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 罪不容誅!(1 / 1)

眾目睽睽,寧明昧卻悠然坐到空餘的位置上。眾人看著他動作,一時間竟然不敢攔他。

江見月會意,對天台峰侍奉的弟子道:“什麼眼色,怎麼還不給仙尊奉茶來?”

侍奉弟子慌慌張張。觀微瞪眼欲發作,卻被無空真人一道眼神按了回去。

因為寶殿之上,無為真人神色平靜,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茶水上了,點心也上了。寧明昧喝了一口茶道:“這茶葉的味道可澀。天台峰是掌門峰,從前天台峰上的茶葉都是最好的。如今齊師兄不過昏迷了幾年,便人走茶涼啊!人人都奔著要找新的靠山去了——師尊你說是不是?”

“師尊,弟子有些記得不太清楚了。不知道師尊做掌門時,這些弟子長老們是什麼樣的呢?”

“寧明昧,你少在這裡東拉西扯。我們今日要談的,是你的問題!”觀微真人道,“你的一舉一動可謂是囂張至極,完全不把清極宗放在眼裡!”

“看來在觀微真人眼裡,唯有如今座上諸位洞天福地之人,才能算清極宗啊。”寧明昧道,“差點忘記了,知味,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如今清極宗會出面的太上長老中,輩份最高的為“無”字輩,即無為無空等人,輩分第二高的,為“觀”字輩,即觀微觀妙,在“觀”字輩之下,才是“知”字輩。嚴格來講,這些“知”字輩的修士不是太上長老,隻能算是在洞天福地裡修行、與洞天福地結成一派而已,他們在輩分上,與寧明昧等人是一輩的。

在“知”字輩以下,還有硬加的“引”字輩,這一輩便是因著搶生源的緣故,如今被洞天福地破格收入其中的普通弟子。如今洞天福地派出一個“知”字輩的修士來對寧明昧發難,也算是打了個旗鼓相當的牌。

雖然背後獲得了許多承諾,但對權勢赫赫的寧明昧發難這件事,也讓知味心中有幾分沒底。俗話說一鼓作氣,再則衰,三則竭。被寧明昧這樣一打斷,如今知味也隻能將他方才的話再重複了一遍。

隻是氣勢有所下降。

“我與魔界在妖界聯手,做了一件很大的事?”寧明昧饒有興趣道,“是什麼樣的事?可否說來聽聽?”

知味道:“寧長老做了什麼,難道自己還不明白?”

寧明昧:“當真不明白。我自己說的,哪有彆人編的好聽。”

又是一記軟刀子。知味冷肅了臉道:“你闖進妖狐族聖地,是也不是?”

“你向妖狐族族地水源中下毒,是也不是?”

“魔族借妖狐族族人昏迷,大肆闖入屠殺,是也不是?”

三句“是也不是”當啷一聲,砸在寧明昧面前。訊問者來勢洶洶,寧明昧卻喝了一口茶,道:“這些消息,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為清極宗長老,竟然在人魔交戰之際,私底下與魔界……”

“知味長老這是何等居心!”寧明昧忽然將手中茶杯重重擲於案上,“正是因為如今是

人魔交戰之際,核實消息來源,才更加重要!前線大戰,我們身為後方,本應為他們解決後顧之憂,如今我們卻因為幾條不實消息而內訌起來,豈不是讓魔界白白地看了笑話!”

“這……”

“若是閒雜人等現在一句話,便能將我指為與魔界聯手之人,那閒雜人等未來一句話,豈不是能將無為真人也指成與烏合眾聯手之人了?”

