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二更是納悶。
“這誰能說得清？”
如今男女相好, 合則來，不合則去。
雖說大部分的人看對了眼也就不咋換了吧, 但這孩子究竟是不是男人的種, 好些個親阿媽也說不清楚。
而且自古以來，就是親舅舅幫著養活孩子們，孩子們孝敬奉養親舅也是理所應當的。
那不知道是不是的男人上門來, 就說他是爹，就讓人養, 那誰能樂意呢？
而一般的男人也不會這麼傻乎乎的, 放著同姓的親侄子不管，跑去養外姓人吧？
石梨猛點頭, “可不是麼？”
“如今村裡人都在私下裡笑話土虎，說他是個大傻子呢！”
江二也點點頭, “確實是個大傻子。”
說著話，兩個小姑娘估摸著時間也到了。
就過去收網, 兩人合力一拉, 臉上立馬露出了驚喜。
這一網, 還挺沉呀！
巴掌大的小銀魚, 手臂長的蛇魚，外型如梨果的殼螺，大大小小的，竟然有二十來個！
雖說這水裡的東西吃起來腥氣太大, 可好歹是個肉類，比果子要更能扛餓。
石梨和江二兩個快活地把漁獲給分了分。
到了中午時分，采集隊眾人都找了陰涼處坐下，拿出帶的乾糧來吃。
江二把自己帶的烤肉分給石梨吃，石梨也把自家的果乾餅子分與江二。
隊長石雲和石梨的阿媽石霧兩個走過來看了看倆小姑娘的收獲。
發現筐子裡已經半滿, 還有好些水產，都不由得點頭。
“不錯不錯！都是能乾的！”
旁邊卻傳來一聲冷哼。
“還不是因為有漁網？”
石雲石霧望過去，發現原來是村裡的大名人玉花。
石雲皺了皺眉，“江家鋪子裡就有漁網可以交換，誰要是想用，自去交換就是了，在這兒陰陽怪氣什麼呢？”
石雲身為這一隊的隊長，其實是很不喜歡玉花參加她這隊的。
這女人在男人堆裡極受歡迎，可在女人堆裡就沒起啥好作用了。
不是說這個罵她了，就是嫌那個搶她收獲了。
石雲之所以接受玉花在她這一隊，是因為當初石雲的兄弟跟玉花相好過幾年。
她兄弟也跟土虎一般的傻，就以為玉花家的老二是他的種，也是動不動就貼補玉花家，不過不像土虎這樣的明目張膽就是了。
當初玉花在女人堆裡不受待見，參加過兩個隊，都是惹是生非，被那兩個隊給趕出來了。
石雲兄弟就向石雲說請，把玉花安排進了石雲的隊伍裡。
石雲那是實在沒法子駁了兄弟的面子，這才捏著鼻子讓玉花進來的。
但前幾年石雲的兄弟在打獵的時候受了重傷，被同一個隊的村民們抬回來以後，沒幾天就過世了。
臨終前，兄弟還沒忘記了請姐姐照看玉花一二。
要不是石雲答應了下來，隻怕等到玉花又跟土虎好上的時候，她就忍不住要把這個攪屎棍玉花給踢出隊伍了。
玉花翻了個白眼，“那一個漁網就要一百斤肉，我要是把家裡的肉都拿去交換了，家裡的孩子們吃啥？喝西北風呀？”
江家兄妹開了鋪子，裡頭的東西還都是新奇物件，村裡人見了誰不羨慕呀？
可大夥也舍不得那麼多的肉呀？
也就是一兩家大戶，家裡打到的肉多，才能舍得去換點肉鬆回去，給老人和孩子吃。
旁邊石梨哈地笑了一聲，“又舍不得交換，又看見彆人的收獲眼紅！哼！”
石梨才說完，她阿媽石霧就扯了她一下。
這小孩子家的，多那個嘴做什麼呢？
這個隊裡，誰不知道玉花就是個有名的潑皮女人？
玉花卻叉腰指著石梨冷笑。
“小丫頭就是傻！合著外人來搶咱村的食物呢！”
這話石霧就不樂意了，“玉花，你說啥呢？”
玉花又指向江二，“她一個外村人，才剛落戶到村子裡，什麼力都還沒出過呢！”
“咱村的采集地，憑什麼就要帶著她來？”
“她們兄妹倆又不是沒有食物？一個漁網就值一百斤呢！除了漁網還有那麼多的稀奇東西呢！為啥還要拿著漁網來搶咱們隊的收獲？”
