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刹那凝結成冰。
或許魔尊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捧在掌心裡疼著長大的討債鬼,都沒有那樣親密地喊他斷臨哥哥,這會卻對著彆人左一個九韶哥哥,右一個宋小哥哥。
九韶就算了,這是他與貓兒之間的戰爭,斷臨無法遷怒於他,可宋平洲又是什麼東西?!
“你再說一次,你喊他們什麼?”魔尊氣極反笑,模樣極其嚇人,鬱湮甚至看到了他眼周繚繞著肉眼可見的魔氣,很猙獰。
雖然知道這話一定會惹怒大魔頭,但鬱湮真的沒想到對方關注的點如此刁鑽,一時讓他愣住:“我……”
喊小哥哥呀,這在他們後世是非常常見的一種爛大街稱呼。不過想了想,可能在修真界是一種非常親密的昵稱?
否則怎麼會讓斷臨氣得發抖,他還沒解釋,斷臨又咬著牙問:“你出去作甚?要和他們雙修?”
鬱湮想說你瘋了,老子是那麼隨便的喵嗎?!汙蔑好喵!
不過眨了眨眼,又想刺激一下大魔頭,就順水推舟地道:“是啊,誰叫你不行,你不跟我修,我就去跟彆人……唔……”
“叫你胡說八道。”斷臨確實氣狠了,一條手臂撈鬱湮的腰,一隻手捂對方的嘴巴,眨眼間兩個人就去到了另一個空間。
“唔唔!”鬱湮瞪大眼睛,這裡是哪裡?怎麼看起來像個牢房一樣。
媽耶,囚禁!
原來斷臨一翻身之間,抱著鬱湮進入了芥子空間,這間四面密封的密室裡,除了一張床榻什麼都沒有。
完了,鬱湮的腦海裡全是屏蔽詞,他就後悔,剛才不應該嘴賤激怒斷臨。斷臨這個人性格偏激,沒事的時候看不出來,一遇到事情易燃易爆,根本就摁不住!
比如現在,斷臨死死地鉗製住他,密不透風,讓他感覺呼吸都困難。
這變態是想摁死他嗎?
那倒也不是,斷臨隻不過是被氣得心肝肺疼,他自認為方方面面都做得夠好了,沒有哪裡對不起貓兒,可這小混賬卻從來不體貼他,專門氣他!往他心窩裡捅刀子!
“我對你這麼好,你都未曾喊過我一聲斷臨哥哥,外頭那些隻不過見你一面,你就這般放在心上,你……”
原來真的是小哥哥惹的禍,但是這有什麼好計較的。
鬱湮咬了一口大魔頭的手,爭奪到說話的權利,口無遮攔地喊道:“讓我喊你斷臨哥哥還不容易嗎?你答應和我雙修,彆說哥哥了,你讓喊什麼都可以。相公、夫君、冤家,心尖尖……”
“住口!”魔尊又一次急忙捂住鬱湮的嘴,但這一次不是被氣的,而是羞的:“你,你怎知道這麼多?”
鬱湮差點咬到舌頭,現編謊言:“我是在坊間出生的,依稀記得一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來不來?”
鬱湮提起膝蓋,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他裡子面子都擺在這裡。而且他也沒把斷臨當外人,十一年相處下來早已經是非常親密的存在。
修真界嘛,格局要大一點,眼光要放長遠一點。
一時的雙修,換取永恒的自由,這波難道不是血賺?
少年的膝蓋亂動,斷臨一口口地倒吸著涼氣,他不是沒有力氣摁不住鬱湮,還不是怕傷了對方,束手束腳。
堂堂實力強大的魔尊,此刻就像在扯頭花,而且還扯不贏,他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事你以為是什麼好事?”
“怎麼不是好事?”鬱湮順著對方卸掉的力道,反將對方摁住,居高臨下,振振有詞地道:“我奪了你的元陽,一朝結丹,就可以和你修煉雙修之法,要不了百年你修為大漲,就可以突破禁製出去,到時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遨遊,怎麼不是好事?!”
“……”魔尊後牙槽咬得咯咯響,小混賬算盤打得挺好,還先奪他元陽呢,也不看看自己這細胳膊細腿,能經得起他幾番折騰?
“你,區區築基初期想煉化本尊的元陽,癡人說夢!”
這是個問題,但是鬱湮不管,蠻橫地道:“那你不能一次少來點?我慢慢煉化還不行嗎!”
“胡說八道,豈有此理!”魔尊被他氣得腦瓜子嗡嗡的,他以為這是倒酒嗎?還一次少來一點。
“那你說怎麼辦嘛,這不行那不行,又不肯送我出去小住,嗚嗚!”鬱湮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怒瞪著比他還生氣的大魔頭,拳打腳踢:“你長膽了,把我關芥子空間?好啊你,斷臨,你想要我死……”
“……”扯頭花還扯不贏的魔尊靠在榻上喘氣,幾縷發絲散落在臉頰邊儘顯狼狽,他閉眼默念道,本尊知道你自小跋扈,但不知道你這麼跋扈,造孽。
“我辛辛苦苦陪你十一年,現在如此這般也是為了你好,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想關我?”鬱湮哭唧唧地,坐在那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越想越不忿,猛又抄起一個竹枕就砸大魔頭:“恨死你,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回喵星!”
