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供奉(1 / 1)

這救世主我不當了 十權 12111 字 6個月前

謝歸途垂眸看著懷中的人,隻見後者緊蹙著眉,似乎正在被痛苦折磨。

在他們分彆的這七年裡,謝歸途想象不出楚風臨經曆了什麼,竟然把自己弄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謝歸途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他,但眼下,一切都彙聚成了同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死了。

情況危急,謝歸途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硬著頭皮將更多的靈力引入了自己體內。紊亂的靈流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與他自身的靈力相互碰撞、排斥。

“你不能死,”謝歸途咬著牙,愈發得蒼白,嘴唇顫抖得厲害,“……妄行,師兄隻有你了。”

不屬於他的靈力,如同一股股混亂的寒流,在謝歸途的身體裡翻江倒海一般地竄來竄去。謝歸途疼得直發抖。他艱難地撩起眼皮,去看懷中的男人。

楚風臨頸側的魔紋已經褪去了不少,眉心也舒展了許多……有效果!

謝歸途心中喜悅,知道楚風臨的命算是保住了。胸口沉重的石頭落了地,同時,謝歸途的身體和意識一寸一寸變得麻木,緊摟著那人的手一鬆,隨即暈了過去。

……

“仙君,你總算醒了。”

小骷髏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把一些碗碟放在桌上。

謝歸途踉蹌地坐了起來,臉色蒼白:“我睡了多久?”

他依稀記得,自己為了保住楚風臨的性命,將紊亂的靈流引了一部分過來,最後承受過度,昏過去了。

小骷髏掰著手指頭說:“不久,不久。才三天三夜。”

“……”對他們這種長眠的死人來說,三天三夜確實不久。

謝歸途沉默了片刻,說:“他人呢?”

小骷髏張了張嘴:“誰?”

謝歸途瞥了它一眼:“……你們尊上。”

小骷髏撓撓頭道:“尊上日理萬機,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裡。”

聽它的口吻,他們尊上應該是沒有大礙。謝歸途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知道那家夥恐怕是心虛,所以先前一直躲著自己,如今也不敢再來見他了。“不管他在哪兒,你讓他來見我。”

“我,我嗎?”小骷髏一吃驚,下巴又掉了,“我的老閻王爺啊……仙君你在說什麼,我隻是個小守衛,剛上崗半個月,我哪能請的動尊上他老人家,我就連跟他老人家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最近見到尊上的次數,跟你一樣多,就隻有那一次……”

謝歸途站起身來:“也行,那就不勞煩你了。你放我出去,我自己去找他。”

小骷髏連連擺手:“行什麼行,那可不行,我的工作就是看著你,不讓你踏出這個房門半步……”

謝歸途看著他,語氣誠懇道:“在這屋子裡待久了,實在悶得慌。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

“我不信,你肯定是想找尊上的麻煩。”小骷髏不肯,“你們那一架打得好凶啊,尊上把你的嘴唇都給咬破了,我

要是把你放跑了(),你絕對會找他的麻煩……

……謝歸途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晃了晃,讓它看自己腕上的鎖靈環,“我如今這個樣子,連半分靈力都使不出來,哪裡找的了他的麻煩?”

可小骷髏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依舊說:“不行。白虎長老說了,你們仙門中人,最是陰險狡詐,詭計多端,說得話一個字都不可以信。”

“……那算了。”謝歸途終於不再求它了。

小骷髏以為他終於死了這條心,鬆了口氣,將自己剛才捧進來的碗碟,朝謝歸途面前一推。

“仙君,你吃點東西吧。”小骷髏道,“你都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你要是餓死了,我沒法和尊上交差。”

作為上境仙君,謝歸途是根本不可能被餓死的,但小骷髏顯然不知道這一點。謝歸途看了看它端進來的那些碗碟,也不知道裡面盛的是什麼東西。不過以魔族的德行,謝歸途猜測,這魔宮裡可吃的東西多半都是人肉。

謝歸途不願伸手,自嘲道:“難道他還在乎我的死活嗎?”

