再好的靈肉都有雜質,元嬰修為早已應該戒掉口腹之欲,方能心無旁騖,追求大道。
斷小貓眼下沒有肉食都無心修煉,每天有做不完的瑣碎事,湊不完的熱鬨和亂子,若是他能吃肉,不得整天泡在廚房裡?
並且他還會拉著斷臨一起怠工,讓斷臨去後山給他烤魚。
全部知情人士都低頭憋笑,那些不知情的人則心中翻江倒海:為何會這樣?
斷小貓不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嗎?
身為他的道侶,斷臨為何不心疼他?
“為何?”一向對彆人的事情心無波瀾的君離,也禁不住產生了驚駭和疑惑。
從剛才他已經看出來,這妖修少年和自己的獨子關係匪淺,二人應該是互許了終身……既然如此,斷臨他……莫非有難言之隱?
“你不必顧慮我,一報還一報。”君離冷冷道:“當年決定生下你的是我們,如今要了結這件事,也該由我去。”
眾人驚訝地看著不再意氣風發的魔帝君離,不無唏噓感慨之意,其實對方也不是那麼漠不關心,他都明白,也許隻是無法面對到最後也隻能擇一去一這個局面。
鬱湮原諒他了,僅代表自己。
“貓兒換來金漿的代價是不吃肉,你換回來作甚,讓他胡吃海塞嗎?”斷臨想到那些油滋滋的肉就恐懼:“不吃肉修為都停滯不前很久,吃了肉豈不是……”
“修為倒退,壓踏飛劍。”阿情接話道。
“噗嗤……”冰棺內忽然傳來一陣輕笑,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剛才還氣鼓鼓的鬱湮,立刻眼睛一亮,金漿起到作用了?
躺在冰棺內的容隱,緩緩睜開了眼睛,其實他一直有神識在,隻是無法動彈也無法醒過來。
這具軀體似乎已經走到了儘頭,不能再為他所用,是自己的道侶費儘心思,千方百計地保存,試圖找到方法重新讓他活過來。
沒想到柳暗花明,他們的孩子竟然帶著道侶、舊部、救命藥引,奇跡般降臨在他們面前。
“臨兒。”容隱輕聲喚,一滴熱淚從眼角流出來,證明他的軀體已經活過來。
君離替他擦去淚水,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難以置信,自己的愛人活過來了。
不過容隱還是老樣子,一開口就是孩子,對他隻是笑笑不語,畢竟神識天天都交流。
君離無奈,回頭說道:“你父君喊你。”
聞言,斷臨牽著鬱湮一道上前,二人同心協力,把容隱從冰棺中扶起來。
“父君。”發現容隱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貓兒,斷臨向他介紹:“這是貓兒,我的道侶。”
被介紹的斷小貓,活潑開朗地一笑:“我叫斷小貓,您醒了可太好了。”
這大魔頭的父君長得也太好看了,眉目如畫,氣質溫柔,讓人都不敢相信他是個魔修。
“哈哈……”容隱目不轉睛地瞧著少年,已不知道被對方逗笑多少次:“你怎會是這個名字?斷臨給你取的?”
可愛是可愛,就是感覺斷臨太霸道了,竟然用自己的名給道侶冠姓。
“父君,是他自己取的。”斷臨無奈,以後父君就會知道了,貓兒取名的嗜好就這樣。
“嗯,是我自己取的,我的本體是隻貓。”鬱湮笑嘻嘻,回頭想找自己的貓貓劍和丹陽,卻發現他們竟然躲了起來?
乾嘛呢?!
這麼重要的介紹環節,這些家夥怎麼都躲了起來?
還有麒麟和火係妖獸,豈有此理。
鬱湮找不到小的們,隻好介紹自己了:“我除了是斷臨的道侶,還是一宗之主,二位以後有空可以到我的山頭上轉轉。”
斷臨的父君驚訝道:“你才多大點?”
這就做到了一宗之主,真是後生可畏。
斷臨趕緊把貓兒摟過來,打斷了他的表現欲,說道:“這些不重要,父君有興趣可以往後再了解。”
再讓貓兒說下去,就沒個完了。
“好。”容隱扶著道侶的手,從冰棺中出來,站在眾人面前。
看到這麼多人在此,他很驚訝,不由看著斷臨,在他的記憶中,自己的兒子總是獨來獨往,總不想做一個領導者。
這也是他們最終決定遣散魔城舊部的原因之一,但沒想到今天,竟然有這麼多人追隨斷臨而來。
這其中還有幾名正道修士。
他們看起來都是人中龍,修為不俗,想必在正道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
果然,當這幾名年輕人一一介紹自己的時候,身份的確令君離和容隱大吃一驚。
“真沒想到……你們竟是臨兒的朋友?”容隱欣慰地說道:“這荒古秘境中危險不少,你們有心了。”
“父君。”斷臨解釋道:“這幾位是貓兒的朋友。”
“哦?”容隱再一次出乎意料。
能與這些身份不俗的豪傑交往,還能讓對方欣然前來涉險,恐怕交情甚篤。
要不然就是……
容隱不知為何,隱隱有些為自己的兒子擔憂。
“賀喜幾位,輾轉千年,終是團團圓圓了。”少閣主瀟灑一拱手大方地恭喜道。
其餘兩位也送上了恭賀之語,其中辜玄澈擔憂著自己的父親,便說道:“既然容隱前輩已經大好,我們何時離開荒古秘境?”