說著扭身往榻下爬去,那背影分外決絕無情,雖然知道他哪兒也去不了,但斷臨還是心肝脾肺腎都疼。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天自己在暴雨中抱著貓兒渡劫的一幕,當時是多麼地欣喜若狂,立誓要護他一世。
憶起當初,胸腔脹痛難受。
斷臨長臂一伸,把輕如浮萍的貓兒撈了回來,上下掐著對方的骨頭,滿眼駭人地道:“你這幾兩肉,好好緊著自己活下去就成了,出去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就是看不起我罷了。”鬱湮蹙眉,美人傷心。
“沒有。”斷臨想把心捧在對方面前,他要付出多少,這冤孽才看在眼裡,明在心裡?
“那就是嫌棄我沒幾兩肉,我知道了,你喜歡豐滿的。”鬱湮含血噴人,捏造是非!
他不講理。
這也不是,斷臨根本就沒想過這些,鬱湮一提,他倒是想起了化形那天的畫面,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令人呼吸受阻……
大魔頭不說話,鬱湮就當他默認,再怎麼不玻璃心也鬱悶了,事不過三,他絕不會給機會對方醜拒他第三次!
“放開我,讓人接我出去,我暫時不想見到你。”今天就是注定互相傷害的一天,鬱湮高聲:“我長得這麼可愛,有的是哥哥稀罕我,他們一定對我愛不釋手……”
“住嘴!”什麼哥哥?什麼稀罕?斷臨聽不得從貓兒口中說出這些。
“你叫我住嘴?怎麼著,現在連說話都不讓說了?”鬱湮不就是要氣他嗎,當然是他什麼反應大就說什麼,變本加厲道:“我要燈紅酒綠,我要夜夜笙歌,你陪不陪我?陪不陪我?你不陪我就把我送出去,彆耽誤我生一窩一窩的小貓崽!”
斷臨腦子裡某根弦嘣地斷掉,怒火中燒地傾身封住貓兒喋喋不休的嘴。
這一刻鬱湮想的是,對付男人果然要用激將法才行,第二反應:臥槽,他好凶!
鬱湮想象過斷臨答應和自己雙修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他想象中的鏟屎官一定很愛惜自己,半點也不敢對他不溫柔,但是現在,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嗎?
為什麼面對的是狂風聚雨般的待遇,不,要和風細雨,和風細雨聽見了嗎,喵!
和風細雨是不可能和風細雨的,因為從三天前開始,斷臨就不痛快,心裡積壓著一團無名之火,燒得他無比煩躁,心神不寧。
現在好像找到了可以安撫這團無名之火的渠道,他拋開一切顧忌,拚命地奪取。一時間忘記了浮萍的脆弱,自己像猙獰的巨浪一樣,一次次將浮萍拍在可怕的礁石上。
大魔頭是不是失了智?!
“斷臨哥哥,夫君,相公,冤家,心尖尖!”鬱湮挨個喊過去,試圖找到換取對方溫柔的密碼,但他發現這些無異於火上澆油,不僅不會讓斷臨冷靜下來看看可憐的他,反而隻會讓斷臨把他變得更可憐!
失策了,失策了。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正如斷臨所說,他根本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以為這是一件好事嗎?
天王老子來了,這也不是一件好事,嗚嗚嗚,鬱湮後悔了,可是斷臨不給他後悔的機會。
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隨時都可以後悔,那貓兒未免太高估他。
不過貓兒撓他扯他,倒要是讓他稍微意識到,茲事體大,不可太冒進。
鬱湮知道這殺千刀的悟了,這才稍稍安心下來,期待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吧。
不然還能怎麼樣?!
自己選的路,嚶,咬著被角也要走下去。
話是這麼說沒錯,然而鬱湮這次又太低估了斷臨,對方並沒有讓他看到明天的太陽,他看到的是後天…或者大後天的太陽?
也許,反正就是好幾天!
芥子空間將一切藏得嚴嚴實實,五行三列界中沒有耳目可以探究到這裡面發生的事情。
若說一開始魔尊是被貓兒所逼迫,騎貓難下,那後頭就是他一廂情願,抵死相逼。
鬱湮對他說儘狠話,也沒能按時從芥子空間出去,可惡,這人也真有意思,開始求著也不乾,現在求著也不撒手。
誰還不是這樣想呢!
斷臨也覺得貓兒真有意思,一開始求著他這樣那樣,現在又哭又鬨地攆他下榻,休想,他又不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
“我是你苦苦求來的,眼下本尊依了你,望你且行且珍惜。”斷臨很不放心地提醒道,免得某貓年少輕狂,朝三暮四。
鬱湮哭得梨花帶雨,嗚咽地道:“我也是你苦苦求來的,那你怎麼不知道珍惜我?”
有好多個瞬間,他都覺得自己真的要回喵星了,要不是有丹藥吊著一口氣……
夭壽哦,竟然需要丹藥吊著一口氣,他這個小可愛究竟遭遇了什麼慘絕人寰?
“這事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斷臨倒不覺得自己錯了,他看了一眼之前歪纏著自己,此刻又避自己如蛇蠍的少年,沙啞著聲音,饜足道:“你自己托大,硬是要招惹本尊……這次叫你吃個教訓,以後行事穩重些。”
穩重他個頭!
鬱湮腫著兩隻桃子眼,瑟瑟發抖地躲在榻邊咬被角,斷臨竟然有臉教他穩重,明明大魔頭自己都不夠穩重,天呀,究竟是誰行事不穩重?
但是他現在沒力氣囂張了,他現在累得隻想睡覺。
“彆睡。”將倒下時,一道聲音貼到耳畔,那人的氣息再次籠罩他,對方無奈說道:“你不是要煉化本尊的元陽嗎?”
靠貓兒自己是不可能的,隻能他出手相助。
“嗯……”鬱湮哭腔哭調,自然而然將自己的全部托付給對方。
他不是沒骨氣,他是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