小骷髏眼中藍色的鬼火扇動了兩下,像是在眨巴著眼睛:“肯定是在乎的。尊上要是想你死,你早就連骨灰都不剩了。”

“……這算是一種安慰嗎?”謝歸途皺眉看向它。

魔尊不想他死,倒未必是出於情義,多半還是因為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比如說床上。

“我餓不死。”謝歸途撇了一眼堅持不懈的小骷髏,後者正用指節推著餐盤,不斷撞他的手肘。

“餓不死也該吃點,吃點沒壞處,尊上應該還不想毒死你。”小骷髏道。

謝歸途道:“既然沒毒,那你替我吃了吧。”

“我吃?”小骷髏撓了撓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他的骨盆、脊椎和肋骨之間空空蕩蕩的,吃什麼都會掉到地上。

“我可吃不了。仙君你要是實在不想吃,這裡面有一些草藥,你喝一點吧,補血益氣。我看你嘴唇上的傷都還沒好,多半是氣血虛弱的表現……”小骷髏還在堅持不懈地推銷。

“……”也不知是不是被小骷髏的堅持打動了,謝歸途終於伸出手。

但他卻沒有接住小骷髏手裡的藥碗,右手忽然一轉向,把它的腦袋摘了下來!

“哎哎哎哎!我的頭呢?”小骷髏雙手還捧著藥碗,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便什麼也看不見了,“還給我,快還給我!”

等它艱難地從床底撿回了自己的腦袋,周圍空空蕩蕩,謝歸途早已經跑沒影了。

……

出了寢宮,謝歸途發現情況比想象中的要棘手。

這偌大的魔宮,猶如一座巨型的迷宮,有數不清的走廊和暗門。每一個路口,都有身披重甲的骷髏守衛。這些守衛體格碩大,邁起步子來周圍的地面都在震顫,與看守謝歸途的那隻小骷髏簡直不是一個量級的。

也不知道是魔尊太放心他,還是太不在意他,竟然放心讓一個那麼笨的小骷髏看管自己。

() 謝歸途摸了摸自己唇角的傷(),還有些隱隱作痛。可即便那人如此對他?()_[((),謝歸途也不是真的想找他的麻煩,他隻是想找到楚風臨,讓他把話說清楚。

兜兜轉轉了一圈,謝歸途觀察到,幾乎所有的路口都有人把守,可唯獨有一處大門無人敢靠近。

所有的骷髏守衛,在經過那一扇門前時,都彎腰低頭,畢恭畢敬地快速通過。謝歸途猜測是他們的尊上在裡面,於是趁著守衛不備,闖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面前依稀有個模糊的人影。

謝歸途看得不太分明,便伸手拿起了面前桌上的一隻蠟燭。在燈光照亮眼前“人”的瞬間,他猝不及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哪裡是人。

在他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站著一座詭異的雕像,幾乎要和他貼上臉了。

那怪像長得奇醜無比,隻有三分像人,三分像野獸,四分像惡鬼。一雙突起的眼睛塑造的極為傳神,眼珠幾乎就像活物一般。無論謝歸途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那雕像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這怪像塑造得太過於醜陋,以致於當謝歸途注意到擺放它的神龕,以及供奉的香燭和祭品之時,才意識到這竟然是一尊神像。而謝歸途方才拿起的“蠟燭”,便是供奉它用的。

怎麼會有人供奉一尊如此凶惡的神像?

謝歸途看得心中一陣發毛,硬著頭皮打量了一番——這哪裡像是神靈,幾乎就是惡鬼!

既然是擺在魔族的宮殿中,謝歸途料想,這尊神像,隻可能是屬於那一位魔神的了。

兩千年前那位魔神隕落以後,祂的後代,也就是阿修羅王族,便世世代代統領著魔域。魔宮中留存有一尊祂的神像,也在情理之中。

——但楚風臨為什麼要供奉祂?

這尊魔神像之前的香燭和貢品都是新的,看起來經常有人打理。謝歸途皺著眉,打量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這神像的蓮花形底座有些古怪。

謝歸途正要伸手查看,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陣寒風吹過。眼前的燭光晃了晃,謝歸途下意識地轉身,撞進了一人的懷中。

下一刻,他的一雙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動彈不得。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線:“彆動。”

謝歸途沒有掙紮,緩緩地偏過了頭,便看見了那個一身黑色華服,戴著骷髏面具的男人。

而懸在男人腰間的那把劍,離謝歸途隻有幾寸之遙,謝歸途對它再熟悉不過——七年前,他親手送給師弟的那把焚心劍,此刻也成了一把邪氣橫生的魔劍,流轉著不祥的紅光。

“摘下面具吧,”謝歸途顧不上手腕的疼痛了,睫毛輕顫,歎息道:“我知道是你誰。”

