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1)

第一百零六章

青梅竹馬if(十)

閒雲閣上下悄然無聲,靜悄無人耳語。

柳媽媽垂手侍立在廊簷下,面容凜然,叮囑園中的小丫鬟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莫要亂走動。

遙遙瞧見穿過影壁的宋令枝,柳媽媽唇角立刻往上挽起,笑著朝宋令枝走去。

“姑娘怎麼這時候來了?”

一手擋住頭頂烈日,柳媽媽快步扶著宋令枝行至廊簷下,轉首瞪著身後跟著的秋雁和白芷。

“你們怎麼伺候姑娘的?這麼熱的天還讓姑娘出門,若是中了暑溽之氣,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宋令枝忙笑道:“嬤嬤莫要怪罪,實在是我身子懶得厲害,想在園中走走罷了,不乾她們的事。”

話落,又悄悄往宋老夫人屋中望去一眼。

“祖母還在午歇?”

柳媽媽點點頭:“老夫人剛睡下,今早起來說是胸口疼,又不讓老奴和姑娘說,怕姑娘擔心。”

宋令枝雙眉緊皺:“祖母好生糊塗,這事怎麼可以不說的?可請大夫瞧過了?”

柳媽媽搖頭歎息:“老夫人不讓,說自己是心病,用不著請大夫。”

宋令枝了然:“祖母可是因著我的親事擔心?若是這樣,那我還不如不成親的好,省得祖母掛念。”

一語落下,柳媽媽立刻拉著人往後退去:“我的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哪有姑娘家一輩子不成親的。”

她壓低聲,“老夫人這心病,也和薑家脫不了乾係。他們家那個黑心肝的,自家的孩子不學好,隻知吃酒賭錢,便到處說姑娘你……”

柳媽媽欲言又止,終不好將那些汙言穢語搬至宋令枝身前,隻道。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話,姑娘若是聽見了,彆理就是,虧他們家還是書香門第,竟也作出這等下作事出來。”

江南好幾l戶人家本是要上門提親,因著薑家的攪合,個個歇了心思。

柳媽媽長歎:“若是為這事也還好,偏偏那薑家還到處說姑娘的不是,老夫人氣急攻心,又不好一家家上門理論,這才病倒了。”

宋老夫人的心病是因自己而起,宋令枝心生愧疚。

柳媽媽溫聲寬慰:“姑娘莫要往心裡去,待來日尋到好姑爺,老夫人這病……”

宋令枝左右張望,悄悄將柳媽媽拉上前:“若是我日後、日後有心悅的人,可那人不肯入贅……柳媽媽,你是自小陪著祖母長大的,你說祖母會應允嗎?”

柳媽媽面露怔忪,挽著宋令枝的手上下打量。

宋令枝雙頰泛紅:“我就是、就是隨口一問……”

柳媽媽笑笑:“隻要是姑娘喜歡的,那人也對姑娘好,老夫人豈有不應的理?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耳尖緋色漸濃,宋令枝拿團扇擋住半張臉,掩去雙頰的羞赧。

“嬤嬤莫拿我打趣。”她鬆開柳媽媽,連

連後退,“既然祖母還在午歇,那我過會再來。”

……

日影西斜,宋老夫人倚在青緞引枕上,從柳媽媽手中接過藥碗,就著蜜餞一口氣灌下。

老人家滿臉堆笑,眉眼間雖仍帶著病態,可氣色卻好上不少。

她眼睛笑彎,瞅著柳媽媽直笑:“這話可是真的,枝枝真有心上人了?彆是你這個老貨誆騙我罷?”

柳媽媽粲然一笑,疊聲笑道:“老夫人說笑了,老奴哪敢自作主張。”

她輕聲,一字不落複述自己和宋令枝的話。

柳媽媽笑開懷:“老夫人聽聽,我們姑娘這是不是開竅了?”

