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中數十隻長矛, 仰天發出最後的怒吼聲，一頭被紮得渾身是刺的肉瘤牛，轟然倒下。

圍在它周邊的獵手們瞬間爆發一片歡呼。

“嗚嗚！”

“嗷嗷！”

一頭肉瘤牛足足有一噸重。

就算去掉牛骨牛頭, 再去掉牛內臟等不能吃的部分，那也能得到七百多斤的肉食啊！

捕獵隊長石岩舉起一塊大石, 走上前, 重重地砸在了肉瘤牛頭上。

而肉瘤牛半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是死得透透的了。

石岩右手一揮，眾獵手歡呼著就衝了上去。

他們摸出身上帶著的骨刀和石刀，動作麻利地割起了牛身上各部分的肉。

不過這些人都自覺地空出了牛的前胸和前腿，顯然, 這是給捕獵隊長和幾個最英勇的獵手的。

石岩微微一笑，挺胸昂頭，不緊不慢地走上前，而在這一場狩獵裡出了大力的英勇獵手，也按照貢獻跟在後頭。

江易做為這一支捕獵隊的編外人員, 他就遠遠地在一邊觀察，非常識趣地沒上前去分肉。

剛剛他不過是隨著大流，投出了一支自製的骨矛而已。

現在那支骨矛正插在肉瘤牛的尾巴上頭。

按照之前隊長石岩給他說的那些規矩，江易能過去割的, 也隻能是牛尾巴部分。

在石林村民眼裡, 牛尾巴無疑是肉瘤牛身上最差的部位。

雖說也能吃吧，那都是帶著骨頭的, 哪裡有大塊的肉好吃啊！

隊長摸出骨刀，割下了兩大塊十斤的肉，扔進了自己帶著獸皮袋裡。

這兩塊肉，正是肉瘤牛身上的精華部分。

有了這兩塊, 今天的收獲就差不多了。

他這會兒的動作就不緊不慢了。

一回頭，看到新來的村民江易還在那兒看著，就招呼他。

“江一！快來割肉，還等什麼呢？要是空著手回去，會被笑話的！”

江易就也走過去，親自動手，割下了一大塊的牛尾巴。

整條牛尾巴也有三四斤的樣子，江易的動作不緊不慢，他割好的時候，整頭肉瘤牛已經隻剩下了骨架了。

捕獵隊的村民們對這骨架不大感興趣。

就扔在那兒，有誰看中哪塊骨頭的，就可以隨意地砍下來帶回家去。

但也隻有隊伍裡沒來得及投骨矛或者投了沒中的人，分到的肉不夠，隻好帶些有肉絲的骨頭回去熬湯。

石林村人的主食就是烤肉和野果，天氣冷或者食物緊缺的時候，也會燉上些湯。這湯裡就會放些帶肉的骨頭和采集來的各種果實了。

此時天色還早，肉瘤牛的肉又多，村民們都是收獲滿滿，興致也高，在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一條小溪，乾脆就升起了火堆，烤些肉來當午飯了。

江易落在隊伍最後，他找了個借口，去把肉瘤牛的牛頭和一部分骨頭給回收了。

【六千年前的陸生奇蹄類動物組織……有不錯的研究價值】

綠葉幣+1000！

簡直是天上掉金幣啊！

這份發小財的喜悅一直到持續到捕獵隊員們升起了火開始烤肉。

江易割的那份牛尾肉，他覺得要是能做成牛尾湯，一定極其鮮美，哪裡舍得在這野外就瞎烤了。就拿出自帶的乾糧，當然也是烤肉，放在火上烘上一烘。

隊長石岩瞥見，就割了一塊半斤的肉給江易。

“烤這個！”