那人頓了一下,隨即抬手除去了面具,俊美無儔的臉上帶著點輕佻的笑意,眼眸中卻儘是寒意。

“妄行。”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謝歸途卻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已經長大成人,身形頗為高挑,在如此逼仄的空間裡,謝歸途幾乎要仰頭才能和

() 他對視了。

謝歸途微微仰起臉,望著他,難以置信道:“……我閉關這七年裡,都發生了什麼?你,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那人微微垂眸看他,暗金色的眼瞳猶如琥珀,又如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波瀾:“本座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什麼叫與我無關……”謝歸途咬牙道,“楚妄行,你看著我的眼睛,我是你師兄。”

燭光微動,將男人的面容映得晦澀不清。“不是了。”他仿佛聽見了什麼很可笑的事,輕笑了一聲道,“本座早已不是北鬥劍派弟子,你也不再是本座的師兄。”

謝歸途怔怔地看著他,心中隻覺得費解:“妄行,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與我恩斷義絕麼?明明……”

……明明七年前,他們分彆的時候,那個少年還在神樹下許諾說要永遠保護他。

面前的男人沒說話,也懶得把目光落在謝歸途身上。他似乎什麼承諾也不記得了。

“你不認我也罷,可我們曾有多年的同窗之誼,這是無法改變的,”謝歸途咬著牙,死死地盯著他,“妄行,算師兄求你了。你告訴我,這些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入了魔,怎麼會一錯再錯……”

男人還是不說話,似乎並不打算給他什麼解釋。

這樣的現實令他難以接受,謝歸途仍不願死心:“妄行,從小到大,我們經曆了那麼多的事,都是一起過來的……如果你真的有什麼難處,隻要你說出來,師兄一定會幫你的。”

可楚風臨卻笑了,笑得意味深長:“師兄。”他這一聲師兄裡,聽不出多少感情,反倒充滿了戲謔。

“我不需要。”他說。

謝歸途望著楚風臨,心中陣陣發涼。離彆多年的師弟,明明回到了他眼前,可心卻變得很遙遠,仿佛與他隔著天塹。

楚風臨一直避而不見,好像並不是因為羞於面對他,而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不在意。

這是謝歸途從來沒有過的體驗,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涼水。他從未想過,從前最疼愛的師弟,竟然有一天會如此待他。

仙門中人對他落井下石也就罷了,可楚風臨怎麼會……

謝歸途嘴唇輕顫,仍不願徹底死心:“既然不認我這個師兄,那你又為什麼要救下我?”

“本座並非是要救你,本座是真的需要一個爐鼎。”

謝歸途心中一驚。

“而你……”魔尊那雙暗金色的眼瞳,玩味地看著他,“最合適。”

謝歸途錯愕地看著他,顫聲道:“妄行,你彆開這種玩笑,我是你師兄。”

殷福、葛翀那些無恥之徒,想要侮辱他也就罷了,可楚風臨怎麼也想……

謝歸途心底逐漸湧現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那殷福出身低微,根骨也太過於平凡,就連築基都用了十年。不用些特殊手段,恐怕這輩子就隻能止步於中境了。殷福平時就偷養

了不少爐鼎,卻偏要費儘周折地把謝歸途弄過去,當然不可能隻是為了泄憤。()

而作為雁北謝家的後裔,謝歸途天生就有五種靈根,靈脈充沛得要溢出來,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上境修為。這麼好的爐鼎,世間根本找不到第二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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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彆說他還這般漂亮。

男人冰冷的指尖撫上了謝歸途的臉頰,動作極儘溫柔,卻讓謝歸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師兄啊,”魔尊用那雙暗金色的眼眸,憐惜地看著他,“做不做,可由不得你。”

“楚妄行!”謝歸途脊背發涼,使勁地甩開了他的手。

謝歸途咬著牙,眼疾手快,“錚”的一聲,將對方腰間的焚心劍拔了出來。

——和如今的楚風臨一樣,這把劍也早就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劍身通體漆黑,流轉著暗紅色的光芒,正散發著濃濃的殺意,赫然已經是一把魔劍。

楚風臨不慌不忙,冷靜地望著他:“憑你現在這樣……可殺不了本座。”

