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新生入學(1 / 1)

寧明昧道:“高考完就進局子,真有你的。”

可惜連城月聽完這句話,竟然沒有露出羞愧神情。相反,此刻他面若春花。寧明昧納悶道:“你看起來還挺高興的。”

連城月:“寧仙尊記得我剛高考完,寧仙尊還知道我進了局子,我感到十分的快樂。”

寧明昧:……

連城月:“寧仙尊還親自來思過崖找我,寧仙尊對我真好。”

……今天出門前沒看風水,遇見神經病了。

那一刻,連城月的神經病和齊免成的神經病在寧明昧的心中漸漸重合……寧明昧悚然一驚,再開口時道:“你站在那裡,保持這個表情,不要動。”

連城月不明所以,但照做了。他屏住呼吸,看著寧明昧向自己走過來……然後在走到一半時停住了。

——再往前走就是仰視了。寧明昧心安理得地站在能平視連城月的角度,觀察他的面容。

在連城月臉色越來越紅潤、越來越紅潤之際,他聽見寧明昧道:“罷了。”

“你臉紅起來,就不像他了。”

那一刻連城月如遭雷擊。

不像他?不像誰?能讓寧明昧以如此懷念的語氣形容的人,究竟是誰?

還能有誰?

“齊免成。”他聽見寧明昧低聲道,“你還真是……”

變態得有點過頭了。以至於我看見一個神經病,就覺得他像你。

那一刻,齊免成的臉和寧明昧的臉在連城月的心裡漸漸重合,並最終幻化成一張令他嫉妒的、梅林的臉。

你還真是?你還真是什麼?

你還真是……讓我念念不忘?

你還真是……讓我情根深種?

齊免成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背靠齊家,能做掌門並不奇怪——他要是做不了掌門,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若論道德,連城月也並不覺得齊免成會比自己高尚。

連城月不是不知道寧明昧和齊免成有染。當初在連家,後來在東疾山,再後來在梅林的臉上,連城月都看見了這兩人相染的痕跡。修仙界何其奧妙,想必男人和男人也有製造孩子的方法。連城月不知道寧明昧和齊免成誰是父、誰是母,當初在梅林面前時,他考慮到寧明昧性彆為男,因而才對他說了“你父親”。在那時,他隻將梅林視為寧明昧和齊免成之間的造物而已。

隻是一個造物,就像二人一起創造一個劍法,創造一個法寶……可此刻,連城月忽然意識到,孩子與劍法、與法寶是不一樣的。

一個孩子的誕生,承載著兩個父親的感情。他的眉眼有寧明昧的部分……還好沒有什麼齊免成的部分。他的性格也有寧明昧的部分……還好也沒有什麼齊免成的部分。

可難道就因為如此,寧明昧不能從梅林的臉上看到齊免成的身影,他苦尋不得,心中悲哀已久,才會從自己的臉上去找齊免成的痕跡嗎?

那一刻,連城月忽然又意識到

一件事。或許,一個劍法、一個法寶,也不能算是一個純粹的“造物”。一個劍法的誕生,要經曆兩人之間的多少次相互喂招。你來我往,眼神就在這樣的交錯之間情意綿綿……一個法寶,又要經曆多少次的鍛造修改。你握著我的手,我握著刻磨具的刀……

那些過去,是他如何拍馬也追不上的時光,卻是另一個人刻骨銘心的懷念。

想到寧明昧用自己的臉去尋找齊免成,那一刻,連城月感到的是憤怒和嫉妒!

這並非是因自己被當做替身而帶來的嫉妒。而是因為,如今他不過一個築基大圓滿修士,還隱藏了自己的血脈與能力。這樣的他,是多麼平平無奇的一個人啊!而像寧明昧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因為一個齊免成,在自己這樣平平無奇的人的臉上尋找他……如此折辱身價……

連城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寧明昧帶著連城月回到清極宗外門,回頭便發現那小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倒是挺有幾分陰鬱美青年的範兒了。他道:“你在發什麼呆?”

“……”

連城月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寧明昧略感驚訝。很快,他聽見連城月輕聲道:“仙尊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寧明昧:“剛剛高考完,你不報誌願的嗎。”

連城月:……

連城月坐在填報誌願的機房裡。這是他第一次邁入這間莊嚴肅穆的機房。每年六月,在成績發布後,外門弟子們會在此填上自己的第一、第二和第三誌願,為自己五十年高考三百年模擬的生活畫上一個句號。

這裡也曾是連城月的夢想鄉。他相信自己會躊躇滿誌地踏入自己,填上“縹緲峰下”的第一誌願。那時,他以為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意氣風發的。

可此時此刻,他坐在了這裡,還是被寧仙尊一路帶過來的——他卻高興不起來。

他能考上很好的學院,擁有很高的分數。可那些他沒辦法用考試換來的東西呢?

“怎麼不填?”寧明昧道。

連城月握著鼠標。那一刻,他心中漂浮著的還是齊免成和梅林的臉。他就像是畫手鑒抄一樣,在腦海裡拚命地用兩個人的臉進行疊圖。最終,他道:“我隻是想到寧仙尊剛入仙門時,是不需要高考的吧?”

寧明昧給出正常修仙世界裡會有的回答:“那時候不用。但高考的誕生,促進了清極宗教育招生的公平。換在過去,普通沒有家世的弟子,哪有資格進入峰主門下?不要抱怨高考,不要抱怨填報,那都是對你的曆練……”

“弟子不是想說填報。”連城月說,“我隻是……在想我的感受。”

“?”