寧明昧突兀地吐出這句話。在座的洞天福地之人部分對烏合眾之事並不清楚,隻是面面相覷。知曉內情的眾太上長老,此刻臉色卻都大變了。

“寧長老……”

瞧瞧,這連稱呼都改了,“長老”這個後綴都加上了。寧明昧卻微笑著繼續道:“看來烏合眾的身份,大家都不是很清楚。想必千年前的星火島,大家都知道吧?那可是出了名的邪魔外道,各門派用儘力氣,才將它斬草除根,以免它繼續為害四方。”

“然而,俗話說得好,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啊。這些年來,這星火島的餘孽,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春風吹又生!當初妖妃之亂時,出來了一波。現在人魔大戰,又出來了一個烏合眾。這烏合眾,便是星火島的餘孽。”寧明昧說,“如今他們在人界啊……”

他雖垂著眸,眼神卻在掃過所有人。果然,此刻許多太上長老都霍然變色。無空真人喝道:“寧明昧,烏合眾與今日之事無關!”

“可烏合眾與我師尊有關,不是嗎?萬一來個其他人三言兩語的,讓烏合眾和我師尊有關了呢?”寧明昧道,“師尊,我說這些你不會生氣吧?可咱們是師徒啊。徒弟可以被汙蔑,那師尊也可以被汙蔑。您說是不是?”

知味雖然看不懂此局面下的暗潮洶湧,但寧明昧的應對卻讓他心驚肉跳。

寧明昧沒有回應他的質詢,相反,他向著洞天福地陣營實際上的首領——無為真人開炮。眾人都認為洞天福地的首領是無空真人,無為真人隻是不偏不倚,身為天下第一人處理此事。可誰都知道,無空真人向來都是臣服於他的師兄的。

儘管知味不知道無空真人與烏合眾的關係,是如何成為了一個如“致命一劍”般的攻擊點,但他的陣營的反應,卻都將此事表現了出來。可知味到底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道:“這能一樣嗎?無為真人與烏合眾之間毫無關係,而你在妖界做的事是實打實的……”

寧明昧:“毫無關係嗎?若硬要扯的話,倒也能扯出幾件……”

“知味。”

無為真人開口了。

“聽了方才那些,本座卻連發生了什麼,是何人彙報也不明白。”無為真人冷淡道。

“……是!”

節奏被打斷,知味隻能道:“向我彙報此事的人,有三個。”

一個是北伐軍中的清極宗弟子洛宸,洞天福地出身,事發時正在瑤川城收集情報。

一個是一隻妖狐,與清極宗人有私交,上門討要公道的。

還有一個竟然是……

縹緲峰的老四十,石

澤騫。

石澤騫走入殿中時,梁平洲與江見月都極為憤怒。尤其是江見月,她看著石澤騫的表情,像是要把他吃掉。

寧明昧隻是淡淡地看了石澤騫一眼。這是三年前進入縹緲峰的弟子。他在縹緲峰裡的表現,不那麼好,也不那麼壞。兩個月前,他在寧明昧的手裡發出了他的第二篇論文。

在從天狐族到妖狐族的路上,寧明昧沒忘記和他們進行一場簡短的組會。於是這成為了石澤騫掌握的證據之一,他從而能夠協助洞天福地,提出旁征博引的證據。

“石澤騫!”江見月說,“你居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石澤騫不看她的眼睛——誰知道他是不敢看,還是不想看呢。他說:“諸位長老,我今天在這裡,不是為了哪個立場,哪個觀點,也不是為了陷害任何人。我隻會給出不偏不倚的證據,供各位長老參考。”

“不偏不倚的證據?”老十八也冷笑。

眾人之中最冷靜的竟然是寧明昧。他道:“好,既然你要給出證據,那就精確一些,就像你做科研那樣。”

石澤騫站得筆直,好像他真是一個不偏不倚的證人那樣。隻要如此,誰也不能將今日之事作為日後指摘他的證據——畢竟他隻是一個信仰真相、隻打算為諸位還原真相的證人罷了。

三名證人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通。其中最惹人憐愛的便是那死裡逃生的妖狐少女。她跪在殿上,眼含熱淚,瑟瑟發抖的養子讓人心生憐意。

在這樣的“弱”面前,所有理性的詢問都仿佛是不近人情、“贏了邏輯但輸了道義”的。

知味道:“寧明昧,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寧明昧道:“我有三個問題。”

他首先看向洛宸:“妖狐族事發後,附近的部隊都奔赴妖界以討伐魔界,諸如潛聖峰弟子穆寒山也在列。為何你知道消息後,不第一時間與隊伍彙合討伐,反而返回清極宗向洞天福地的知味彙報?眾所周知,洞天福地的知味長老,和戰場可毫無關係啊!”

