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要從將鐸失去一隻右手後說起。
將鐸在失去一隻手後元氣大傷。為此,他不得不閉關修行、重鑄手臂。他這一倒,手下的各方勢力便開始各自湧動。在這期間,被將鐸殺死的老魔尊之子——將瀚意圖卷土重來,在魔界掀起一陣風雨。處處被眾魔打壓的合歡宗也蠢蠢欲動,意欲趁著這場混亂對仙界下手,在獲得資源的同時,也以此在魔界取得更高的地位。
由於爐鼎的特殊性,合歡宗首先想到的活動對象,便是長樂門。長樂門身為仙界名義上的“爐鼎門派”“保護所”,實際上的“後花園”,早就對仙界不滿已久。
千裡之堤往往是從內部潰爛。合歡宗沒有費太多功夫在說服上,他們隻是給了長樂門許多武器。
——並教唆他們用自己的性命,去報複那些名門正派對他們的傷害。
寧明昧很難評判對於那些長樂門的爐鼎來說,無差彆地襲擊名門正派是“正當”還是“不正當”。各宗各派——乃至是清極宗——都是個大攤子,牆頭林立,即使是寧明昧也不能保證,如今的清極宗裡是否還有人私底下偷偷在做危害爐鼎的事,更何況其他宗門。而且,這些名門正派曆史上對爐鼎門派的迫害已久,總不能以一句“前人的賬如何能算到後人身上”就輕飄飄揭過。
況且,名門正派的前任如今仍然是德高望重的宗門長輩,名門正派的後人如今依舊對爐鼎存在歧視。爐鼎的前人卻都成了一抔黃土,爐鼎的後人仍在因為從古到今根深蒂固的歧視受害。
“可惜這些爐鼎都太不聰明了。”連城月的手下道,“白白地送上性命,倒也沒能炸死多少名門正派的弟子。”
“此言差矣。他們中領頭的人都是很聰明的。”連城月翻閱紙張道,“長樂門爐鼎中的聰明人做了頂層,投靠了合歡宗宗主。她用來安身立命的投名狀就是那些‘不聰明’的長樂門爐鼎用來自/殺的性命。任何門派中,永遠有這樣的‘聰明人’……不過,投靠合歡宗宗主,也算不上聰明。若她真的聰明,就應該兩頭下注。”
“樓主說的是。”手下道。
“他們是怎麼進入清極宗的?隻靠魔界的幫助?這可不夠。”連城月皺眉,翻閱資料。
——果然,這件事私底下有太上長老的推波助瀾。
連城月知道如今太上長老們分成了三派,隻是他沒想到,這居然出自與無空真人有矛盾的無方真人一派。這倒是讓他有點疑惑。
——協助長樂門弟子炸了天虞峰,對於他們來說能有什麼好處?
連城月百思不得其解。他隱約覺得,這或許與無空真人的把柄有關。
若是把柄的話……連城月倒是有幾分興趣。畢竟當初他專業分流受阻之事也是被無空真人一派所阻。他早就想對無空真人這一派下手了。
然而在翻到最後一頁時,連城月的手指頓了頓,他道:“新月教?”
手下道:“是,誰能想到呢。新月教竟然也與這次長樂門的叛亂扯
上了關係。”
新月教又有“白衣聖教”之彆名,它是這幾十年來隨著戰火,在人界與各界逐漸興起的一個教派。教派中人多在受戰亂影響的村莊與城邦中活動,她們有著彆樣的修煉法門,又總在幫助受難的百姓,因此在各界之間漸漸有口皆碑。甚至有些村鎮如今不知有朝廷,隻知有新月教。
連城月也對新月教產生過興趣,他的天性裡有一種直覺,讓他認為這些看起來越是聖潔美滿的東西,背後越可能暗藏著肮臟的秘密。然而新月教教主實在是太神秘,連城月很難抓到她們的行蹤。如今,長樂門之事竟然能和新月教有聯係,實在讓他不禁坐直了身體。
”長樂門曾請求過新月教的幫助?”連城月說。
“大部分爐鼎都是從凡間被抓來的。他們會尋求新月教的幫助,也是在情理之中。”手下道,“新月教曾派了一支教眾過來,救助那些在叛亂中受傷的長樂門弟子。不過,他們內部似乎發生了一些矛盾分歧。具體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事情變得愈發撲朔迷離。為了獲取更多情報,連城月覺得,自己應當派個馬甲去長樂門走一趟,尤其要弄懂無方真人在做什麼打算。
隻是他剛收回意識,就聽見梁平洲在外面叫他:“連師弟,師尊有事要吩咐你。”
“去煙雲樓?”連城月錯愕。
“這個名額原本是薑幼蓉的。可惜薑鈺在前線上重傷。她臨時請了假,和家人一起去照顧姐姐。”梁平洲道,“所以,師尊想來想去,決定帶你過去。”
連城月壓下心裡湧動的情緒:“薑師姐她……傷得嚴重麼?”