石岩就是石坎的堂舅，石林村裡三大姓，甚至上隻要是同姓的，都有些親戚關係。

江易救回了小石藤，所有姓石的都天然地對江家兄妹有些好感。

尤其是石岩還從江易那兒，換走了一張漁網和一雙鞋子。

這兩樣好東西，若不是有江家小鋪在，石岩就是獵到再多的獸肉，又上哪裡換呢？

江易也沒客氣，道了聲謝以後就把這塊肉切成了小塊。

核桃大小的牛肉塊，用細樹枝串了，放在火上烤著，沒過上多久，就有肉香味飄出來了。

江易拿出自帶的調味料，撒了一點在上頭。

他看著石岩盯著他的調料看，就分了點給石岩。

石林村民們，隨身也是帶著調料的。

但他們的調味料不過是一點點鹽粒混著青蒜粉。

鹽在村裡是珍貴物，每年都要千裡迢迢地去交換，基本上每年每家換到的鹽也不過是三五斤而已。

因此村民們就算隨身帶著，也不過是比方便面調料包還小的份量，一次也隻舍得撒上一點意思意思。

石岩學著江易的模樣，把才得的調料撒在了烤肉上，頓時就有奇香撲鼻，惹得旁邊的村民們不看自己的烤肉，都朝他們瞧過來。

“江一，你這調料能不能交換？”

江易想了想，“能換是能換，不過我們手上的也不多，換完了就沒了。”

因為有總重量的限製，就算臨期庫裡各種各樣的調料都有，江易也不能放開了賣啊！

不過他跟著狩獵隊在叢林裡跑了一天，倒不是沒有收獲。

他采集到了不少有類似香味的植物，準備回去研究一番，看看能不能做成代替物。

至於食鹽，那就隻能先少交換出去一些，等到明年商隊出發的時候，看看能不能跟著去華城吧。

江易這話，讓好幾個蠢蠢欲動的村民們都歇了這份心思。

江易這調料，明顯的比鹽粒還要好啊！

那得換多少肉啊？

隻有一個年輕漢子，發狠地割了一大塊肉，少說也有七八斤的樣子，拎到江易跟前，換走了一小包調料。

這一小包，也就是方便面調料包那麼大的份量。

不是江易要黑心，實在是如果換得便宜了，人人都來他這兒換，他哪有那麼多的調料賣出去呢？

這位年輕漢子，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下，也把調料撒在了自己的烤肉上，又拿起來大口啃咬，吃得彆提有多香了。

“玉勇，你吃得這麼奢侈，回去沒準要挨阿媽的罵哩！”

“哈哈哈，玉紅阿媽那可是個連一塊壞肉都要吃下肚的節儉人啊！”

玉勇仿佛沒聽到旁人的議論一樣，大口吃肉的速度一點也不減。

等到兩斤多烤肉下肚，玉勇這才揪了一片大草葉，慢吞吞地擦了擦手上的油。

“等過了這個冬天，我就要跟土月一起住，我們倆都出來單過！”

他這句話，放在六千年後，聽著一點也不奇怪。

就算是在四千年後的大晉朝，都還有些合理。

可這是石器時代，還是母係社會啊！

可想而知，這就像是在油鍋裡滴了水，瞬間村民們就炸了。

“啥？玉勇你說真的？”

“你要脫離玉紅阿媽，那土月也會脫離土墨阿媽？那，那她們倆能同意？”

石林村這麼大，倒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年輕人不想受老人的管束，要出門單過的。

但十來年裡，也隻有一兩個例子。

而且下場還都不怎麼樣。

一對是年輕男人打獵受傷死掉，年輕女人生娃的時候也死掉的。

另一對是年輕男人覺得女人跟他不是一條心，總是拌嘴吵架，過了不到一年，就又跑回了自己的娘家。

女人見男人跑了，也跑回自己娘家，痛哭認錯，從此這兩貨誰也不認識誰。

村裡的老人都說，這年輕人雖說力氣膽量大一些，在打獵和采集上有些優勢，可要是真的自己單過，那大都過不好。

打回來的獵物要怎麼處理才能更好吃？過冬的食物要怎麼保存？

生病受傷以後要怎麼護理？

生娃的時候都要怎麼準備，怎麼接生，怎麼收拾新生的奶娃？

如果日常有了矛盾要怎麼開解？

沒有老人的經驗，這些都是沒辦法弄的！

“反正我們要出來單過！”

玉勇沉悶地丟下了這麼一句，就不怎麼吭聲了。

倒是引發了同隊人的議論紛紛。

“還是太年輕啊！”

“沒有老人幫忙怎麼行？”

“玉勇兩個姐姐，生了八個娃娃，要是玉勇單過了，玉家怕是難過了，拿什麼養八個娃？”

“是啊，光靠玉勇的大哥，怕是很艱難了。”

“可是玉紅阿媽那個人管得太細了，又太摳，也難怪玉勇受不了！”