洛宸道:“我見清極宗寧長老竟然與魔界有關係,實在是太震驚,此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便會引起戰場上的極大傷亡,我心係戰友,於是我隻能立即返回……”

寧明昧:“為什麼不彙報你在軍中的上級?為什麼不將此事告訴她們,讓她們找到應對方式?知道消息、立刻趕往追逐魔族的她們難道不是最需要情報的人嗎?若是不知道這個消息,她們之中又會產生怎樣的傷亡?怎麼這時候,你又不心係戰友了?”

洛宸一時無話可說。寧明昧又道:“而且,難道飲冰閣沒有發明網絡嗎?非要你往回跑一趟?”

寧明昧下個問題是對著妖狐族少女的:“你親眼看見我殺了妖狐族的妖族?”

妖狐族少女啜泣道:“我見家人中毒倒下,感覺山雨欲來,十分害怕,於是從族裡逃了出去……”

“有意思的反應!第一時間竟是逃跑,而不是找族內尚且醒著的大祭司求助。”寧明昧笑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全程挺直脊背,昂首挺胸的石澤騫竟然愣了愣。他第一次露出了一點破裂,十分意外地看著寧明昧。

寧明昧道:“清極宗設有重重門禁了,進出都要刷卡。你是如何在不懂得使用手機和郵箱的情況下聯係上知味,讓他帶你在毫無簽證的情況下繞過門禁進清極宗的?你既然跑掉,路上如何得知族內消息?這時候的你,根本辦不出難民證據吧?”

妖狐族少女無話可說,隻能抽泣。寧明昧道:“我的三個問題問完了。”

江見月就在這時候笑了:“這三位證人的證據,還真是漏洞百出啊!”

梁平洲說:“我原本以為清極宗的太上長老們都活了很多年,其見識也該遠超普通弟子。這樣的證據在我們普通弟子眼裡都是漏洞百出,怎麼竟然能入太上長老的眼?”

“而且,為何今日在場的皆是洞天福地的長老弟子們,怎麼不見內門其他峰主?”葉雪霏說。

葉雪霏這話一出,便有人發難:“你這句話,是想分化洞天福地和內門的關係麼!”

“其心可誅!”

“其心可誅的是誰,誰的心裡最明白!”葉雪霏冷臉道。

葉雪霏雖然是白若如內定的首徒,可她在洞天福地的長老們眼中,也不過是個弟子。她這樣強硬的態度,實在是讓人很意外。

畢竟,寧明昧的弟子與寧明昧休戚相關,為寧明昧說話還可以說是利益使然,否則一損俱損。她在這裡說這話,卻比任何人都要說得直接,這是打算直接得罪長老們到死了。

在今日之後,她不僅沒辦法從洞天福地裡得到一點資源,還可能被處處為難。

葉雪霏說這話時,石澤騫的眼神不斷閃動,最終,他卻彆過臉去,眼裡有了更晦暗的東西。

“既然這些證據看起來如此……不知道無為真人怎麼看?”有人說。

說話那人竟然是無方真人。寧明昧看著他,原本有些意外,但很快想起他與無空真人不睦已久——大抵是因為利益分配的問題。

即使是同個陣營裡的人,也可以為了一畝三分地大打出手。譬如如今在面對寧明昧時。原本氣勢在無空真人這邊,無方尚可以為了“大局”閉嘴。如今大勢已去,他自然幸災樂禍,誰贏幫誰了。