宋老夫人笑著點頭:“她若是真有了意中人,我也不好再為她相看人家,省得枝枝在中間為難。”

宋老夫人面露愁色,“隻是這孩子如今真是長大了,這麼要緊的事竟也不和我說,也不知是怎樣的人家。”

柳媽媽陪著笑:“我們姑娘相中的,定不會差的。”

宋老夫人心生疑慮:“枝枝整日同我在一起,平日裡去得最多的,也隻有金明寺。旁的不說,她這兩年的功課卻是好上許多。”

沉吟片刻,宋老夫人仍想不出宋令枝看上的是哪戶人家。

柳媽媽小心提醒:“莫非……是那位?”

她伸出三根手指頭。

宋老夫人一驚,拄著拐杖連連搖頭:“這話可莫要亂說。”

若真是沈硯,她還不如將宋令枝長長久久留在自己身邊。

宋老夫人皺緊雙眉:“那樣的人家,我們高攀不起不說,若是有朝一日枝枝受了委屈,你說我這把老骨頭……”

柳媽媽忙疊聲安慰,拍拍宋老夫人的後背幫忙順氣:“老奴就是順口一說的,老夫人莫要當真。”

宋老夫人面色凝重,倏爾道:“枝枝可是在府上,讓她來見我。”

柳媽媽遲疑:“這……”

宋老夫人抬眸:“怎麼,她出府去了?”

柳媽媽垂下眉眼:“半個時辰前,姑娘去了……金明寺。”

……

難得,沈硯不在金明寺。

杳杳鐘聲拋在身後,七寶香車緩緩穿過長街,濺起一地的日光,而後在一家書肆前停下。

墨綠車簾挽起,書肆空無一人,隻有嶽栩垂手侍立在廊簷下。

他恭聲請宋令枝上樓:“姑娘,殿下還要過會再來,他讓您先上樓等等。”

宋令枝頷首:“有勞了。”

先前為打探沈硯定親的消息,宋令枝隔三差五打發白芷送糕點來,她輕輕挽起唇角。

“先前那蓮子羹和綠豆糕,你吃著可是習慣?若是喜歡,改日我再讓白芷送些來。”

嶽栩亦步亦趨跟在宋令枝身後,不敢說那些糕點都讓沈硯拿了去。

堂堂當今三殿下,竟要同自己爭一盅蓮子羹,說出去怕隻會讓人笑掉大牙。

嶽栩不敢說實話,欲言又止。

宋令枝轉首側目:“怎麼了,可是不喜歡那糕點?”

嶽栩垂手,忙搖頭否認:“沒有的事,那蓮子羹我喜歡得緊,姑娘莫多心。”

宋令枝笑笑,款步提裙,拾級而上。

這書肆宋令枝先前也是來過的,黃花梨嵌黃楊拐子紋多寶格供著青銅鐘,又有一盞商周獸面紋青銅瓢。

屋中四角各設大冰盆,便是夏日,也不覺得有半點煩悶。

支摘窗半掩,隱約透出些許光影。

嶽栩聲音平靜:“書案上的史冊是殿下留下的,姑娘若是無事,也可翻閱一二。”

宋令枝點頭,道一聲:“知道了。”

書房安靜,隻餘青煙繚繞,自金琺琅九桃小熏爐升起。

宋令枝百無聊賴,拿銅箸子輕撥熏爐中的香灰。

秋雁知曉宋令枝的脾性,自告奮勇:“姑娘,樓下有一家的冰糖酥酪做得極其地道,姑娘若是想吃,奴婢下樓去買。”

冰糖酥酪,夏日吃再適合不過。

宋令枝點頭應允:“去罷。”

餘光瞥見站在自己身後的白芷,宋令枝笑道,推著人往外走去:“你也跟著去,多買一份給嶽栩送去。”

白芷擔憂:“可姑娘身邊沒人伺候著,奴婢怕……”

宋令枝不以為然:“我就在這處等著,左右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哪來那麼多事。”