“上次春花節，玉勇攢了兩塊夜行獸的毛皮，就想送給土月做一件背心，誰知道被玉紅阿媽知道了，還跑上土家的門大罵，非得把那兩塊毛皮要回來！真真的是丟兒子的臉啊！”

“那土家的阿媽也不是省事的呀！土月把毛皮才帶回去，土家阿媽就給土月的小侄子小侄女做了四件小背心啊！玉紅跟土家阿媽打了一架，都沒要回毛皮，這兩家人到現在見了還跟烏眼鳥一樣啊！”

“哦，這麼說的話，玉勇和土月倆人要出來單過倒也有些緣故了。”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家裡的姐妹們親啊！”

“是啊，我就跟我大姐親，跟小妹不太親，小妹的孩子們見了我也不親近！”

“玉勇，我覺得你們倆很勇敢！你們可以試試，要是過得好，我也跟你學！”

這話一出，周邊的人頓時哄堂大笑。

“笑什麼？你們難道就不覺得不公？咱們天天打獵這麼辛苦，還冒著性命危險，可是回到家裡，都還得聽阿媽阿姐的話，分食物的時候，也沒說把最好的給咱們？她們怎麼不想想，要是沒有咱們打獵帶肉回去，一家人靠那點采集來的果子，能活得下去？”

這滔滔不絕的漢子長了一張黑臉，小眼小鼻子，嘴巴卻很闊大，很是能說。

“石黑閉嘴！”

隊長石岩是再也聽不下去了。

喝止住了石黑，他環視了村民們一圈兒，見許多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知道隊員們，怕是都被石黑給蠱惑了心思。

其實這些想法，放在幾十年前，那都是回到村裡，被上報到村長和族老那兒，就得挨罰挨打的。

但這些年來，石林村民的想法悄然發生了變化。

當然了，這變化的根源，都是在采集地的出產越來越少上。

石岩自己家裡老阿媽健在，兩個妹妹，還有五個小侄子侄女。

妹妹們尊重他這個大哥，小侄子侄女也很聽話可愛，他打獵的收獲隊裡最多，妹妹們采集的收獲也不少，因此他自己家過得是很不錯的。

但彆家也不是都能跟他家一樣啊。

他能喝止住石黑說怪話，但阻止不了人心裡的想頭。

他隱隱覺得村子裡怕是要有大變了。

這大變，會不會把全村人都拖到危險崩潰的境地去……他不敢細想。

夕陽西下，捕獵隊回到石林村。

江易也回到江家小鋪。

“大哥，今天又換出去五斤烤魚！”

江二一見江易，就興奮地給他彙報著好消息。

“大哥，就算咱們不去打獵不去采集，都有好多的肉吃！”

那個陰陽怪氣的女人玉花這點說得倒是沒錯。

他們鋪子裡那些東西，足夠他們交換到許多的肉，就算不去采集和打獵，過這個冬是穩穩的了。

江易點點頭，拿出自己的收獲，“今兒有牛尾肉，咱們正好吃個牛尾蘑菇湯！”

蘑菇是他們在湖邊的時候采的，吃不完的哂成了乾，這會兒稍微泡發就能煮。

江二跟著江易，實在的有口福，蘑菇燉肉湯的美味，自然是知道的，頓時歡呼讚成，忙活著去洗泡蘑菇，又升火坐鍋。

牛尾蘑菇湯在鍋裡咕嘟冒泡的時候，兄妹二人就坐在火邊，各自手上都沒閒著。

江易在磨著骨頭發梳。

在石器時代，最常見的就是石頭和骨頭了。

而且因為這裡的野獸個頭大，又更凶殘，它們的骨頭堅硬程度是常見的動物骨頭不能比的。

江易的個人空間裡存了不少沒賣掉的骨頭。

之前是隻有兄妹二人，做這些骨頭用具用處不大，如今來到了村子裡，身為外人，他和江二也不大可能天天跟著采集隊和捕獵隊，倒是可以做些小物件，來跟村民們交換。

“阿二，如果有兩個村子，一個村子裡就像現在這樣，兒女們跟著阿媽生活，阿媽沒了就跟兄弟一起生活。”

“另一個村子呢，是女人到了成年，就會住到相好的家裡去，跟相好的和他阿媽一起過。”

“這兩個村子，你選哪一個？”

江二正縫著麻衣，笑道，“那我當然選第一個村子了。”

“我有自己的阿媽，為什麼要住到相好的家裡去？彆人的阿媽，會對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