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冷靜地複述:“紐約曼哈頓。”
卡萊爾點點頭。
“哥倫比亞大學在紐約曼哈頓。”
卡萊爾繼續點點頭。
“你在哥倫比亞大學學的是精神病學而不是計算機。”
卡萊爾的脖子開始酸了。
布魯斯閉了閉眼。他在順氣。
情報販子嚴格來說最多算遊走法律邊緣,不算黑產。
但問題是,情報販子大多是頂尖黑客,而卡萊爾、一個遊戲服務器被攻擊了,全靠布魯斯工作之餘在蝙蝠電腦上代替清理的人,從那兒獲取情報?
要知道卡萊爾甚至直到開庭前都不清楚萊克斯集團私下裡研究過什麼,而且連蝙蝠洞都沒查出他這段“情報販子”的履曆——
見布魯斯一臉勉強聽你扯,卡萊爾不服氣地說:“我知道!情報販子要遊走在各方勢力裡,要有豐富的人脈、信息來源、高超的黑客技巧……但問題是我根本不需要這些!”
“情報販子的核心是賣出對方所需要的、準確的情報。但是,正如邪惡的資本家為了賺錢,特意為目標群體量身定製、創造假需求——”
“邪惡的資本家”布魯斯舉一反三:“所以邪惡的你也給‘客戶’捏造了量身定製的假情報。”
第一次被布魯斯懟,卡萊爾感覺很新奇:“不買是假的,買了是真的。”
“簡單來說,我先放出假消息,等假消息被人高價買了,再操縱假消息變成真消息。
事實上操縱過程不麻煩,往往放個導火索,事態走向基本就同‘情報’八九不離十了。”
他又不會傻了吧唧地賣世界毀滅的情報。
而且紐約的地下世界雖然暗黑程度遠不及哥譚,但好人也需要打著燈籠、費會兒工夫才能找到。
大學時的卡萊爾乾起情報販子來沒什麼道德壓力。
現在嘛、估計有一點。
這也是他當初明明家底空空卻敢一揮手替雅各布墊付賠償款的原因,卡萊爾對自己的資產正負不太關心,反正賺錢很簡單,甚至他沒犯法。
不過隻要他沒到餓死街頭的地步,就不會跑回去乾灰產。
反而是公司財務狀況叫卡萊爾焦頭爛額,照超人製造賬單的速度,他把正道來回踏成康莊大道都不一定賠得起。
布魯斯對他的說辭信了七八成,主要是這操作和卡萊爾的宣發套路,不說毫無關係,隻能說一模一樣——引人上鉤再反將一軍。
還有最後一個疑點。
“你的履曆很乾淨。”布魯斯補充道,“我是指蝙蝠俠調查後的履曆。”
卡萊爾聽到某個名字痛苦地閉上眼睛,往下一溜整個腦袋蒙進被窩。
他哀求道:“求你、什麼都好,彆說那個詞……”
就像一頭紮進沙子裡的鴕鳥,隻剩尾羽在風沙裡可憐兮兮地顫著,還自以為誰都瞧不見。
布魯斯感到好氣又好笑
,他倒是沒想到,卡萊爾第一次真心誠意地示弱竟然是在這種地方。
自我調節了一分鐘,卡萊爾頂著淩亂的頭發探出頭,吸了吸鼻子,不太情願地說;“我後來不乾情報販子了,暫時替一個跟你一樣整天大發慈悲的億萬富翁完善過程序——你可以理解為預測模型。預知暴力犯罪,然後阻止。”
在哥譚貧民窟活下去必須學會控製好奇心,所以卡萊爾從頭到尾都沒打聽過對方的名字,不知道雇主信息就意味著做不到泄露,他繼續叭叭叭:
“那家夥是個軟件天才,通過大數據看穿了我的小把戲,他的‘機器’對大部分罪犯有效,但你知道世界上總有些不合常理的神經病。作為一個怪異但仍在常理範圍內的人,他無從下手。
然後他找到了我,一個哥譚出身、精神病學在修、幾次玩弄紐約□□差點全身而退的家夥。我打了幾個月白工,臨走前要了一份報酬。這很合理。”
然而卡萊爾對面坐著蝙蝠俠,世界排名第一的控製狂。
布魯斯在心裡很快篩選出對象,哈羅德·芬奇。
億萬富豪兼天才軟件工程師,愛好法外執法,為此雇傭了一位被推定死亡的前特種部隊隊員和前CIA探員。
如果是哈羅德·芬奇,卡萊爾大學期間的履曆乾淨地無可指摘就不奇怪了。
多疑的老板總算滿意了自己的回答,卡萊爾舒了口氣,那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麼找個冤大頭抗下街道賠償款——
“什麼叫差點全身而退?你被盯上了,和你不做情報販子以及退學有關係嗎?”
布魯斯從卡萊爾劈裡啪啦一頓解釋裡,敏銳揪出字眼。
卡萊爾腦子再靈光也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大學生,彆說玩弄金並的後果,就算隻是單單被中小□□盯上……他現在能不缺胳膊少腿地躺在病床上耍賴,已經是奇跡了。
“……”卡萊爾表示不想回答黑曆史。
他磨磨唧唧地滑進被子裡,嘀咕道:“知道得太多沒有好處、”
布魯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卡、萊、爾。”
“啊啊啊啊我說嘛,你好煩!”卡萊爾在床鋪裡不滿地撲騰了兩下,像顛勺翻面失敗的牛肉餅。
他仍舊不肯從被子裡出來,聲音悶悶的、不情不願:“因為被□□□揍了。”
布魯斯神色微微凝重,不能說出名字,難道是卡萊爾得罪不起的人?金並?
