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14688 字 6個月前

第三十章

濃夜如墨。

房中並未掌燈,楹花窗子半支,月光灑落。

玄青色寢衣藏於夜色之中,沈硯緩步往前,那張如冠玉面容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烏皮六合靴無聲踩在狼皮褥子上,悄然無聲。

入了夜,更深露重,迎風花瓣上染上晶瑩露珠,花蕊低垂,似一位沉睡美人。

金漆藤紅竹簾遮掩,光影綽約。

沈硯隻能望見宋令枝模糊的一道身影。

眸色陰沉,晦暗無光。

右手所執寶石匕首鋒利尖銳,那是沈硯特尋人所製,匕身三角形,長約一尺。

沈硯曾用他勇鬥猛虎,刀起刀落,猛虎腦袋咕嚕落地,也曾用他在狼群脫身。

鋒利刀尖插..入野狼眼睛,血肉模糊,血流一地。

而如今,這匕首將用來……

沈硯瞳孔遽然一緊。

竹簾半掩,一團小小身影藏身在書案後。斑竹梳背椅上,宋令枝蜷縮成一團,如貓似的縮在椅中。

一頭烏發自引枕上垂落,月光悄無聲息落在宋令枝指尖,安靜平和。

同沈硯幼時養過的白貓一樣,那貓同宋令枝一樣,一雙琉璃眼熠熠生輝,滴溜溜亂轉。

沈硯著實喜歡,隻可惜那貓隻在他屋裡待了兩日,第三日晌午,沈硯遍尋不得,最後是在宮中禦湖撈出貓的屍身。岸上太子笑盈盈問他:“三弟,你何時養貓了?”

而後的事沈硯不太記得,好像是……死了一個小太監。

夜色如水,思緒回籠。

紫檀嵌理石書案上,那幾封特地被挑出來的書信紋絲不動,和先前沈硯離開之時分毫不差。

視線收回。

手中的匕首不再,沈硯視線在宋令枝臉上停留片刻,而後轉身。

玄青黑影落在狼皮褥子上,無聲無息。

一夜寂然。

……

許是夜裡吹著風,翌日醒來,宋令枝隻覺頭暈眼花。

銅鏡清明透亮,映出宋令枝孱弱慘白的一張臉。

那雙宛若秋水的眸子不似往日那般潤亮,宋令枝一手揉著眉心,任由白芷站在身後,為自己挽發。

雲堆翠髻,鏡中女子鬢間綴一支金鑲玉珠釵,風髻霧鬢,楚楚動人。

白芷仔細攙扶著宋令枝起身,知曉她大病未愈,白芷動作極為細心:“姑娘慢些走。”

餘光瞥見宋令枝揉著眉心,白芷好奇,“姑娘可是又頭疼了?”

昨日趕路前,宋令枝身子還欠安。

白芷不放心,揚聲欲打發人尋郎中。

宋令枝挽唇,伸手攔下人:“不過是昨夜不曾睡好,不礙事。”

聞言,白芷雙眼泛紅。

青紗帳慢掩在身後,誰不知沈硯那日不安好心,先前莫名其妙將宋令枝拘在山莊,如今又帶著人上京。

還有賀鳴也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想著昨夜宋令枝和沈硯共處一室,白芷不由心下發怵。

便是如此,她還是強撐著:“奴婢今夜陪著姑娘罷。”

昨夜她千求萬求,宋令枝都不曾點頭。

宋令枝搖頭:“客棧不比家裡。”

她還能在椅子上將就半宿,白芷若是來了,可就無處去了。

白芷不甘心:“可是……”

宋令枝:“走罷,莫讓人等久了。”