“這兩年，采集地裡的收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大家夥誰不知道？哪裡還能經得起這麼撈？”
她這話雖是胡攪蠻纏，可細細聽來，倒也有幾分道理。
江家兄妹雖然人少，而且年紀都不大，但就看他們蓋房子開鋪子的架勢，就不是缺少食物的樣子，都這麼富足了，還來跟她們混在一起，而且看樣子，確實憑著漁網撈走了不少水產。
好些人的心裡就開始嘀咕上了。
石雲皺了皺眉，這才出聲。
“行了！彆囉嗦了！”
“那溪水一直在那兒，都多少年了，也不見有誰下水去撈水產，就偶而有人捉條魚，你們還要笑話半天，說是那東西沒肉，味道又腥，還有刺！”
“這會兒倒成香烤肉了？”
“還有，石霧來跟我說的時候，就說了隻是讓江二這新來的跟著大家認認地形，又沒打算長年入隊，玉花你急什麼？”
原來隻是臨時的一兩次啊！
那大夥就沒什麼想法了。
就連挑事的玉花，都白了江二一眼，扭著身子去摘果子了。
原本對於小姑娘江二來說，十分愉快的一次采集，就因為玉花鬨了些不快活。
江二背著半滿的筐子回到家中。
一見到自家大哥就開始告狀。
“大哥，那個隊裡其他的人都不錯，我和石梨也很談得來，就是有個女人玉花，特彆壞……”
江易聽著江二滔滔不絕的告狀，一邊點頭應和，思緒卻開始發散。
“等等，你說石林村的采集地，出產一年比一年少？”
江二點頭，“對呀！石梨還說一個人就少收了一百斤呢！”
“那個叫玉花的女人，相好叫土虎，土虎把他打的獵物大半都給了玉花，讓她養孩子，還說要離開土家，去玉家過活？”
“那可不！真是個大傻子！去了外姓人家裡，能落到什麼好處？等到病了殘了老了，不被人家扔出來才怪哩！”
江二說得起勁兒，卻見自家大哥露出深思。
好半天都不搭話。
“大，大哥，你該不會覺得玉花和土虎的做法，是，是對的吧？”
壞了壞了！
萬一大哥也被類似玉花這樣的壞女人給勾跑了，她可怎麼辦呀？
江易忍不住笑了。
“你想到哪去了！好了，該準備做晚飯了。今天就吃你帶回來的這些水產！”
來石林村有幾天了，他們都是吃的交換來的肉類。
好幾日沒吃過魚了。
再看江二帶回來的這些，倒能做出幾道河鮮來。
這些水產，他們在湖裡也曾經弄到過，因此倒是不怕食物中毒。
二人一起動手處理過食材，一半的魚烤上，一半的魚燉湯。
十來個殼螺則和切片的肉一起放在鐵板上烤。
江易目光一轉，對江二道，“這次你去過了采集地，采回來不少咱們沒見過的果子，那些新奇的果子枝葉，都是神仙喜歡的貢品……”
江二喜道，“真的呀？那可太好了！我可算是沒白跑這一趟！”
“是啊，這次還多虧了石坎和石梨兄妹倆，你去請他們來咱家吃晚飯吧？”
江二還有點舍不得，“嗯，這個……”
這年頭，誰家也沒有餘糧啊！
就算有也得藏著掖著的，哪能這麼大方，一下子就請兩個人來吃呢？
“你看，今日又換出去五斤肉鬆，咱們換到的肉都吃不完，我提前切了薄片，還用調料醃過，味道定然好，量也足，五個人都吃不完！”
“那好吧！”
江二咽了下口水，這才一溜小跑著去找了她剛認識的小夥伴。
石坎和石梨兩個人跟著江二來到江家小院前。
從小院裡傳出來的霸道香味，直衝入鼻中，肚子裡就格外的空虛，手啊腿啊的就自動發軟，那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四處搜尋香味來源……
阿媽呀！
這是烤的什麼肉啊！香死個人了要！
“來來來！彆客氣！”
江易招呼著兩位客人，一邊把烤好的肉夾到木盤中，遞給這對兄妹。
“謝謝江大哥！”
“謝謝江大哥！”
兄妹倆齊聲謝過，接起了盛著烤肉的木盤，眼珠子根本不舍得錯上一下。