謝歸途不答話,手腕一翻,把這把劍搭上了自己的頸間。

“妄行,師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謝歸途抿了抿唇,眼中似有水光閃過,“看見你還活著,師兄其實很高興。我原本想著,至少有你在,或許我還有勇氣重新走下去……但你要是不念舊情,那就算了吧。與其受辱,我寧願一死。”

楚風臨無聲地望了他片刻,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謝歸途下意識地後撤了半步,道:“彆過來——”

話音戛然而止。下一刻,謝歸途忽然感覺到,自己動不了了。

是魔息的作用。

那人操控著謝歸途體內的魔息,令他動彈不得。

謝歸途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好師弟,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取走了那把焚心劍。

“師兄,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時,謝歸途聽見背後的門開了。幾個身穿重甲、眼窩冒著鬼火的骷髏守衛小跑著進來。

楚風臨鬆開了他,示意道:“把他帶回去。”

……

或許是被謝歸途寧折不彎的決心唬住了,一連好多日,楚風臨都沒有再來見他。

但謝歸途心中卻過不了這個坎。任誰也不能接受,他親手帶大的小師弟,長大以後竟然想對他做那種事。

謝歸途心中鬱結了幾日,終於忍不住問那小骷髏。

“他經常做那種事嗎?”

小骷髏一愣一愣的:“哪種事?”

吃了前兩次的虧,它最近學聰明了,用布條將自己的腦袋牢牢係在了脖子上,堅決不給眼前這個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仙門中人,任何可乘之機。

謝歸途道:“就是,拿彆人當爐鼎之類的。”

小骷髏年輕而單純,撓了撓頭道:“爐鼎是什麼意思?”

謝歸途想起它還是個年輕骷髏,有些不好意思:“爐鼎就是……利用彆人修煉。”

() 小骷髏恍然大悟,連忙道:“啊對對對,尊上經常拿彆人當爐鼎,利用彆人修煉。”

聽它師哥說,尊上動不動就會把凶惡魔獸的靈力全部吸乾,嚇人的很!

謝歸途攥緊了手底被褥,臉色慘白:“果然……”

那家夥說要拿他當爐鼎,不是說說而已。

小骷髏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異常,自顧自地說起了閒話:“對了,昨天有個很厲害的黃毛小子打上門來,好像是你們仙門中人,飛起一腳就踹飛了我師哥的腦袋,飛出去三丈遠呢!”

想起那個場面,它還心有餘悸,感覺後腦勺隱隱作痛。

謝歸途聞言,皺眉道:“那人長什麼樣子?”

“長得挺俊的,二十歲左右,穿著一身黑衣服,嘴裡嚷嚷著什麼‘還我師兄!’,”小骷髏回憶道,“但他當然沒有尊上厲害,甚至用不著我們尊上出手,他就被白虎長老捉住,被關進地牢了。白虎長老說要將他剝了皮吃……”

“什麼?!”謝歸途的臉色驟變,忽地站了起來。

聽完前半句話,他就知道小骷髏口中的黃毛小子一定就是謝影了。而聽到後半句話,謝歸途則是臉都嚇白了。

那位白虎長老,平生最愛吃人肉。阿影若是落在了他的手裡,不出三日,不是清蒸,就是紅燒!

阿影太衝動了!

謝歸途頭皮發麻。如今的楚風臨一點也不念舊情,如果阿影也掉進了這狼窩,簡直不堪設想!

小骷髏隻當自己講了個笑料給他,卻不成想,謝歸途臉色都白了。小骷髏感覺自己講錯了話,也跟著緊張了起來,磕磕絆絆道:“怎、怎麼了仙君?”

謝歸途焦慮地躊躇了片刻,忽然道:“幫我一個忙。”

……

小骷髏火急火燎地闖入大殿時,他們那位尊上,正在與朱雀長老議事。

“尊上,大事不好了!”

朱雀長老眉頭一皺,罵道:“哪來的小鬼,這麼沒規矩?這極天殿也是你想闖就闖的……”

可小骷髏卻顧不得那麼多了,“撲通”一下跪倒,哭喪著臉喊道:“尊上,那位謝仙君出事了……”

朱雀長老頓時變了臉色。

旁人不知道,可他常年跟在尊主身邊,再清楚不過。那位謝小公子,是尊主親自去須彌山要來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朱雀長老大氣都不敢出了,偷偷打眼去看他們尊上的表情。

後者聞言,一言不發,從寶座上走了下來,徑直往寢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