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茶茶懵懂地知道一件事——她和彆的小朋友不太一樣。

因為這個不一樣，自茶茶有記憶開始，媽媽就帶著她去過很多地方，喝過吃過好多難吃的東西。

但好像都沒有用……她一直能看到那些“人”。

茶茶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因為那些“人”有時候會在媽媽不在家的時候陪她玩。和兔兔一樣，他們也是她的好朋友。

但媽媽卻很難過……茶茶不止一次看到她偷偷抹眼淚。

為了不讓媽媽難過，茶茶答應了媽媽，不能再和他們玩，也不能告訴任何人，她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事情。

媽媽離開之後，茶茶也一直乖乖地遵守著約定，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其實，茶茶也是隱隱能感覺到的。

有的時候遇到的“人”是會對她笑的，她也會願意跟他們玩。有的……就像今天遇到的阿姨他們一樣，茶茶看到他們隻想逃跑，也不敢靠近他們。

現在，司機叔叔就屬於前者。

雖然叔叔沒有笑，但茶茶卻感覺他是個好人，隻是她現在還有點點怕……

因此茶茶努力抬高了小胳膊，眼巴巴地看著少了一個眼珠的司機叔叔，又小聲說：“叔叔眼睛掉了很難受吧。”

她之前遇到的一位姐姐就是，兩個眼睛不乖，經常到處掉，茶茶幫她找過好幾次。

大巴車緩緩地停下了，發出了如釋重負般“籲”的一聲。

司機鬆開了方向盤，緩緩自茶茶手中接過了眼珠子，安進了眼眶中。

茶茶兩隻小手舉的太久都有點麻了，但她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她抱緊了兔兔，自己努力從地上站了起來，白嫩的小臉多了一道不知道從哪蹭到的灰。

茶茶眼睛亮晶晶的，對司機叔叔大聲道：“不用謝叔叔，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劉老師說等上小學就可以當紅領巾了，她現在五歲，馬上就可以成為一名光榮的紅領巾了！

她要提前練習一下，多做好人好事，絕不留名！

“……”司機漆黑的雙眼再度盯緊了鵝黃色團子，他開口，聲音沙啞粗糲，道，“……你怎麼進來的？”

說話間，司機臉上的數道傷疤仿佛活過來一般，在他面上肆意流動，詭異又驚悚。

茶茶卻隻好奇地看了一眼，旋即又低頭扒拉著短短手指，沮喪地道：“茶茶也不知道……”

她到底隻是個五歲小孩，隻能大概表達自己的意思，磕磕絆絆地道：“……被叔叔追，然後絆倒了，好痛，最後就到這裡了。”

司機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摸了下茶茶的頭。

茶茶眨巴著大眼睛，並沒有躲開。

手下的小腦袋毛絨絨的，兩個小揪揪變得東歪西倒的，但是絲毫不影響小團子的顏值，一雙大眼睛眨啊眨，裡面充滿了好奇，沒有絲毫他所熟悉的恐懼和厭惡。

司機停留了一瞬，又收回了手，默不作聲地掐滅了那道從茶茶頭上拿出來的黑氣。

茶茶毫無所覺，小聲道：“叔叔，這裡是什麼地方呀？我想回福利院……”

說到這，茶茶抖了一下，但還是堅強地道：“雖然有壞阿姨，但是劉老師會保護我的！找不到我劉老師肯定會很著急的……”

“你——”司機想說點什麼，但被前方的動靜給打斷了。

他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面的那群人，面色透露出了些許不耐，但說話的語氣明顯加快，道：“小孩你聽好了，這裡是一場遊戲，你既然能來到這就證明你一定心裡有非常想要的事物。”

茶茶愣愣的，道：“想要的……我想要媽媽回來！”

“我想找到媽媽……媽媽說會回來接我的，但一直都沒有來接茶茶。”茶茶眼眶紅了一圈，扁了扁嘴，努力不哭，“叔叔，你的意思是，隻要我能玩完這個遊戲，就可以找到媽媽嗎？”

司機道：“隻要能通關足夠數量的遊戲，主神就會滿足你的願望。保護好自己，一會兒會有一個‘係統’，你聽它的，它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茶茶似懂非懂地重複：“係統……”

“沒事的，不要怕。”司機僵硬地安慰著小團子，漆黑的瞳孔中卻劃過了一道悲哀。

——這樣脆弱又精致的小團子，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在這裡見到。但是，那麼多成年人都沒能活下來的遊戲，小團子真的能存活下來嗎……

茶茶隱隱感覺到司機叔叔情緒低落了下來，她想了想，踮起腳尖拽了下叔叔的衣袖，道：“叔叔你怎麼啦？茶茶可以給叔叔講一個笑話，很好笑的。”

之前她每次不快樂的時候，媽媽都會給她講笑話逗她笑，慢慢的，茶茶也記得了很多笑話。

司機叔叔卻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下次見面的時候講給我聽吧，現在沒時間了。”

“這個送你。”司機摸出了一個小黃鴨發卡，普通的黑色發卡上安了一隻萌萌的小黃鴨，正隨著動作不住搖晃。

茶茶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過去了：“好可愛！”

“我給你戴上。”司機動作輕柔的把小黃鴨彆到了茶茶的頭上，“好好戴著，它會保護你的。”

茶茶好奇地摸了摸頭上的小黃鴨，隻覺得毛茸茸的，還會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擺，特彆可愛。

她喜歡的不得了了，認真地道：“謝謝叔叔！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我給叔叔講一個——三個笑話！”

司機笑了一下，道：“好，快回到座位上坐好吧。”

話音剛落，嘈雜的人聲就隱隱綽綽地傳了過來：

“……這是遊戲？我不信我要回家，你們是不是在綁架我，隻要放我走，想要多少錢我爸都會給你的！”女聲雖然尖銳但有些顫抖。

“老子可是江湖人稱龍哥！你們給這說的話我都不信——”