“你們這就要走嗎?”君離望著這些年輕人,不無詫異道:“這荒古秘境有不少奇珍異寶,你們難得進來一趟,難道不想探索一二再離開?”
其實他還以為,這些年輕人是來尋寶的。
“不了,以後有緣再進來。”辜玄澈看著鬱湮,希望他決斷。
鬱湮點點頭:“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食言。”然後看著斷臨:“我要出去了,你怎麼說?”
“問這話做甚,我自然是和你一道。”斷臨摸摸他的頭,疑惑地說道。
“好。”鬱湮看出君離夫夫暫時還不便離開,便說道:“十年後,我與斷臨舉行合巹大典,希望到時兩位在場。”
容隱點頭:“在何處舉行?”
鬱湮想說貓貓頭山,可是貓貓頭山……地方還是小了些,容不下天下豪傑。
“這……娶媳婦的是您兒子,兩位看著辦?”
鬱湮說罷,就和自己的同伴們走了。
君離和容隱面面相覷了片刻,終是相視一笑,緊緊相擁在一起,然後滿臉欣慰地看著晚輩們離開。
“臨兒這道侶,找得有幾分霸道。”君離說道。
“這不好嗎?”容隱笑道:“終於有人治得了他的壞脾氣,哈哈哈。”
作為父君,他可太喜歡看到斷臨對道侶言聽計從的模樣。
這不就是第二個君離?
“你當年沒有遇到我的時候,不也是一副不服天不服地的德行……”
“嗯。”
緣分天注定,沒有找到道侶之前,君離也不知道自己如此深情。
“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看來還是快些準備。”容隱喃喃自語,隨即看向魔城舊部,宣布道:“我們要重振魔城。”
魔城舊部這幾千年來,最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是……”
“還有十年,少主就要大婚了,這十年要辛苦諸位了。”
“是——”
鬱湮一行人,冒著風沙疾馳回程,期間也遇到諸多危險,但都化險為夷。
幾人經過並肩奮戰,彼此間的信任又多了幾分,至少已經不是劍拔弩張,各懷鬼胎的氣氛。
他們離開荒古秘境,一路朝著炎天宗而去。
看見掌印帶回來這群人,炎天宗的弟子們都驚愕不已。
此時發過心魔誓不會出現在鬱湮面前的泠琊也在炎天宗等辜玄澈回來,他早已聽說對方和鬱湮做了交易,已經出了遠門。
“玄澈,你回來了?”
辜玄澈忽然聽到泠琊的傳音,一愣,說道:“不錯,你在宗門內?那你回避一二,小貓道友在這裡。”
泠琊震驚,小貓道友?
為何才一段時間不見,辜玄澈和那妖修竟然已經如此熟絡?
“還有沈道友,你估計也不想見到他。”辜玄澈歎了口氣,眼下他對泠琊的感情有點複雜,即使不得拋下對方,又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純粹。
泠琊野心勃勃,太看重利益了。
辜玄澈想要的,是斷小貓對斷臨那樣的感情,全心全意,至死不渝。
“玄澈,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傳音再也沒有回應,泠琊覺得自己不必問,也知道答案。
為什麼會這樣?
那些曾經說過會支持他,愛護他的人,如今一個個都不見了。
泠琊從不會反省自己,所以他永遠也無法想明白,為什麼鬱湮能夠得到這麼多,而自己卻隻能一敗塗地,輸得徹徹底底。
辜玄澈把各位帶到自己父親閉關的山門前:“有勞小貓道友,就是這了。”
“好說。”鬱湮把麒麟放出來,丹陽劍則藏起來,以免這隻餓了很久的麒麟去找丹陽要吃的,他擼了一把到處東張西望的麒麟:“彆找了,丹陽不在這,你肚子餓就自己找吃的。”
鬱湮指著那山頭:“你看那裡有沒有吃的?”
像陰煞氣和心魔這些不可見的物質,他們肉眼是難以窺探的,可麒麟卻能看見。
這隻麒麟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又或許他隻是單純看到了吃的,接下來竟然目不轉睛盯著辜正浩閉關的山頭。
見它如此,氣氛驟然很緊張,真的有用嗎?
辜玄澈握緊雙拳,不安等待,他的父親已經閉關快千年了,出來的機會越來越渺茫。
此刻希望就全部寄托在這隻麒麟身上。
如果自己的父親能夠平安出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對斷小貓有任何不利之心。
麒麟盯著山頭看了一會兒,終究不負眾望地張開嘴巴,大口吸噬那東躲西藏的心魔。
這東西很難吃到嘴裡,既狡猾,又詭計多端,可惜它遇到了一隻肚子餓還死心眼的麒麟,不把它吃到嘴裡絕不罷休。
“麒麟開始吃了。”鬱湮報備道。
“……”辜玄澈難掩激動,卻不敢出聲打擾麒麟,隻能耐心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麒麟打了一個飽嗝,停止了進食的舉動。
鬱湮又報備道:“吃完了。”
辜玄澈立刻問道:“這裡所有的陰煞氣和心魔,都吃完了嗎?”
