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
寧明昧悚然抬頭。星火島上灰霧彌漫,空中就連星子也不依稀可見。他聽見白若如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傳送陣的緣故。”寧明昧定神道,“師姐,我們先不談這個。你先和我說說,這兩個月內,清極宗都發生了什麼。”
“好。”白若如說著,又囑咐一句,“師弟,你可不要著急。”
寧明昧隻笑了笑:“一切都在控製之中。”
自長樂門之事後,寧明昧消失了兩個月,而修仙界也幾乎亂了套。
長樂門叛亂一事最終在聯合仙門和上官曜的對峙下得到了平息。隻要魔界還有合歡宗在,處於仙魔戰爭之中的仙門們為了其正統性,就決不能做出他們口中的“魔族行徑”。挽夏已死,枕冬重傷不醒,臨桑失蹤,如今長樂門門主之位落在了綠玉和群青頭上。她將手中關於長樂門的資料進行公開,又在上官曜的指導下,將鍋甩到了之前的門主、和幾個聯合仙門對其早就有不滿的中型宗門上。
正所謂不是仙門對長樂門的態度有問題,而是執行的人有問題。恰好,在仙魔之戰上,聯合仙門早就對幾個嘴上光亂講實際不出力的宗門厭惡已久,早就想找個由頭來發作。而各個大仙門內部,也有自己想要排除的異己。綠玉等人便利用這一點攪動風雲,並最終得到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正義”的結果。
不過,在最終的商討過後,長樂門內部達成了一致。關於這私底下肮臟的縱橫捭闔,群青決定把綠玉摘出來,由自己來負責底下的肮臟。長樂門需要乾臟活的人,但也需要一個英雄。他們在肮臟的泥裡泡了太久了,亟需一個光明正義的英雄,讓他們相信自己可以走出這份苦難。
“光靠長樂門自己的操作,還有魔族的協助,這應該不夠吧。”寧明昧道。
“很顯然。”白若如說。
上官曜和合歡宗走得再近,他自己也是魔族,私下許多隱秘的消息,他是不清楚的。因此,想必這件事中還有應九的手筆。
“還有我的,和陸夢清的。”白若如淡淡道。
“師姐……”
“在清極宗內部,我也有想要除掉的人啊。”她莞爾一笑,“不是麼?”
寧明昧對此付之沉默。白若如道:“不過總算,那些人受審,仙界也終於開始正視他們對爐鼎做出的醜惡行徑。煙雲樓首先做出了承諾,會招收爐鼎弟子,向他們教授實驗性的法術。清極宗亦然,隨後,其餘各大宗門依次跟上。”
“想用一次審訊來伸張‘正義’可不夠。唯有未來一天,讓所有人看見,爐鼎與普通人一樣強大,他們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謝謝師姐。”寧明昧誠懇道,“你在其中,一定起了很大的作用。在修仙界,想要得到這樣‘表面的正義’,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白若如又笑了:“這有什麼好謝的?若是在仙界,就連清極宗也跟著同流合汙,那麼天底下還有乾淨的地方麼?”
她說這段話時,依舊還是當年單純時的堅定模樣。她依舊是那個向往著正義的白師姐。
寧明昧推了推眼鏡:“既然如此,就不為這個謝師姐了。那就為師姐先讓我知道好消息而感謝吧。”
白若如這時頓了頓。最終,她向寧明昧說:至於關於你的,清極宗最近……有許多事。?[(”
“幾名太上長老的弟子聲稱在長樂門事變中看見了你,你插手事變,且與魔族勾連。同時他們說,你原本是長樂門的爐鼎,是齊免成為著修煉,把你從長樂門裡帶回來的。”白若如道,“關於後者,他們沒有證據。關於前者……他們拿出了一些法術痕跡,說經過化驗,是你留下的痕跡。”
寧明昧道:“為什麼不可能是有人扮成我過去的呢?眾所周知,化驗單誰都能偽造。”
“那些人來勢洶洶。但你的弟子們證明,事發時,你一直在煙雲樓參加學術會議,隻是在會議結束後,你有事出去曆練罷了。你的弟子們把證據做得很詳細、很真實,讓人難以指摘。但可惜的是,在那之後,你兩個月沒有歸來。”白若如道,“他們於是先找了個其他事情做苗頭,以學術造假為由,將領頭替你製造證據的弟子抓了起來。他們威脅他,要麼說出真相,要麼被逐出宗門。”
寧明昧一愣:“他們好大的膽子。我不在家,他們就對林鶴亭這樣出手?”
“……”
“師姐,你怎麼沉默了?”