“即使寧仙尊如此博學,看來也沒有辦法體會到我此刻的感受啊。”連城月輕聲道,“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高興的。可此刻我意識到,我竟然有那麼多的、用分數、用考試得不到的東西。”

寧明昧今日原本是來驗收一下自己的改革成果,且來看連城月的笑話的。可連城

月此刻道:“罷了,我想仙尊……”

“我未必無法體會。”寧明昧說。

“?”

寧明昧看著眼前的長桌,好似看見了自己高中那個狹窄的、逼仄的機房。在那一日之前,他亦是無數次幻想過自己進入機房,憑借分數按圖索驥的過程。他曾以為那一刻,他會如世界之王。

可直到坐在機房前,填下誌願,按下提交鍵的那一刻,寧明昧才忽然地感覺到一種空落落的心情。

好像多年時光,也不過如此。

鼠標按得輕飄飄,好似過去也輕飄飄。原來自己想要追求的、能讓自己滿足的並不隻是那些分數。原來這機房如此狹小,原來自己想要的東西竟是有那麼多。原來人隻有在進入此地之前,才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在進入此地結束後,才意識到,自己與此刻好像也不過如此。

那一天,16歲的寧明昧忽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

少年人總是把那一下按鈕看得很重,以為一次專業的分叉便能決定自己的一整個未來。可到後來才知道,也不過如此。

而此刻,面對連城月,寧明昧竟然再度回想起了自己那時的感受。他明知道連城月不是什麼善良單純的好孩子,也明知道像連城月這樣的狼或蛇,是要一直打在七寸上,才會始終為自己所驅使,他也明明知道,自己沒有教書育人的耐心。

可他仍舊道:“連城月。”

“仙尊。”

“選你想選的誌願。”寧明昧道,“重要的不是誌願,而是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那一刻,寧明昧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對連城月說話,而是在對多年前的、那個十六歲的自己說話。

那名少年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中,毅然選擇了“生物”作為自己的專業。他沒有選擇計算機,也沒有選擇金融。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裡,他為自己的選擇感到驕傲嗎?

此刻的他,為那一刻的自己感到驕傲嗎?

寧明昧無法再看見十六歲的自己,但此刻,他能看見築基大圓滿的連城月。少年臉上漸漸脫去稚氣,顯示出幾分青年的味道來。此刻,他抬頭看著寧明昧:“仙尊覺得我適合哪個專業?”

“你自己去想。”寧明昧道。

連城月低頭搗鼓誌願去了。寧明昧在心中自言自語道:“還是心軟了啊!”

係統:“你哪裡對他心軟了?”

這係統還真沒看出來。

寧明昧:“原本打算讓他報小語種或者定向渾淪提前批,這怎麼能不算是一種心軟呢?”

所以寧明昧不是良心發現,突然跑去思過崖接連城月出局子啊?

室內光線明亮。寧明昧看見連城月的鼠標在“縹緲峰下”停了又停,最終,卻落在了另外的四個字上。

——明道書院。

以連城月的分數,想要落榜是有些困難的。寧明昧於是道:“決定好了?”

“是。”連城月

點頭道,“仙尊,我發現現在的我,還不足以站到你面前。若是我現在,以現在的修為,現在的身份進入縹緲峰下,那麼寧仙尊首先看見的,首先記住的,便隻會是現在的我。”

“所以,我要先去明道書院,積蓄力量,待我成熟完備時再進入縹緲峰。”連城月說,“等到那時,寧仙尊才會真正地記住我。”

他語氣堅定,眼底裡燃著幽暗的火。寧明昧道:“你想……”

多了。

多讀幾年本科改變不了什麼。等進了縹緲峰照樣是寧明昧的苦力。而且明道書院在寧明昧名下,四舍五入還是寧明昧的苦力。隻是看上去多了點選擇而已。不過此刻寧明昧樂於鼓勵一下他:“得挺不錯的。”

連城月:“謝謝寧仙尊。我沒辦法比寧仙尊年齡更大,隻能從其他方向,讓寧仙尊記得我……”

他的腦袋被彈了一下。連城月捂著腦袋抬頭,他還想說點什麼,寧明昧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在場所有人心情都不錯,隻有石如琢的心情很差。

“你本科不進縹緲峰下,之後能拿到縹緲峰下的保研名額嗎?”

“你一直不進縹緲峰,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桂若雪?!”

提交鍵交出,連城月的心情隨著提交一起飛向遠方。但這並不是連城月這個暑假的最終結局。在剩下的一個月的時間裡,他每天打工,考駕照,打工,考駕照。

連城月的迷茫期很短暫。很快,他再度鬥誌昂然。既然已經決定了成為清極宗內門新生之王,他就要把一切做得十全十美,成為清極五字班裡最優秀、最著名的那名學生。

他要整個清極宗都聽過他的名字,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他連城月,才是清極宗最強的新生!他要所有同屆同級都不敢在保研意向上填入“縹緲峰”三個字。因為所有人都會知道,縹緲峰,是連城月的目標。沒有人可以和連城月競爭縹緲峰的保研名額,縹緲峰手裡落下一個子都是連城月的!

然而大學生總是會花很多錢的。這一個月,連城月不得不頻頻出外勤。還好,如今潛入仙界的魔族很多,連城月多次殺人奪寶,終於攢夠了大學兩年的花銷。

今日便是新生入學。連城月迫不及待,想聽寧明昧的新生入學講話。為此,他特意看了天氣預報,還帶了一把傘——若是天上下雨,他正好可以給寧明昧撐傘。

然而,此刻卻傳來了一個消息。

——閉關多年的無為真人,忽然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