“這些證據,都不足以證明此事與寧長老有絕對的關係。”無為真人淡淡道,“知味,你莽撞了。”

“有絕對的關係”的反義詞並非“絕對沒有關係”,而是或許,有關係。

一個懷疑在被提出後,便永遠會有捕風捉影了——即使被如何澄清。無空真人知道大勢已去,也見好就收:“既然如此,今天的事就……”

“不,我和將鐸的確有關係。在妖界時,我們的確有所接觸。”寧明昧忽然石破天驚道。

眾人震驚。即使是太上長老,也沒明白寧明昧怎麼突然對自己發難。寧明昧道:“這就是證據。”

他轉向石澤騫道:“過來,把證據拿過去,給幾位真人看

。”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也轉到了石澤騫身上。其中也包括負責收買石澤騫的觀妙。她看著石澤騫,眼裡滋味莫名。

——石澤騫已經背叛了寧明昧,寧明昧怎麼還會讓他負責把證據拿過來?

——石澤騫方才自稱“客觀”,是否因為他有所保留,還是因為這本是他與寧明昧一起設下的連環套?

疑心是一把武器——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這樣。因為人無法證明自己沒有做過自己沒做過的事——又或是,人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沒有想過自己沒有想過的事。

石澤騫曾向他的師尊射出過一箭,而這一箭如今被射到了他的身上。隻此一刻他便明白,從現在開始,他無法被觀妙完全地信任了。

無論石澤騫如何想,那證據還是被遞到了他的手上……等等,他的手上?

“!”

他向後一步,差點把手上的東西摔下來。寧明昧道:“怎麼這麼不冷靜呢,這可是重要的東西。”

在所有人注視下,被遞到石澤騫手上的,是一隻手臂。

一隻被洗過,卻仍然可見斑斑血跡的,手臂。

“這隻手……”

“天哪……”

這些仙人們誰沒做過殺人的事,可如今面對一根放在台面上的手臂,他們又紛紛做出欲嘔神情了。寧明昧就在此刻悠然道:“是的,我與將鐸的手有過聯係。”

“在妖界,我見他入侵妖狐族,於是我留下與他對戰,砍掉了他的手。”

“想必這是看見母父昏迷,便匆忙逃跑的有蘇姑娘所沒看見的吧?”

妖狐族少女自知無力回天,索性用袖子遮著眼睛裝哭,把天真少女的人設繼續表演下去。見眾人臉色青白,石澤騫捧著手臂的兩腿打顫,寧明昧又道:“我同諸位不一樣。我做人做事呢,喜歡聽取所有人的意見。譬如這隻手臂嘛,光是給我師尊和無空真人看了不夠,還得給諸位看看。”

“石澤騫,就勞煩你給所有人傳越一遍這隻手,好看看這到底是將鐸的手臂,還是我砍了誰的手臂收下,隻等這一刻拿出來冒充?”

冒充是不可能冒充的。這屬於魔界的氣息,這血肉間蘊含的修為,刻印在骨骼之間的功法,都說明這隻手臂屬於將鐸。至於將鐸與寧明昧串通,不惜以一隻手臂為代價,這更不可能。所有修士都知道一隻手臂的重要性。即使將鐸能使用邪法再長出一隻手臂,那也和最初的那隻隨著修為上升、經過千錘百煉的手臂不一樣。

總不可能將鐸突然想做海盜王,所以要換一隻鐵鉤子當手臂吧?

“你……”觀妙道,“你既然一開始就有證據,為什麼不拿出來?”

“若早點拿出來,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手裡的‘證據’是什麼呢?”寧明昧悠然道。

知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於,手臂傳到無為真人那裡。他卻沒有接過手臂。

而是將手臂重重地揮到桌子上:“胡鬨。”

無空真人道:“觀微,此事是

由你主持,將所有人帶到這裡來的。”

觀微低頭道:“知味言之鑿鑿,此事又涉及宗內峰主,若不早些將事情弄明白,在人魔大戰的關頭,這豈不是落人話柄,導致內亂?更何況流言向來越辨越明……”

知味意識到自己將要成為棄子。他立刻道:“既然如此,寧峰主又何故暗中離開清極宗?又何故前往妖狐族,給妖狐族人下藥?”