昨日趕了大半天的路,幸而出城後,天色逐漸放晴,如今窗外亦是日光滿地。

春末夏初,依理,宋令枝該覺得暑熱,然她此刻莫名覺得四肢冰冷。

想著昨夜自己在梳背椅上強撐了大半宿,宋令枝晃晃腦袋,隻當是見著風染上風寒,並未多心,隻催促白芷下樓。

馬車停在客棧前,赤日當空,宋令枝仰首,拂袖擋住院外刺眼光線。

白芷一手提著包袱,溫聲提醒:“這處門檻高得很,姑娘當心些,切莫……”

一語未了,倏然眼前晃了一晃。

宋令枝身姿輕盈孱弱,宛若殘蝶斷翼,輕飄飄落下。

白芷驚呼出聲,指尖尚未碰到宋令枝衣袂,倏地,自身後伸出一隻手臂。

沈硯輕而易舉,將宋令枝攬在懷裡。簌簌日光融落在沈硯肩上,宋令枝無力倚在沈硯頸側。

往日那雙盈盈杏眸不再靈動,她雙眼緊閉,纖長眼睫低掩,通身上下冰冷徹骨,似寒氣浸透骨髓。

往日沈硯毒發時,也是這般。

垂首斂眸,沈硯緘默不語。

日光迤邐落在他繡著金絲纏線的袍衫上,沈硯眼眸低垂,無人瞧清他眼中的情緒。

……

古人雲,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一連數日,宋令枝臥榻不起,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隻知道自己身子冷得厲害,便是凜冽寒冬,她也不曾這般無助。

寒意侵蝕四肢,她猶如墜入寒泉,渾身上下半點溫熱也無。

宋令枝冷得直打顫,瑟瑟發抖。

心神恍惚,耳邊似乎傳來秋雁和白芷低聲的嗚咽,以及客棧掌櫃的不解。

“姑娘行行好,這大夏天,我去哪裡找金絲炭?莫說沒見過,這銀炭還是我素日家用的呢,我家那位我都不舍得。”

銀炭雖不差,到底比不上金絲炭。

白芷和秋雁自小在宋府伺候,不曾出過遠門。便是有,也是奴仆婆子烏泱泱一地,這等小事,哪裡輪得著他們照看。

無奈,隻能多塞給那掌櫃幾兩銀子,叫快快尋些好炭來。

榻邊置著一方鎏金琺琅大火盆,四角都有燃著熏籠。

宋令枝再次睜眼,已是四日後。

身上不再發冷,那火盆也儘數撤去。

白芷扶著宋令枝坐起,伺候她用膳。

這幾日兩個侍女提心吊膽,心力憔悴,如今瞧著,也

是精疲力竭。

宋令枝拿絲帕輕拭唇角,又讓白芷回屋歇息:“我一人待著能有什麼事,你且和秋雁回房歇歇才是正經,若是你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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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音未了,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婦人的笑聲:“嚴公子回來了。”

宋令枝心口一顫,視線下意識瞥向那扇緙絲屏風。

白芷低聲告訴宋令枝,那婦人是客棧掌櫃的妻子,姓馮,人稱馮娘子,生性直爽,這幾日她和秋雁忙得團團轉,馮娘子也幫忙不少。

樓下,馮娘子丟開手中嗑一半的瓜子,笑盈盈朝沈硯迎去。

“夫人剛醒,嚴公子這下可放寬心了。”餘光瞥見嶽栩手上提著的金絲鳥籠,鳥籠精細,那裡面的小雀也長得精巧,黑豆一般的眼睛亂轉,討人喜歡得緊。

馮娘子雙眼瞪直,而後在丈夫胳膊猛擰一圈,“死鬼,你瞧瞧人家。”

掌櫃喊冤:“不就一隻黃鸝嗎?”

馮娘子橫眉立目:“那是黃鸝嗎,那是嚴公子為給夫人逗趣買的,那是人家的心意。我怎麼那麼背,嫁了你這樣一個糟老頭子,一點也不知暖知熱。”

槅扇木門推開,馮娘子洪亮的嗓門隨之傳來。

她笑著朝宋令枝道:“夫人身上可大安了?我瞧著臉色倒是好了許多。身子可還覺得冷?”