正常人此刻應該這樣關心吧?
梁平洲很勉強地搖了搖頭:“戰場上都這樣……從前溫師兄不是差點沒了半隻手?薑師姐這次傷得重,身體即使恢複好了,靈根也或許會有損。隻能看天意了。”
連城月默然。他跟著溫思衡他們那幾年也見多了生離死彆。
他也記得薑鈺,一個很明豔的、驕傲又活潑的大小姐。這樣看起來嬌養大的大小姐在吃段瓔做的豬食時,也能笑著打趣。她脾氣不怎麼樣。但在她聽說連城月是寧明昧的弟子後,便也對他笑,還把自己家裡寄來的糖果子分給他。
這樣的師姐竟然會一下子站不起來了。
連城月道:“如今技術日新月異,應該很快就有辦法治好師姐了。既然受過了一次重傷,師姐以後不再上戰場就是了。”
梁平洲道:“哪能呢?技術是日新月異,可一個人的一顆心,是很難改變的。”
連城月覺得自己不能理解。梁平洲看著他,笑了笑道:“當初師弟不也為了師尊的清白,去戰場上了麼?”
連城月皺眉。他道:“那不一樣……”
“師弟,好好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吧。”梁平洲擺擺手道,“這次咱們的金融傳奇林鶴亭師兄也會去哦。”
——林鶴亭!
比起淳樸、勤勞的溫思衡,整日戴著金絲眼鏡,眼下一片青黑的金
融人林鶴亭在連城月的心裡才是那個一看就玩很大的不老實人。他立刻起身道:“多謝梁師兄,我這就去準備。”
梁平洲:“等等……還有半個月——”
……
寧明昧在辦公室裡呷了口茶:“無論外界如何,學術會議都是要去的。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長樂門距離煙雲樓很近吧?”
桂若雪聞言,立刻轉過頭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去趟這攤渾水。長樂門的事,你躲得越遠越好。”
此刻寧明昧的辦公室裡總共隻有四個人。他們分彆是桂若雪、百面、寧明昧和許窈。這三人都是寧明昧的心腹。
其中需要新介紹的,便是許窈。
許窈是寧明昧手下管情報的。她是仙界名門浣花宮的叛逃女弟子。浣花宮名義上是僅次於五大宗門的名門正派,私底下卻會對收來的弟子進行人體兵器改造——尤其是對有成為爐鼎的潛質的弟子,畢竟在他們眼裡,爐鼎生來便是沒什麼用的。與其讓他們變成無用的廢物,倒不如讓他們發揮一下剩餘價值。
純陰體質的許窈便是其中的受害者。她在力量失控、殺死“師尊”逃亡的路上遇見了寧明昧。被改造過的她很快發現了寧明昧的真實身份,並隨著他進入了縹緲峰後山,為寧明昧繼續打工發力。
“近日來宗門已經有了關於你身世的傳聞。他們想知道,你到底是從哪個宗門被錄入清極宗的。身為學術的領頭羊,又怎麼能有任何汙點。”許窈說,“加上長樂門的襲擊,我認為這完全是衝著你來的。你若是此刻離開,或許就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寧明昧道:“我隻是不明白,他們怎麼會在這時候才選擇發難?而且他們是如何與長樂門搭上關係的?”
許窈道:“我聽說,這次長樂門領頭的,主要有三人。頭目挽夏,野心勃勃,殺伐決斷。這次長樂門叛亂,她是主持者。她的義妹枕冬性格溫和,善於籠絡人心,是副頭領。除此之外,還有一名名叫臨桑的軍師。這名軍師心思細密,不是好與之輩。這些日子,這名軍師在整理長樂門中的檔案。長樂門舊門主沒能帶著賬本跑掉。他的賬本裡,有長樂門幾百年來的各種信息記錄——關於所有爐鼎的。無論是曾經在這裡的,還是被賣出的,還是死去的。”
寧明昧道:“這倒真是個好主意。對外可以打著回顧與展示的名義,大義有了。對內可以以此為把柄,對各個宗門裡有過‘不良記錄’的長老發難。”
許窈說:“我想他們能成功潛入各個宗門,與之脫不開乾係。而且,這本賬目或許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可怖——你們知道長樂門是什麼時候建立的麼?”
三人中,桂若雪皺眉道:“幾百年前?”
“長樂門的正式建立,是在妖妃盛名出世後。仙界決定加強對爐鼎的管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許窈道,“但其實在那之前,那片地方就曾被用來關押爐鼎,隻是未被命名。所以它的賬目上,或許還包括了妖妃那時的信息——甚至包括妖妃將蘅本人。”
“長樂門倉庫裡的東西經年累積,從未被清理過。裡面或許還會有將蘅當年年少時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