無論如何,這兩件都是事實——尤其是給妖狐族下藥,便宜了魔族這一遭。

寧明昧離開清極宗的理由,自然是因為白若如身上的詛咒。他正思考應該以什麼樣的方式開口,忽然間,他看向無為真人和無空真人,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無空真人不知道,這場證據缺乏的“陷害”根本不可能成真嗎?

——這是輕而易舉就能被破掉的陷害,能夠出頭當槍的,也隻有知味這樣沒有地位又想要出頭的蠢人。而看他們的態度,知味從一開始,就已經會淪為棄子了。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隻是給寧明昧留下汙點?要知道,想要損傷一個人的權威的最好方式,就是先給他開一個口——沒有人敢對身上沒有任何流言的人出手,但隻要有了第一條流言、第一個瑕疵,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所有人都會像大海裡聞見血腥味的鯊魚,因為第一條傷口的存在,知曉對方可以被傷害,而後如餓虎撲食般湧上來。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辦法。如今仙魔關係緊張,寧明昧權勢滔天,他與魔界之間的關係是最讓人害怕的、也是最容易被製造出莫須有的。此事發展下去,寧明昧必須用很大的精力來證明自己與魔界“沒關係”——更何況,隻有寧明昧和佛子知道,寧明昧與魔界,真的有關係。

——他母親將蕪與姨母將蘅的身份,就是那枚定時炸彈。

可他們難道隻是為了這一點嗎?隻是為了隱雷嗎?不,這不夠多……在思考後,寧明昧忽然意識到了他們真正的意圖!

那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讓白若如與白家身上的秘密被徹底地暴露出來!

等到那時,他們最小的收獲是白不歸的存在。白不歸的存在,是縹緲峰的小隱患,是白家的汙點。而白若如的詛咒和白家的汙點,會成為白若如的汙點。

而且最終,會成為“掌門的汙點”。

再加上這次知味的行為,也可被稱之為“目無法紀”,可被歸咎於清極宗掌門的“管理不善”上——儘管誰都知道,洞天福地自成一派,根本不給白若如管轄的空間。但憑著這個由頭,加上對齊免成往日水平的懷念對比,他們便可對白若如開刀,自顧自地引入自己的勢力,正式插隊到清極宗的管理層來。

到時候監察組?主席團?隨便稱呼是什麼,總之,在這之後,洞天福地是徹底地能在清極宗紮下根來了!

寧明昧此刻猶豫了。

他不是為自己猶豫,而是在為自己將為白若如做出決定而猶豫。

這件事的壓力和目標,最終都會落在白若如身上。他是

否要在她不在場的情況下,直接說出白家的事,白家與妖族的往事?又或者,他是否能說出妖族對白家的詛咒?

他要經過怎樣的考慮,經過怎樣的美化,讓它變成白若如的新的“汙點”?

即使白若如身上必定會有一個汙點了,這也必定是她身為掌門、與洞天福地之間的戰爭的白熱化的開始。但寧明昧意識到,自己不想做那個打響第一槍的人。

他甚至不想為這個“汙點”應是什麼樣的汙點這件事,作出決定……白若如的性格是那樣的……不希望有沙子……

但事情往往不隨人願。既然白若如不在這裡,寧明昧微微合眼,即將開口……

“寧師弟受我所托,前往妖界。他對妖狐族的行動,也在我的指點之內。”

清亮的女聲在寶殿裡響起,眾人都是一愣。

“白掌門……方峰主、尹峰主?”

這未被通知的三人居然俱都來到了現場。幕後的太上長老們尤其震撼,因為他們早已設置了將他們引開的方式。

譬如人界皇室的探望,尹家的省親……可此刻,他們都來了!