看到江易和江二兩個人都有了盤子，而且江易先動了筷子，兄妹倆就毫不矜持地甩開腮幫子，大吃大嚼起來。
石坎曾經吃過江家招待的烤肉，倒還沒有那麼驚奇。
石梨吃了兩口，就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這世界上真有這麼好吃的烤肉烤魚！我還以為是我哥騙我的呢！”
石坎吃江家的烤肉的時候，其實也是偷著藏起來了一塊的。
可惜走到半路上，那香味實在是不停地往他鼻子裡鑽，最後他忍不住，還是乾掉了一半。
剩下的那兩口肉，他回去就給了阿媽了。
石家兄弟姐妹好幾個呢，這兩口肉哪夠分的。
而且看上去也平平無奇，他阿媽就隨便塞嘴裡了……等反應過來，那肉都全進肚了呀！
但這也不妨礙石坎回來跟兄弟姐妹們吹噓。
石家兄妹倆一人乾掉了兩盤肉，這才算是解了饞，沒有狼吞虎咽了。
魚湯已經熬好，奶白色的湯裡飄著綠色的菜絲和紅色的野果子，香味又是另外的一種勾人的鮮，石家兄妹倆眼巴巴地看著江易盛出了四碗湯。
“慢點喝，很燙……”
這鮮魚湯一入口，他們就知道以前喝過的魚湯肉湯都是白吃了。
跟這個美味湯比起來，那些簡直是不值一提的渣！
湯鮮味美，熱氣騰騰，確實是得慢慢地小口喝。
這可不就騰出了空來聊天。
“……我們捕獵隊？獵物沒少！好似還多了一些！”
“江大哥你也想加入捕獵隊？行啊！我去跟我堂舅說一聲！我們這個隊的隊長就是他。”
“我們村子裡有八個捕獵隊，我們這個隊都是排名第二的！”
石器少年和少女們就是這麼單純。
一頓美味的晚飯就能讓他們放下戒備，有啥說啥。
吃過了飯，幫著收拾了灶房，兄妹倆這才告辭離去。
走在村間的小路上，兩個人還在議論著方才的美味！
“江大哥可真是個能人！”
“早知道他的手藝這麼好，當時就該向村長求情來著！”
“嗯，那是那會兒就留下了，咱們早就有口福啦！”
江二在外頭奔波了一天，又吃得飽穿得暖，天一黑就回房去倒著，香噴噴地睡著了。
留下江易在黑暗中反複琢磨。
石林村也跟紅江村一樣，都是母係社會。
這個遠石時期，雖然已經有了私有製，卻還沒有出現婚姻。
各個家族都是以血緣為紐帶生活在一起的。
但母係社會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父係了呢？
是女人在獲得食物方面比不上男人，而女人又需要男人的保護和捕獵的階段。
石林村現在就已經有了這個苗頭了！
如玉花這樣的女人，就會依靠著個人魅力，把外姓的男人吸引到她的家族裡來。
如果玉花這個做法，在村子裡沒有受到製止，而玉花又過得很不錯的話，那勢必會有彆的女人，也來效仿她。
但土虎，又是土家的勞動力和守護者。
如果土家隻有土虎，那土溪要想帶著孩子們在這個世界上能生存下去，除了自己拚老命以外，就隻能也學玉花，想辦法吸引男人到自己的家族裡來了。
這就有可能會產生女人之間的內卷。
當然了，也有可能會產生男人之間的內卷。
內卷一旦開始，就會如滾石不能停歇。
之前男人們都生活在自己娘家，想要談情說愛的時候才會去找相好的。
現在長年跟相好的守在一起了，那肯定要比從前更方便了！
甚至他們在相好的那兒的待遇，有可能比在自己親媽和親姐妹那兒更好！
所以他們受到啟發，也會自覺不自覺地走上土虎的路！
至於說以後會不會被外姓的後代們趕出來，不奉養什麼的……
都會在漫漫曆史長河中把這些bug補齊！
想不到，他以為自己是來收破爛的，收那些被淘汰掉的動植物標本的。
誰知道竟然是來見證母係社會到父係的劇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