“我就一句話，不放我走，就彆怪老子打你們了！”粗獷的男聲滿是威脅。

“你在狂什麼？來來來，你打我試試。”另一道男聲滿是不耐煩。

聲音的主人是個一頭紅毛的大漢，看著就脾氣不好，直接揪起了暴躁花臂的衣領，輕輕鬆鬆將他提了起來，道：“你打我？你信不信我給你扔出去？”

“好了好了，彆生氣。”一個一身西裝精英打扮的男子上前阻攔，勸道，“這還沒進遊戲呢，彆內訌了。”

紅毛看了一眼精英男，鬆開了手，挑眉道：“老手？”

精英男微笑道：“僥幸過了幾次遊戲罷了，小兄弟你應該也是吧？”

紅毛“嗬”了一聲，還沒等他開口，花臂一拳砸到了他的臉上，怒吼道：“你在狗叫什麼，打你丫的！”

現場頓時鬨成了一團。

花臂顯然不是紅毛的對手，但他也倔強，被拳拳到肉地打著，竟也一聲都不求饒。

之前覺得是綁架的白富美戰戰兢兢地走到了一個灰衣女子的身邊，道：“你好，我想問一下，他們說的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

灰衣女子長相普通，卻很冷漠，隻看了白富美一眼，搖了搖頭，徑自走到了一旁。

白富美還從沒被人這般忽視過，她強忍怒火，走到了最後一人的身邊，勉強笑笑，道：“你好……”

最後這人身材瘦小，長的賊眉鼠眼的，也是滿臉驚恐，他張了張嘴，剛欲開口，一道女聲憑空出現，旋即，面前多了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子。

“歡迎來到無限遊戲，我是本場遊戲的係統，1076。”

這女子單是聲音縹緲也就罷了，偏偏那張臉——

上面籠了一層白霧，根本瞧不清她的五官，但隨著有風吹過，能隱隱看清那白霧底下的血肉模糊。

白富美和瘦小男登時縮在了一起瑟瑟發抖。

1076聲音帶笑，道：“呦，這場有新人啊……希望你們能有好的表現。”

“怎麼給打成這樣了。”1076看向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鼻青臉腫的花臂，不高興地道，“這是誰乾的？”

紅毛早沒了剛剛的氣焰，尷尬地訕笑道：“是這樣的，他先挑釁我……”

1076臉上的白霧變紅了幾分，盯著紅毛道：“在沒進遊戲之前，禁止玩家互相傷害。你違規了。”

紅毛頭上的汗蹭地一下冒了出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可以饒你一次。”1076哼笑，“本次遊戲所處位置特殊，所以需要乘坐亡靈之車前去。先上車吧，準備前去遊戲。”

說著，1076一揮手，地上昏迷不醒的花臂身上的傷口瞬間恢複如初，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一臉茫然。

她露了這一手，其餘人什麼也不敢說了，現場針落可聞。

結果1076在原地轉了幾圈，突然暴躁了起來：“車呢？！我車去哪了！”

“這都幾點了！老東西能不能準點時！”

1076終於找到了方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朝前飄：“老東西停那麼遠，神經病啊！你們麻溜的，趕緊給我跟上來。”

其餘人根本不敢出聲，一個挨一個地跟在她後面跑了起來。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一輛破舊的大巴車。

1076飄的高了些，不耐煩地敲了敲車窗，道：“開門——”

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面上的白霧劇烈翻滾，最終露出了一雙鮮紅的眼睛來。

紅眼睛瞪得大大的：“……哪來的小孩？？？”

“讓小孩進來，主神瘋了吧！”

玩家們卻看不見，也不懂她的意思，眼看著老舊的車門嘎吱一聲，緩緩開啟，便走了上去。

結果他們剛踏上階梯，就對上了一雙陰惻惻的眼睛。

那雙眼睛陰冷又惡意，看著他們的目光跟看死人沒什麼區彆，更彆提那張臉，簡直就是恐怖片裡的大boss鬼！

白富美嚇得尖叫了起來，立馬朝後退，踩到了灰衣女的腳。

灰衣女皺了皺眉，沒有吭聲。

“怎麼，覺得我很嚇人？”司機臉上的傷疤流動起來，宛如一條條不停鼓動的蟲子，陰笑道，“害怕的話就滾下去，自己去——”

一道稚嫩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道：“叔叔，這些哥哥姐姐也都是來玩遊戲的嗎？”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被牢牢地“綁”在了座椅上，大眼睛中滿是好奇，懷裡抱著一個兔子玩偶。

她頭上還帶了一個小黃鴨發卡，正隨著她的小腦袋左右搖擺，簡直是萌到令人發指。

似乎是太多目光注視著她，小女孩有些羞澀，把自己朝裡縮了縮，小聲道：“哥哥姐姐們好……”

站在最前面的花臂愣愣的，下意識道：“你好你好……”

然後——他就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刀一般狠狠地朝他刮了過來，司機冷冷地道：“你想乾什麼？”

花臂梗著脖子不說話，但是偷偷看了茶茶好幾眼。

茶茶想從椅子上蹦下來，但奈何被安全帶禁錮著，根本動彈不得。包子臉鼓了鼓，茶茶道：“叔叔！我想下來！”

彆說花臂心驚膽戰了，其餘人都怕這小女孩鬨起來，惹得這恐怖的司機凶性大發，當場血濺三尺。

花臂一臉焦急地朝前走了幾步，結果就看著——

對著他們陰森又恐怖的司機面上突然揚起了一抹僵硬的笑，教育道：“係上安全帶，生命有依賴。茶茶聽話，不要亂動。”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