“白家與妖狐族之間早有舊怨……自那時起,白家便被妖狐族詛咒。”白若如說起白家的詛咒,竟神態自如,好像那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小事。

“白家和妖狐族……”太上長老們討論,臉色各異,“這不算白家的密辛麼?白掌門這樣說,可合適麼?”

“本尊身為白家少家主,說白家的事,自然是合適的。”白若如道,“隻是不知道諸位長老是在以什麼樣的身份指點我,指點白家的事?”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再開口。更多人悄悄交換眼神,他們震驚地看著白若如的強勢。

“既然白掌門說,是白掌門指示寧峰主去妖狐族聖地解決詛咒之事。”觀微問,“那麼敢問白掌門,這解決詛咒的細節是什麼?”

白若如微微一笑:“這是白家密辛,無可奉告!”

白若如打了一記回旋鏢,竟然讓眾人無話可說。此刻,卻還有知味不甘心道:“白掌門在作出這個決定時,可曾想過,魔界會趁虛而入,致使妖狐族受害……”

孰料白若如竟然看著他,露出疑惑神色:“清極宗與妖狐族可曾結盟?”

“……不曾。”

“仙界、人界與妖界可曾結盟?”

“……不曾。”

“妖界可曾協助仙界、人界對抗魔界?”

“……不曾。”

“妖界與人界、仙界之間,從前是否征戰多年?”

“……是。”

“既然如此。”白若如理所當然道,“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天哪!

這是觀妙和其他太上長老的想法。

這根本不像是白若如會說出來的話啊!倒有幾分像是從前的齊免成……天哪!

無空真人道:“聽聞白掌門今日疾病纏身,特地過來,實在是辛苦了。”

“不辛苦。倒是我聽聞,清極宗‘訊問’寧峰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其中卻沒有一個內門的人,儘是洞天福地的人,這倒是奇怪。正好,我身體也好轉了,於是帶著兩位師兄過來看看。”白若如微笑,“倒是有一件事得讓大家知道。如今我白若如是清極宗的掌門,我的臉面便是清極宗的臉面,有的人想要我丟臉,便是讓外人看見清極宗丟臉——諸位可明白?”

眾人鴉雀無聲。尹希聲道:“掌門說得是。”

方無隅也道:“自師兄走後,白掌門撐起清極宗,我寧師弟亦是向來儘職儘責,隻為了清極宗的發展。有的人在我師兄走之前,整日窩在洞天福地裡享受整個宗門的供奉,等我師兄走了,倒是一個二個裝作心懷天下似的,跑出來爭名奪利了。”

無空真人臉上紅紅白白。無為真人瞥了他一眼,道:“諸位太上長老,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眾人自然沒有什麼話要說。可方無隅有話要說:“師尊,如今您說話最管用。你管管這些無事生非的太上長老!”

寧明昧差點在心裡笑出來。方無隅這話未必是為了陰陽,但這話,卻很有陰陽的效果。

知味卻抬起頭,急急地還要說話。遲鈍如他也看出自己如今變成了棄子。可台上傳來重重的一頓力,讓他起不了身。

無為真人空靈淡漠的聲音傳來:“今天還真是導出了好一個‘熱鬨’。”

“無為真人!”幾名太上長老匆忙行禮。

“為一件尚未證明的事,便信口雌黃,汙蔑宗內峰主,並大動乾戈,讓所有人到這裡來。實在是荒唐。”無為真人道,“知味信口雌黃,觀微也並非毫無責任——有失察之罪。”

“師尊。”寧明昧忽然道,“如今白師姐是掌門——處置他們的決定,讓掌門去做,是最合適的吧?”

