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子弟見到有人來, 就便停了手。
“嗯,正是呢。”
“我想著這些蟲子太多,一夜過去, 又能生出不少,光靠人力怕是無法除儘, 就化了一顆烈炎丹,混在靈雨中,先試著噴了兩株桑樹, 倒確實有奇效!”
說到這兒, 郭家子弟臉上放光,興奮不已, “這不, 我就依樣施為, 如今已經快將一畝地桑林裡的蟲子都滅儘了!”
他說得起勁, 可是看到桑家人的表情卻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他轉念一想,“哦, 你們放心,這烈炎丹是有些火毒, 能克一切蟲蟻, 雖然對人身有害,但已經化成靈雨,藥量大為稀釋,等蟲子死去, 再用一般的靈雨衝刷,這火毒也就更微不足道了。”
他雖然是郭家子弟吧,但身為五靈根,又於煉丹上頭沒多少天分, 反倒是更喜歡種地種菜采藥種藥。這也就是桑家招贅婿,要是江家招的話,他就去江家了。
他身上的烈炎丹,還是從堂兄弟那兒蹭的。
烈炎丹本身有火毒,是給那些得了濕毒的修士治病用的。
但如果當成毒藥來用的話,也是能讓一二層的修士痛苦不堪的。
這種丹藥又不能提升修為,也不能回複靈力,一般底層修士身上,還真沒有這東西。
為了給這片桑林除蟲,他可是把珍藏的三枚烈炎丹拿出來用了兩枚呢!
桑家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欲言又止。
小管事四處打量一番,就指著一個方向的桑樹問,“請問郭道友可是先對這邊的桑樹施了藥雨?”
其實不用郭家子弟回答,他也能猜著了。
這一片上百株桑樹,從樹乾到樹枝,再到桑葉,上頭果然一個蟲子都找不到!
就連那藏在嫩芽裡的蟲卵,都奇跡般地不見了!
這可真真的是看上去太好了!
然而壞就壞在是“看上去”。
郭家小子還有點摸不清頭腦,點頭應答,“正是。”
他其實也偷摸地去彆人分到的桑林裡看了,就沒有一個比他做得更好的。
尤其是那個江家的,雖說每天都比眾人回去的遲,看著好像是很勤勞的樣子,其實他那邊的桑林壓根就沒清理出幾株來!
桑十八無奈地看向小管事,“九叔,要不,咱們采一些桑葉,試上一試吧。”
郭道友此舉雖然魯莽,但原本也是一片好心,隻不大了解桑家靈蠶的習性而已。
郭家小子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一點,忙說,“這會兒藥性應該已經微乎其微,我用靈雨衝刷過兩遍的。”
也是他有水靈根,而且因為熱愛種地養草,靈雨訣使得出神入化,這才能乾活這麼快的!
桑十九快嘴,“郭道友,不是我們太過小心,而是我們家的靈蠶,十分的嬌氣,但凡這葉子略跟往常不一樣,不是壓根不碰,就是吃了生病僵死啊!”
桑十八長年采桑,再加上本就是練氣二層,不過十來息的工夫,已經采了一小捧桑葉,少說也能有四五十片。
“郭道友,且先歇歇,待我們去取了靈蠶來試試。”
能讓這五位外來子弟進桑林乾活,其實就表示這一片桑林可有可無,就算全毀了也無所謂。
但無所謂的,是上頭那些人,不是她們這些長年守在桑林裡的啊!
桑十八心急火燎,快去快回,再來時,她手裡已經多了個玉匣子。
匣中擺放著幾隻白色靈蠶。
這幾隻靈蠶,不光有病弱的,還有三隻正常的。
在四雙眼睛的注視下,現場摘取下來的桑葉,又過了一遍靈雨,再用風吹乾,這才投進玉匣中。
這幾隻靈蠶已經有足足上百息的工夫沒有吃過桑葉了。
看到新鮮桑葉掉落,登時活潑地爬上去大吃特吃。
郭家子弟看到這兒,心裡大大地鬆了口氣。
桑家三人也鬆了口氣。
若是郭家子弟這個法子真的能管用,那豈不是就能保住了這整片的桑林?
但靈蠶肯吃,也不表示就能過關啊!
桑家小管事想了想,笑眯眯地邀請郭家子弟,“不如一起去瞧瞧那位江易道友如何?”
五位子弟,有四位都瞧過了。
隻剩下了江易。
在他看來,前四個人的表現,各有各的特點,有嬌氣的,有勤快的,有中規中矩的,也有驚嚇驚喜的。
江易這邊,應該再不會跑出這四種了吧?
然而才轉過兩畝地,走到地頭,就遠遠地望見,桑林的上空,正下著……靈雨?
隻是這靈雨的範圍實在太小,剛剛能夠灑遍一株桑樹的。
這……就是初學靈雨訣的練氣一層修士,也不至於如此蹩腳吧?
不過等他們又走了兩畝地,這才發現,原來桑林上空,並不是在施著靈雨,而是一個怪模怪樣的小車,車前接了個管子,正向外噴水。
正手持管子的人,可不正是江易?
小管事就想起,這位江家子弟,來的時候,他就看過這位的大致介紹。
練氣一層,金木火土四靈根……咦,等等,這是……
這位明明是練氣二層了!