宋令枝搖搖頭。

馮娘子滿臉堆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且又尋得嚴公子這樣的好人。夫人不知,這屋裡的金絲炭,都是嚴公子讓人尋來的。”

馮娘子多說一字,宋令枝臉色白上一分,

“夫人”一字,猶如無形的利刃,一刀刀戳在宋令枝心口。

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馮娘子說,沈硯是萬裡挑一的夫婿,宋令枝昏睡這些時日,都是沈硯在旁陪著,寸步不離。

又說那些金絲炭來之不易,是沈硯花高價買的。

“還有這黃鸝,定是嚴公子怕夫人屋裡待著悶,買來討夫人歡心的。”

若她和沈硯真是夫妻,若沈硯真如馮娘子所說那般體貼入微善解人意,而非表裡不一人面獸心,興許宋令枝還能笑著應上兩三聲。

隻她如今,著實做不到。

斑駁光影灑落在地,沈硯緩步行至宋令枝身前。墨綠長袍映著日光,沈硯俯身,習以為常攬過宋令枝細腰。

纖纖素腰落在寬厚掌心,似不堪一折。

沈硯手心灼熱,他垂首,漆黑瞳仁深不見底。

宋令枝身子顫栗,藏在錦衾之下的指尖顫抖。她轉首,避過了沈硯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

焦灼、驚恐、不安。

千萬種愁緒湧上心口,宋令枝不自覺放緩呼吸。

恰逢秋雁送來藥汁,馮娘子趕忙避開讓過。

秋雁雙手端著漆木茶盤:“姑……”

沈硯一雙淡漠眸子輕瞥。

秋雁咬唇,垂首:“奴婢伺候您吃藥罷。”

禁錮在腰間的束縛終於鬆開,

宋令枝無聲鬆口氣,隻覺周遭新鮮氣息湧入,不似之前那般窒息痛苦。

沈硯勾唇,攬著宋令枝往懷裡帶,一手接過秋雁手中的藥碗。

宋令枝瞪圓雙目,她如今真真是怕了沈硯。那隻大手還攬在自己腰間,沈硯眼眸低垂:“吃藥。”

青瓷小勺抵在唇間,宋令枝強撐著:“讓秋雁來便好,不必勞煩……”

沈硯眸色漸冷,隻垂眼望人。

門口的馮娘子聽不見他們的耳語,隻當小兩口害羞,說話也和蚊子似的,讓人聽不真切,她笑著將門掩上,轉身下樓。

黑黢黢的藥汁近在咫尺。

僵持片刻,宋令枝終還是張唇。藥汁苦澀難咽,隻一口,宋令枝當即皺緊雙眉,捂著心口直犯惡心。

沈硯面無表情,隻低頭盯著宋令枝。

秋雁和白芷相視一眼,看著乾著急。

白芷焦急不安,大著膽子上前:“公子,奴婢來罷。”

沈硯不語,隻垂首盯著手中的藥碗,靜待宋令枝動作。

心口的不適消散,宋令枝柳眉輕蹙:“不必,我自己來便是。”

伸手,那藥碗卻仍在沈硯手中,紋絲不動。

宋令枝皺眉。

落在臉上的目光冷冽淡漠,無半點回轉之意。

頭暈得厲害,秋雁還跪在下首,宋令枝無意和沈硯僵持,她低頭,強忍著湧上心口的惡心,一點點喝完藥碗中的藥汁。

茶盤上有秋雁備下的蜜餞,一口咬下,滿嘴甜意溢滿,卻怎麼也衝散不了唇間的苦澀。

側目,倏然瞥見漆木案幾上的鳥籠,隔著金絲籠子,籠中黃鸝朝宋令枝歪歪腦袋,忽而振翅高飛,似要衝出籠子。

隨後又“哐”一聲,撞在鳥籠上。

這黃鸝應是不小心讓人逮在籠中,上躥下跳,片刻不得安寧。

籠子打開,沈硯輕而易舉拎住黃鸝的後頸,提著至宋令枝眼前。

那雙黃豆般的眼睛骨碌碌亂轉,頻頻望向窗口。

宋令枝一時看得入神。

沈硯淡聲:“……喜歡?”