卡萊爾一看布魯斯擰起的眉頭,就知道他絕對又善心發作,保不齊計劃怎麼保他。
“我真誠建議你找一個心理醫生,過度保護、強控製欲、過分高的道德感和社會責任都是為了治愈你的——”
卡萊爾猛地刹住車,他的確時常任性妄為過頭,但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於是他飛快咽下“童年創傷”四個字,掀開被子坐起來,心如死灰地說:“因為我被夜魔俠揍了。”
大半夜的,夜魔俠把他揪到天台,而卡萊爾被兩根平平無奇的小短棍揍得
抱頭鼠竄,穿著睡衣“嗷嗷”的滿天台亂跑——
卡萊爾現在想起來依舊眼淚汪汪。
見鬼的!這根本就不是揍人,是羞辱!!!
估計連馬修·默多克自己也沒想到,他穿上用父親舊拳擊製服縫製的戰衣,作為夜魔俠出道,揍的第一個壞家夥竟然是自己的室友。
大學時的卡萊爾遠比現在難搞得多,自詡天才,孤僻、乖張。
卡萊爾雖然是馬特的室友,但兩人一個月也說不上一句話。
直到夜魔俠前腳揍完卡萊爾,後腳馬特又“巧合”地發現室友發展了新業務。
馬特:……?
勸說無果直接上拐棍,都不用夜魔俠出手,卡萊爾瞬間安分了,而且兩人的關係神奇地好了起來。
馬特:?
他沉思了許久,勉強歸結為卡萊爾在能製住他的人跟前格外乖巧,但有一次他想借夜魔俠的身份問點消息,結果卡萊爾上來就冷笑嘴賤一條龍——
夜魔俠:……(緩緩拿出小短棍)
馬特直到後來才明白,卡萊爾對夜魔俠的態度,說白了是小孩子心性,在賭氣。
他的朋友又倔又要面子,吃軟不吃硬。
夜魔俠上來就一頓揍,揍完跑路,哪比得上馬特抿著嘴,懊惱地說一句“抱歉、下手重了……”好使。
而卡萊爾也分得清是非,知道馬特是想幫他。
隻不過三觀這東西從小在貧民窟耳濡目染,難改也難掰,有人盯還好,沒人盯、深一腳淺一腳,不知不覺就滑下去了。
幸好卡萊爾少年時遇到蝙蝠俠,青年時又撞上馬特,總體來說,思維層面被掰得差不多了,行事風格和手段嘛、道阻且長。
聽到“夜魔俠”,布魯斯陷入沉默,直覺告訴他,卡萊爾不知道馬修·默多克就是夜魔俠。
就像無數破綻擺在卡萊爾跟前,他的小腦瓜子竟然推斷不出來布魯斯·韋恩=蝙蝠俠一樣。
布魯斯不動聲色地問:“你很討厭夜魔俠?”
卡萊爾若無其事地收回眼神;“……沒有。”
布魯斯心道,那就是有點討厭。
回歸原題。
既然卡萊爾配合,布魯斯也沒必要平白多費功夫,直接發問:
“裝甲車的來源?以及怎麼拿到審批開進哥譚的?”
卡萊爾一一解釋;“金並做大後,有個老顧客從□□轉行乾安保了。我金盆洗手開公司,他時不時請我幫忙在商業方面出謀劃策。四百萬是友情價。
至於通行證,戈登局長給的。”
布魯斯聽到“戈登”頓時心裡咯噔了一下:“哥譚警察局的詹姆斯·戈登?”
卡萊爾疑惑:“警察局有第一個戈登?”
布魯斯默不作聲。
“……解釋。”
卡萊爾無辜地眨眨眼:“哥譚車輛的自衛型改裝是被允許的,就比如你車上的防彈玻璃,我隻是在特殊情況下,向戈登局長爭取到了一點放寬。”
布魯斯十分確信戈登批同意的絕對不是“踏平哥譚”的放寬。
然而戈登能拿卡萊爾怎麼辦?
真要追究,卡萊爾總不能穿著囚服,在廣大市民前接受見義勇為好市民獎章,獎勵他幫忙抓捕阿卡姆在逃精神病吧。
再說了,就連沒披上蝙蝠俠馬甲的布魯斯,都時常對卡萊爾的混蛋行徑束手無策。
“好好休息,彆提前拔掉針管。”布魯斯本來想拍拍卡萊爾的肩膀,瞄到他亂得跟雞窩樣的頭發,情不自禁薅了一把。
卡萊爾不敢置信地瞪他。
布魯斯神色自若地收回手,轉移話題:“這份文件不會失效,你隨時可以簽。我還有事,先走了。”
護士推門而入的瞬間,他周身的氣息一變,微笑點頭的模樣又像鏡頭前沒心沒肺的花花公子了。
卡萊爾看看塞回手裡的文件,又抬頭看看川劇變臉的布魯斯,忍不住嘀咕道:“不去進軍電影界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
不過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
他看向護士:“請問掛完這幾瓶水我能申請出院嗎?”
“原則上建議您再觀察兩天。”
卡萊爾:懂了,明天就去找企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