給他的那些介紹肯定不會有錯,那,那就是這位在短短的幾天裡,突破了?
但現在不是細究對方如此幸運的時候。
小管事忙出聲叫停。
“江道友,且先停手!”
江易朝他們這邊看了眼,立馬停下了澆水的動作。
其實他早就想等著桑家人來了。
桑林蟲災,這應該是一道考題。
比如說他現在,大概知道考題的解法,但讓他一步步地把步驟都寫出來,就能省則省吧。
主要是他沒有水靈根,要想噴藥水雨隻能靠自己這個簡陋的灑水車,一次噴一株,他得噴灑到什麼時候去?
桑家姐妹也幾步飛奔過來。
“江道友,這是,也是摻了藥水的?”
江易點點頭,“正是。”
桑十九嘴快地發問,“昨日你不是拿走了十條靈蠶?”
剛剛她朝這邊跑的時候,就想起了這件事。
“我發現了一種靈草可以除掉兩種蟲,也用靈蠶試過了,它們不怕這種靈草。”
江易說著就拿出了個透明的盒子,這隻盒子裡有五隻靈蠶,正啃食著盒內殘餘的靈桑葉。
他把盒子遞給桑家姐妹,又拿出一束草藥,遞給小管事。
小管事接過來一看,居然是長在桑林中的一種野草。
“這,這居然是靈草?還能除蟲?”
旁邊郭家小子也湊上來,跟小管事要了一株,又看又聞的。
“這種草的靈氣太微弱了,算不上靈草吧?”
他雖然煉丹不行,但看靈草的眼光還是有的。
江易笑了笑,“靈氣雖然微弱,但毒性強,剛好能研克製兩種害蟲。”
桑家姐妹已經拿著透明盒子來回看了好幾遍了。
盒中靈蠶確實看上去沒什麼異樣,雖然原本就是病弱靈蠶,但這會兒倒挺能吃的。
桑十八將盒子交給小管事。
小管事打開盒子,拿起裡頭殘餘的靈桑聞了聞,又聞了聞手裡的藥草。
身為練氣二層修士,五感異於常人,就算是這桑葉上的氣息極淡,也能聞得出來,正是這種藥草的味道。
“江道友,不知道喂它們吃這種桑葉多久了?”
“從昨日午後就開始喂,如今也有十來個時辰了。”
桑十九忽然想起,“不是有十條靈蠶?”
“試另一種藥草,全死了。”
江易拿出另一個小盒子給大夥看。
盒子裡果然有五條僵直的靈蠶。
桑家姐妹互望一眼。
江易和郭道友兩個人都想到了用藥草,但一個是用自家煉製的火毒丹,另一個是因地製宜在桑林裡找到的藥草。
一個隻想過噴灑完後,再多用靈雨衝刷藥性,卻沒想過用靈蠶試驗。
另一個則小心謹慎,用靈蠶試驗過才一株一株地噴灑藥雨。
這會兒,她們根本都不去想在五個人裡頭,江易清理的桑樹多不多了。
要是這個法子能治得好桑林,這位聰明機智的江道友就是她們的親大哥!
很顯然,小管事也起了同樣的想法。
他看著江易的目光驟然變亮,語氣都熱切了不少。
“江道友,若這種藥草真的有效,我桑家必有重謝!”
他這會兒頭腦發熱,恨不得立馬向上報訊,請能人來檢查確認一番。
他的腳才動了動,就看到了旁邊站在那兒,神情有些古怪的郭家子弟。
他一拍腦袋,就想起了他身上還帶著的玉盒。
這已經過去了一柱香的工夫了吧?
“啊?”
看到管事打開的玉盒,眾人都愣住了。
先前還吃得挺歡的靈蠶,這會兒就顯出了異樣。
它們的身體,浮現出了淡淡的粉紅,這會兒靈桑還有不少,可靈蠶卻不再吃了,而是不斷翻轉打滾,哪怕隻是一隻靈蟲,也能看得出來它的痛苦難受。
“這桑葉不能吃了!”
桑十九這句話脫口而出,後頭的話很有眼色地止住了。
郭家子弟老臉一紅,窘迫無地。
“對,對不住,是我做錯了。”
管事也難免有些失望。
畢竟,就算江易找到的靈草能治兩種蟲子,但還有三四種沒法治呢。
如果郭家的烈炎丹,真的能當除蟲藥用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但對方也是一番好意,就算一畝地的靈桑不能再用了,損失也不算太大。
畢竟,如果蟲子除不儘,這些桑樹也遲早要壞。
“這,這也不能怪郭道友……靈桑生蟲,本是天災。郭道友也是想要出力嘛!”
反正不管怎麼說吧,能克製兩種蟲子,已經是大喜事了。
江易忽然開口問,“能不能讓我看看這桑葉?”
管事把那沾過烈炎丹的桑葉給了江易,三言兩語把經過說了說。
雖然他語氣裡沒有怪責的意思,但郭家子弟還是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洗過了兩遍?”
江易把放在鼻際的桑葉拿了下來,“沒準這烈炎丹也不是不能用。”
“可以等過上十天半個月再試試,沒準那時就沒有毒性了。”
有十天半月的,就算有微量毒性,也該被代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