宋令枝搖搖頭,她瞧著這黃鸝,隻覺得可憐:“還是放了它罷,也不知這黃鸝是何時……你作甚?!”

聲調忽然揚高,宋令枝自沈硯手中奪回黃鸝,怕是再遲一瞬,這黃鸝便會喪命在沈硯手中。

被勒緊的後頸得以解脫,黃鸝無力“吱”一聲,縮在宋令枝掌心。

委屈巴巴。

宋令枝難以置信望著沈硯,好不容易壓下的惡心再次湧起。

沈硯理所當然:“……你不是不喜歡?”

怕他再對黃鸝不測,宋令枝抱著小雀,改口:“沒有不喜,我隻是……”

她隻是不想這黃鸝失去自由身,永遠拘泥在這一鳥籠中罷了。

……

迤邐的日光終從狼皮褥子上移開。

日薄西山,霞映滿天。

沈硯不在,

秋雁和白芷齊齊鬆口氣,一人將鳥籠掛在月洞窗下,一人伺候宋令枝起身。

秋雁絮絮叨叨:“嚇死人,前些日子奴婢還當嚴公子轉了性,姑娘高熱不退,他還讓人寫了藥方煎藥……”

宋令枝遽然抬眼:“那藥方不是魏子淵送來的?”

秋雁搖頭:“魏管事送來的藥方都讓嚴公子丟了,姑娘喝的方子是嚴公子身邊那人開的,喚嶽什麼……”

嶽栩。

眼前陣陣發黑,宋令枝忽然想起那日在後院,倒在地上掙紮、痛不欲生的張媽媽。

她和自己一樣,也是藥人,也是吃了嶽栩開的藥。手足冰冷,宋令枝隻覺眼前恍惚。

許是這幾日那毒並未發作,宋令枝竟一時忘了自己也是藥人。怪道沈硯那般冷心冷面的人,竟會親自給自己喂藥,還勒令她一口都不許剩。

原來是為了試藥。

胃中翻江倒海,惡心湧上心口。

宋令枝打發秋雁取漱盂來。

想是那日張媽媽的死觸目驚心,剛喝下的藥竟全都嘔了出來,秋雁唬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為宋令枝斟上熱茶,捧與她漱口。

“姑娘這是做什麼,若是讓嚴公子知道了……”

宋令枝扶著秋雁的手:“彆提他。”

張媽媽那張血肉泥濘的臉再次闖入腦海,宋令枝皺眉,“……惡心。”

秋雁疑惑:“可是……”

話音未落,她瞳孔驟然一緊,險些整個人跪坐在地。

沈硯負手,站在屏風前。逆著光,臉上的表情看得並不真切。

“……我惡心?”

頎長黑影一步步籠在宋令枝身上,沈硯俯身,棱角分明的一張臉近在宋令枝眼前。

他低聲一笑:“宋令枝,我惡心嗎?”

胃中剛經過一番折騰,宋令枝早就無力,她瘋狂搖頭:“不、不是。”

沈硯冷聲朝向身後的嶽栩:“再煎一碗。”

……

紅日漸沉,房中尚未掌燈,唯有昏暗光線。

秋雁和白芷被勒令不得入內,一人跪在門口。

隔著一扇扇槅扇木門,隱約隻能聽見屋內低聲的啜泣。

木窗抵在身後,宋令枝仰首,下頜被沈硯緊緊扼住。

唇齒被強硬捏開,那碗黑黢黢的藥汁尚且還冒著熱氣,沈硯不為所動,儘數灌入宋令枝口中。

藥汁苦澀滾燙,下頜落在沈硯指間,宋令枝動彈不得。

眼淚自眼眶落下,宋令枝雙目垂淚,掙紮著推開沈硯的手:“我不、不喝……”