“那個弟子,不是林鶴亭。”白若如道,“是你這幾年剛收下的弟子,連城月。”
“……”這下輪到寧明昧怔住了。
“這小子怎麼又讓人抓住把柄了。”寧明昧低聲罵了一句,“人地位不高,還挺愛跳。”
“從前幾年被誣陷那件事情開始,洞天福地的人一直在盯著連城月,當然,原本是為了報複他。如今你出了事,他們正好用上這件事罷了。”白若如慢慢道,“我懷疑那份‘造假’的實驗數據是他們找人偷偷動了手腳。但很遺憾,我們沒有證據。”
“……”寧明昧道,“清極宗近年來最優秀的弟子學術造假……這件事,恐怕是要掀起軒然大波了。”
“的確如此。”白若如道,“清極宗的確有許多關於你的謠言。但對於清極宗的大部分人來說,這並不是他們會特彆關心的。因為你是峰主,你是寧明昧,你天然與他們隔著一層,你所得到的利益,不會影響到他們的餐盤。但連城月不一樣,他來自於弟子之中,清極宗絕大多數的修士,都是弟子。”
“所以……”寧明昧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連城月的事情鬨出來之後,我原以為是洞天福地的人動了手腳。然而,我去查時,發現發帖子的人將自己的信息隱藏得相當巧妙。我不得不去求助了應九。他答應了。最終,我們發現,想把這件事情鬨大的人,是連城月。”白若如道,“掩蓋一個醜聞最好的辦法,是用一個更大的醜聞。他想把自己的事情鬨大,這樣就沒有人關心與常人的利益關係更小的、你的事情了
。”
“……”
寧明昧一時間難以發言。那一刻,他好像再度看見了化為光的齊免成。
避雷針——擋住雷劫版。
齊免成,你是一個很好用的避雷針。連城月也是。好吧,你們很有自己出來當避雷針的自覺。
寧明昧不得不推了兩次眼鏡。最終,寧明昧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沒開口,被洞天福地長老關在了思過崖裡。”白若如道,“我在其中轉圜,事情大致平息了。但他仍然要在思過崖裡思過三十年。”
“三十年啊……”寧明昧道。
他安靜了一會兒,道:“那他這三十年裡,豈不是都不能發論文和做實驗了?”
白若如:“呃,應該吧。”
寧明昧:“太上長老實在是欺人太甚。我好不容易有個很好用的苦力,就這樣被他們帶去放假三十年,我將與他們不死不休。”
白若如卻在那頭輕輕地笑了:“師弟,你想表達關心時,沒必要這麼彆扭的。”
“……”
寧明昧繼續推眼鏡了。他頓了頓道:“思過崖裡不能帶手機?”
白若如:“……嗯,按理說是不能的。”
寧明昧道:“可否麻煩師姐明日這時候去思過崖一趟。我好和他聊一聊。”
“沒問題。”白若如道。
“我會儘快返回。”寧明昧道,“這隻是以防萬一。”
“嗯,不過除了以上之外……還有兩件事。”白若如道,“這兩件事,不太妙。”
“什麼?”
“第一件事,是長樂門後山那東西……那竟然是烏合眾教他們弄的。”白若如沉聲道,“烏合眾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再這樣下去,事態將無法收拾。然而如今仙門被魔界牽絆著,想要處理他們的事,我們分身乏術……”
寧明昧想起烏合眾在人間的教團。他對白若如一說,最終道:“師姐,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白若如苦笑:“我知道,但這要處理,會很難。”
寧明昧默然。白若如道:“而且……常非常還在烏合眾裡。師弟,在成為掌門的那天,我就發誓,清極宗的所有人,一個都不能少。常非常在我心裡,依舊是清極宗的人。”
“如果他能知道……”寧明昧想起常非常斬斷水濃時的眼神,“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白若如默然:“但如果他的存在,會讓清極宗失去更多人。我就不得不動手了。”
寧明昧不再言語。
“還有另一件事……”白若如說,“在長樂門裡,還藏著一幅將蘅的畫像。”
!
“它沒有落在太上長老的手裡。”白若如說,“有個人找到了它,並把它燒掉了。”
“那個人是誰?”寧明昧忽然有了一點不祥的預感。
“方無隅。”白若如說。
“……”寧明昧道,“他如今人在哪裡?”
“白雲峰,閉門謝客。”
寧明昧帶著手機,向著傳送陣的方向奔去。他對白若如道:“師姐,麻煩你……”
“方無隅的娘親……他……”
白若如的話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斷斷續續的。等到離開星火島的書院時,所有的信號就完全沒有了。
寧明昧來不及去想。他奔到傳送陣前,試圖打開傳送陣。
“!”
傳送陣本應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以啟動。可這裡的傳送陣裡空空蕩蕩,一絲波動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