好說歹說,白芷終戀戀不舍離開。

宋令枝目光又重回書案上,隨手揀起沈硯留下的史冊,入目果真是沈硯熟悉的字跡。

宋令枝低聲絮叨:“人還沒來,怎麼還給我留功課了,早知如此,我還不如……”

餘音戛然而止。

宋令枝瞪圓雙目,難以置信望著史冊下壓著的畫像。

足有十來多張,畫中女子端麗冠絕,唇紅齒白。美人或坐或立,儀態萬千,各有千秋。

宋令枝眼中掠過幾l分怔愣,後知後覺這是皇後送來的京城貴女畫像。

畫像右上角,是各女子的家世芳齡。

宋令枝喃喃睜大眼睛,忽而又飛快撇開目光。

沈硯日後的王妃,便在這其中。

青煙彌漫在宋令枝眼前,她終壓不住心底的好奇,又緩緩、緩緩轉過頭。

皇後看中的女子,家世才識相貌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

宋令枝紅唇緊抿,小聲嘟噥:“怎麼個個都是這般好看,那我……”

驀地,槅扇木門被人輕輕推開,宋令枝眼皮都不曾抬起,隻當是秋雁折返。

“可是那冰糖酥酪……”

書案前映出一道頎長身影,金絲滾邊的衣袂在宋令枝眼下晃過,她怔怔仰起頭。

四目相對,正好撞入沈硯那雙晦暗幽深的眸子。

宋令枝一時怔住,連手中的畫像也忘記擱下。

“……哥、哥哥。”

宋令枝嗓音細若蚊訥,透著無儘的心虛。

沈硯眼眸低垂:“拿的什麼?”

再往後躲已然來不及,宋令枝訕訕將畫像擱在書案上。

她低聲告罪:哥哥,我隻是無意瞧見的。?”

宋令枝悄聲抬眸,一雙杏眸猶如狐狸眼,她聲音輕輕。

“哥哥,你有、有意中人嗎?”

沈硯勾唇,漫不經心道:“不是找嶽栩打聽過?”

宋令枝撇撇嘴:“他沒說,再說了,我……”

對上沈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宋令枝驚覺自己說錯話,忙道。

“我不是有意打聽,我隻是好奇、好奇……”

沈硯輕笑,並無怪罪的意思。

宋令枝壯足膽,一鼓作氣:“哥哥,你有心悅的姑娘嗎?”

書房落針可聞,熏爐青煙燃儘,隻剩淡淡的白霧。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良久,宋令枝方聽得沈硯低低的一聲:“宋令枝。”

宋令枝狐疑抬首:“……嗯?”

沈硯淡淡收回目光。

宋令枝不明所以,隻道:“這畫像有十來位姑娘,哥哥就沒中意的……”

沈硯淡聲:“沒有。”

他視線意有所指在宋令枝臉上掠過,指骨勻稱,在書案上輕敲了一敲。

沈硯緩聲提醒:“畫像是皇後送來的。”

言外之意,這些都是皇後的人,皇後的眼線,他自然不會在自己身邊留下隱患。

宋令枝後知後覺,她點點頭,忽而又好奇:“那□□後若真要挑人,怎知她身後的靠山不是皇後娘娘?若是錯了,哥哥豈不是要吃大虧。”

沈硯深深望向宋令枝。

那雙黑色眸子濃濃如墨,似乎能將人一眼看穿。

耳尖泛紅,宋令枝輕轉過腦袋,避開沈硯的視線。

她定定心神,循循善誘道。

“□□後的王妃,定是要知根知底的,相貌家世也不能差。”

宋令枝自覺隱去了“學識”二字,若真要論詩詞歌賦,她定然比不過京城的貴女。

宋令枝很有自知之明。

沈硯的目光仍停留在宋令枝臉上,薄唇輕啟:“你想說什麼?”

“我、我……”

屋內杳無聲息,湘妃竹簾垂地,鼻尖尚有檀香的餘韻彌漫。

一鼓作氣,宋令枝單手握拳,她忽然捧著臉上前,毛遂自薦,“那哥哥覺得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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