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月:“老前輩。我聽聞縹緲峰有前山,有後山。想不到桂前輩在縹緲峰後山地位超然,我想,我應該借此機會,多多巴結他。”
石如琢:……
連城月:“而且桂若雪前輩看起來並不驚人,沒想到他竟然有五套海景房。而前輩你,隻有一枚戒指。而我,隻有一間學生宿舍。”
石如琢:……
連城月:“老前輩。您說這是桂若雪的下場。在這之前,桂前輩又是有著怎樣超然的地位呢?”
——不過是在兩大宗門之內被非升即走,沒房沒車,四處被追殺,到處做非法實驗罷了。
——怎麼就前輩了!你這個勢利的狗東西!!
連城月:“不是勢利。而是因為,桂前輩很受寧仙尊的信任。我想,我可以通過他來向寧仙尊套近乎。老前輩,桂前輩在離開你之後,過上了更好的生活呢。”
石如琢從牙齒裡逼出幾個字來:“桂若雪,我要殺了你!!”
連城月:“不能讓您殺。寧仙尊會不高興的。”
石如琢:“你這小子,老子要奪你的舍!”
寧明昧回頭就看見連城月扇了他自己一耳光——然後又看見連城月用左手捉住自己的右手,表情很專注。
……什麼怪東西。
寧明昧再度皺眉了。如果說齊免成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怪東西,連城月就是他見過的第二個怪東西。
他轉頭對桂若雪說:“好好運氣,好好養傷,不要著急,不要害怕。”
渾身濕淋淋的桂若雪盤腿在河邊運轉氣息。在一個時辰後,桂若雪道:“我想起來了。”
寧明昧:“想到哪裡了?”
桂若雪:“想到剛才,想到過來這裡的理由,想到一針刺破對方的水琴後裡面泵出來的液體……”
寧明昧:“那挺好的。你恢複了。”
桂若雪:“還想起了剛才你和我說的話。”
寧明昧:“嗯哼。”
桂若雪:“寧明昧!你這個騙子!隻告訴我有五套房!我明明有八套房!!我要是不恢複記憶,剩下那三套是不是被你給昧下了?”
寧明昧推了推眼鏡,無視了桂若雪的尖叫。回頭,他看向已經結束了左右互搏的連城月,看著他臉上的耳光印道:“你剛才在乾什麼。”
連城月用溫和而討人喜歡的笑容道:“仙尊,不用擔心我。”
寧明昧:“……我是問你剛才在乾什麼。”
連城月面不改色道:“仙尊。我想到我方才竟然沒有先行一步,追上那人,反而讓仙尊的得力愛將受傷。想到這裡,我就十分痛苦。仙尊能救助愛將,而我隻能扇自己兩個耳光。”
寧明昧:“……”
連城月清晰地聽見石如琢發出了嘔吐的聲音。
寧明昧觀察了一會兒L,難得地把係統拉了出來:“說實話,我很受震撼。”
係統道:“什麼?”
寧明昧道:“雖然早有預料,
你們男主的精神好像有點不太正常。”
係統還沒反應過來:“你才知道他是個瘋批?”
寧明昧道:“我沒想到他的可塑性這麼強。”
連城月見寧明昧沉默,
對石如琢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寧仙尊為我沉默的樣子。寧仙尊的情感,終於成功地被我觸動了。”
石如琢:……
連城月:“根據可重複性原理,我應該再抽自己一耳光。而且我看那些話本子上都說,要增進師徒關係,徒弟就應該賣慘,就應該綠茶。”
“……”
說完,連城月就又給了自己一巴掌。隨後,他道:“仙尊,我真的……”
寧明昧:“……你彆抽了。”
連城月又對石如琢道:“寧仙尊心疼我。”
石如琢:“我看他是在叫你彆抽風了。”
寧明昧道:“算了。你繼續抽吧。”
寧明昧陷入沉默,繼續觀察桂若雪。終於,他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桂若雪的臉頰。
還摸了摸桂若雪的嘴唇。
此刻桂若雪和石如琢都在大叫:“你乾什麼?/他乾什麼?!”
“水,記憶遺忘……”寧明昧沉思,“那名鬼修用的,是不是忘川水?隻是不知道這水究竟是接觸皮膚就能發揮作用,還是被你吞下去了一點……假發?”
“你……你……!”桂若雪臉紅得厲害,胸口卻被氣得一動一動的,“你竟然摸……”
寧明昧冷酷道:“我不僅要摸,還要你張嘴。張開嘴讓我看看。”
桂若雪:……
寧明昧:“你要造反了?”
“下次摸之前,先說一聲!”桂若雪悶悶道,卻也張開了嘴。
寧明昧觀察桂若雪的舌苔去了。此刻,發出“他竟敢”的聲音的人又變成了兩個。
石如琢:“寧明昧,你竟敢……”
連城月:“桂若雪他竟敢……”
“桂若雪他竟敢什麼了?”石如琢轉頭攻擊。
連城月:“他竟敢讓寧仙尊為他費心!”