“哐當”一聲響,藥碗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碎片四分五裂,亮堂堂映著窗外的光影。

沈硯不曾鬆開半分,勒在宋令枝下頜的手一點點縮緊。

幾近窒息。

雙足失去力氣,即將昏迷的前一瞬,鉗著自己喉嚨的手指終於鬆開。

宋令枝無力倚靠在窗邊,大

口大口喘氣。眼角淚珠未乾,錦衫落滿藥汁,狼藉淩亂。

先前秋雁打來的水就在手邊,沐盆水面平靜,借著水光,宋令枝清楚看見自己滿是淚痕的一張臉。

倚著牆,她手足綿軟,跌坐在地。

腳邊藥汁灑了一地,黑黢黢的藥汁浸透在狼皮褥子中。

沈硯垂眸望她,那雙深黑眸子冰涼刺骨。

他轉首,淡聲朝屏風後的嶽栩道:“再送一碗。”

宋令枝不可置信抬起頭。

前些日子,宋令枝常常昏迷在榻,喂進去的藥汁灑的多,喂的少。

茶房頗有經驗,每回煎藥,都會多煎兩碗。

黑黢黢的藥汁再次端來,苦澀難聞的氣息蔓延在鼻尖。

宋令枝來不及躲閃,後頸已被沈硯拎著抬起。

海口大的一碗藥汁全灌在宋令枝口中,嗆得她連連咳嗽,眼淚滾滾落下,雙目哭得紅腫。

沈硯冷眼看著宋令枝淚如泉湧,轉首再向嶽栩道:“再送一碗新的來。”

……

月影橫窗,蒼苔參差。

宋令枝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碗,隻記得那滿口的苦澀惡心,以及沈硯掐在自己下頜的手指。

她皮膚本就通透瑩潤,往日稍稍磕著碰著,都極易留印子。

而如今,那白皙細膩的雙頰上刻著虎口印子,觸目驚心。

宋令枝跌坐在地,額頭貼著妝台,嗓音哭得喑啞,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銀輝灑落,落在沈硯墨綠袍衫上,如影隨形。

房中重歸平靜。

沈硯面若冷霜,拂袖離開。

月落滿院,嶽栩亦步亦趨陪著沈硯下樓。

客棧多餘的人早就被他們打發走,如今也算隱蔽。

嶽栩拱手,俯身湊至沈硯耳邊,將近來宮中暗衛所送來的書信盛上。

“主子,如你所料,姚尚書被皇後收買,城郊那一處山莊,也是姚尚書名下的,暗衛在那找到了姚尚書藏匿的賬本。”

嶽栩頗為驚奇,近來沈硯似得了天外高人相助,連著拔出好幾個皇後在朝中的暗樁。

連姚尚書倒戈皇後太子一黨,沈硯竟也早早知曉。

思及此,嶽栩不禁後怕。幸好沈硯提早得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嶽栩皺眉,終還是好奇:“主子,你是如何得知……”

沈硯不欲多言,隻垂首,漫不經心撥動指間的青玉扳指:“那藥……可是備下了?”

嶽栩一怔,隨後頷首:“備下了。”

他皺眉,又想起今夜宋令枝跌坐在地的孱弱身影,似水中浮萍,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今夜宋令枝喝下的藥都是退熱用的,並非為沈硯試藥。然沈硯這話,卻是想……

嶽栩攏緊雙眉,終不忍心,試圖勸說:“主子,宋姑娘身上欠安,若此時用藥,屬下怕宋姑娘的身子熬不住。”

良久的沉默。

沈硯目光淡淡,一言不發。

嶽栩自知多言,跪下低頭認錯:“屬下失言,請主子責罰。”

月光橫亙在青石板路上。

少頃,方聽得頭頂沈硯輕輕的一聲。

“那藥,明日送到我房中。”

他要親自看著宋令枝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