隔著寶殿,寧明昧與無為真人對視——那一刻,他看見了一雙毫無感情的、漆黑的眼眸。

因為修為壓製,寧明昧背後沁出冷汗。可即使如此,他仍然在微笑。

“明昧說得是。”無為真人道,“若如,你說,他們應當如何處置。”

白若如道:“知味汙蔑峰主,又在戰爭時期,以立場開玩笑,罪加一等。應廢去一個大境界修為,流放棄原受罰。”

“掌門,流放棄原還是太重了。如今大戰在前,將一名長老流放棄原,外界難免有猜想。”寧明昧道,“有人不顧及大局,我們卻還顧及大局。”

說著,寧明昧又看了一眼無空真人。

“……那就罰往礦山。”白若如道,“至於觀微,亦有失察之過。罰思過崖靜心,不得出。除此之外,此事涉及的絕不止這二人,待調查清楚後,設施人等一律受罰,並在全宗門內公開報告。”

受罰還好,公開報告這件事對於這些老派的修士來說,可謂是絕對的羞辱了。觀微臉色都變了:“這怎麼可以……”

“清極宗是所有弟子的清極宗。清極宗發生的所有大事,每個人都應當有參與,不是麼?”白若如看向他。

至於三個證人,戰場上回來的那名弟子有逃兵之嫌,受罰。那名妖狐少女清極宗沒有處置其的“權力”,於是將其驅逐出清極宗,交付至妖狐族如今的負責人——族長與有蘇煌的手裡——當然,會附帶一份情況說明書。至於已經屬於寧明昧這一方的有蘇煌會做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師尊,無空師叔,你們覺得這個處置怎麼樣?”白若如笑吟吟道。

兩人自然是沒什麼話好講。唯有無為看著白若如,淡淡眼底竟有一絲欣慰:“若如,你長大了。”

“人想要活得太乾淨,就就做不好事。如今想來,若是非要不肯變通,到底是為了做好事,還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到底是做事重要,還是自己重要?這件事一想明白,我便明白了。”白若如道。

“你說的事。”無為道,“本座累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本座便回洞府了。”

如今洞天福地幾人顏面掃地,無空藏在幕後卻被狠狠敲打,無為看似與此事無關,場景好似賓主儘歡。

可此刻,寧明昧又開口了。

“師尊,無空師叔,你們不能休息。如今洞天福地裡,有魔界的探子啊。”寧明昧看著他們,滿臉憂心忡忡。

“何以見得?”無空真人一驚。

寧明昧道:“我這一行隊伍裡,有一名名為伍衣的修士。然而,他真實名字並非伍衣,我們私底下也不以伍衣稱呼他。這‘伍衣’的名字隻出現在他的檔案裡——且是從前有一會洞天福地提起過檔案,我這才寫了一份交上去的。可在我遭遇將鐸時,他竟然知道我們的隊伍裡有‘伍衣’這個人,還知道他的這個版本的名字。如此看來,洞天福地裡一定有奸細!”

“還請師尊與師叔,好好排查啊!”

寧明昧一招反客為主,堪稱酣暢淋漓。無為真人皺眉,道:“明昧說的也並非毫無道理……”

“洞天福地的事,我會操心。”他點點頭道。

“如此,就多謝師尊了。”寧明昧微笑,“師尊已經渡劫期,卻還要勞煩師尊為我們操心,實在多謝師尊。”

“不必謝。”無為真人道,“倒是明昧忽然對烏合眾如此了解,讓我有些奇怪。”

他與寧明昧對視一眼。一者眼眸漆黑,一者眼眸在眼鏡後。隻是片刻後,二人便各自離開了。

還有一人未離開。那人便是石澤騫。見他站在原地不動,梁平洲上前道:“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石澤騫沒有受到懲罰。因為他的每一句,都是實話。此刻,面對梁平洲的質問,江見月的陰陽,他隻看向寧明昧道:“師……寧峰主。”

這是何等又卑又亢的自尊心,此刻他竟然自顧自地想到了不被接受,將稱呼換為了“寧峰主”。石澤騫說:“在我走上來時,您不會覺得,還好那個人是我,不是其他人吧?畢竟其他人都比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