“應該是的,你就耐心等等吧?”鬱湮看著那山門說:“沒了心魔也要等一陣子才能出關啊,你也彆這麼著急。”
辜玄澈苦笑:“是我心急了,多謝小貓道友跑一趟。”
他本想邀請對方在炎天宗逗留幾日,但想到種種,就沒有開口。他覺得即便開口了,對方也不會答應的。
“不客氣,我們走了。”鬱湮爽快地揮揮手,帶著自己的大部隊又走出炎天宗。
啊,一件事一件事解決的感覺真好。
鬱湮問沈廉戈:“你呢?有什麼想讓我幫忙的?就當謝謝你陪我們走了一趟荒古秘境。”
沈廉戈搖頭:“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你救了我師尊和宗門。”他看著斷小貓,思緒萬千,眼神複雜,最終拱手道彆:“若無彆的事,我就回宗門了,下一次……我和師尊登門拜訪再見。”
鬱湮也朝他拱手:“沈道友再見。”
對方深深看他一眼,禦劍離開。
還能再見,就是最好的結果。
如無意外,以後還有千千萬萬年,足矣。
“宋平洲,你呢?去不去貓貓頭山玩呀?”鬱湮看著宋平洲,這小子在荒古秘境受了點傷,沒辦法,他修為最低:“去貓貓頭山養傷,給你包吃包住。”
宋平洲看了眼斷臨:“咳,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貓大王收留。”
能和自己崇拜的恩人近距離接觸,他當然求之不得。
“那就走吧。”鬱湮唯獨沒有問少閣主,因為大家都順路。
少閣主回頭看了眼炎天宗巍峨的山門,唇邊帶著瀟灑的微笑,扇著扇子離去了。
兩個月後,修真界傳開一則新消息,炎天宗的前掌印辜正浩前輩,晉升出關了。
有一部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好,對抗邪惡勢力的正道力量又多了一分。
殊不知,辜正浩一出關,就從自己的兒子那裡得知,幫助自己出關竟然是斷臨和對方的道侶。
他很是震驚。
斷臨算是他一手送進墮仙崖底的,對方這樣做,無疑等於以德報仇。
辜正浩雖然為人不怎麼樣,但也不算泯滅人性,他再怎麼也不敢對恩人動手,否則他就彆想再有寸進。
更何況現在的修真界,已經不是那個一呼百應的時代,辜正浩不敢保證,再來一次自己還會是贏家。
“父親,斷臨的兩位父親也尚健在,他們不日就會從荒古秘境出來,參加斷臨和小貓道友的合巹大典。”辜玄澈勸自己的父親道:“今時不同往日,您不必再與他們作對,更何況傾儘炎天宗之力,也未必能討伐對方。何不化乾戈為玉帛,各自安好?”
辜正浩:“你就不怕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有朝一日傾覆正道?”
辜玄澈:“怕,所以正道應該做的,不是遏製他們做大,而是審視自身,為何勢頭不如對方?”
天下正道宗門都進入停滯期,這是誰的問題?難道不是正道宗門本身的問題?
辜正浩再也無話可說,隻好將話題轉到兒子的身上:“魔城的少主都要大婚了,你的婚事呢?”
“再說吧。”辜玄澈淡淡道:“緣分未到,無需強求。”
聽說辜正浩已出關,斷臨頗為不以為意,這老家夥當初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才勉強將他壓製。
若論單打獨鬥,對方會死得很慘。
斷臨一向不是大度的人,他覺得要化乾戈為玉帛可以,但必須有個儀式感吧?
那就和辜正浩再打一場。
炎天宗那邊得知斷臨的想法,要和他們的前掌印比鬥,並且還要公告天下,頓時臉都綠了。
辜正浩氣得吹胡子瞪眼,拍桌子叫道:“豈有此理,他這不是存心讓我出醜嗎?”
辜玄澈扶額,為了不讓父親在天下人面前丟臉,隻好去跟斷小貓聯絡。
讓他想想辦法,能不能各退一步?
“怎麼個各退一步法?”
“比鬥還是要比鬥,隻不過無需公告天下,我們幾個宗門之間知道就好了……”
很多人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公告天下不免會節外生枝。
這也不算太過分。
“好吧。”鬱湮就答應替對方說服斷臨。
他的意思是,斷臨不宜如此高調地打敗辜正浩,不然會引起正道恐慌,這樣不利於他們慢慢蠶食正道勢力。
斷臨還能如何,自然是聽貓大王的,他意有所指地笑道:“也罷,你若肯下血本來勸我,我便聽你的。”
知他所指為何物,鬱湮一腳蹬過去,卻被對方握住上了肩。
失策!
斷臨笑道:“貓兒好熱情,我答應你,你說什麼都好……”
貓兒就是他的王,他就是負責搖旗呐喊的小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