寧明昧回頭時連城月又在扇自己耳光了。這一次,寧明昧又沉默了一瞬。
連城月再度抗擊暴走狀態的煉虛期老鬼成功,露出微笑:“仙尊。”
寧明昧冷酷指示:“出發,去追人。”
如果說寧明昧最開始,隻是想找一個免費的向導。但現在,這名蘭橋鬼修對於寧明昧的價值,就不太一樣了。
畢竟此人不僅能成功取得忘川水,還能用忘川水製造武器。
一則,修士很難取得忘川水。二則,忘川水附近是荒廢的前鬼王宮。這裡可不是一般的鬼修能夠進去的。
而且那女子使用水琴。寧明昧一看見玩樂器的修士,就覺得對方和煙雲樓應該有點關係。現在他是清極宗的,鬼修是煙雲樓的,桂若雪是明華穀的,石如琢是飲冰閣的。可真是TOP4都集齊
了啊。
桂若雪來不及再做裝扮,
隻能戴上一張面具。此刻他穿著嫁衣,
頭發散亂,又戴著面具,看起來真是像極了一名女子。
穆寒山追得匆忙,但黃竹桃細心,一路上為他們留下許多路標。三人一戒順著路標狂奔,四周的景象漸漸發生了變化。
“進鬼界了。”連城月低聲說。
鬼界沒有無私的邊防戰士。幾人一路進入得暢通無阻,連護照都不用交。當空的皓月漸漸被白霧所遮蔽,一路上,眾人能看見的便是無邊無際的石山與河流。
寧明昧和桂若雪身為化神期修士,其腳程是其他修士不能比的。不過讓寧明昧意外的是,連城月的腳程竟然也不慢。想到這裡,寧明昧覺得以後可以讓連城月做很多跑腿蓋章的工作。至少這種工作是不需要員工精神正常也能乾的。
終於,幾人抵達一處石窟。隻是幾人沒走幾圈,就走回了同一個位置。
“看來這裡便是那鬼修的老巢了。”寧明昧道,“諸位跟緊我。”
這處石窟極大,寧明昧時不時地便能從石窟頂上看見吊著的骷髏。越靠近石窟深處,血腥味越重。終於,寧明昧聽見了打鬥的聲音。
找到了!
石窟裡光影晃動。果然,其內黃竹桃與那鬼修激戰正酣,其餘弟子也正在旁邊。鬼修向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知道大勢已去。
那一刻,寧明昧忽然心中一動。
“不好!”寧明昧大聲喝道,“她要自爆!彆讓她跑了!”
刹那間,整個石窟爆炸開來,在鬼界漆黑的夜裡炸成了一片煙花!
巨大的衝擊波將地面也炸出一條深深的裂縫。這石窟原本就在山崖上,此刻更是炸得到處都是。黃竹桃反應及時,也隻來得及將身邊的溫思衡和段瓔護在身下。
都說鬼修性情詭詐。那鬼修應該很久之前就在自己的老巢裡設置了自爆機製了。這一下可把他們崩得老遠。
還好,黃竹桃從前也是很有行走江湖的經驗的。她拖著二人往回走,心中卻焦慮萬分。
鬼修自爆時,她這裡除了自己、溫思衡和段瓔,還有三個人:老十一,葉雪霏和穆寒山。
如今,他們都不在這裡!
鬼修的老巢靠近懸崖。黃竹桃縱使護著溫思衡和段瓔,以她的修為也險些被崩到崖邊。不知道其餘三人是被崩到哪裡去了!
終於,在萬般焦慮下,她找到了寧明昧。
所幸寧明昧三人不僅毫發無傷,還把那鬼修給抓住了。寧明昧讓林雪用點穴的法子控製住了她,眉頭卻皺得死緊。
見黃竹桃來了,寧明昧道:“隻有你們三個在一起?”
黃竹桃道:“那三個人不見了,我找不到他們。”
寧明昧道:“有誰不見了?”
黃竹桃說:“葉雪霏,老十一,還有……”
“穆寒山。”
“鬼界的天氣夜晚是深黑的,白天則是灰蒙蒙的。但總比夜晚強。”桂若雪道
,“這片石山很廣闊。夜晚要找人並不容易,我們可以等白天再來找找。”
他說出這段話後,寧明昧卻反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們在這裡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你覺得,難道會沒有人聽見?”
……
穆寒山在嶙峋碎石中睜開雙眼。
爆炸發生時,他恰好站在崖邊。巨大的衝擊波讓他在瞬間之內就被衝下了山崖。
還好,山崖下不是無儘的深淵,而是一條河流。或許是因為忘川在鬼界,鬼界總是有許多河流。河水減少了衝擊力,但穆寒山也費了些勁,才從河流裡爬起來。
爬上亂石時,穆寒山忽然想起來曾經學到的地理知識。
鬼界的河流主要有兩個分支流向。一部分流向更遠的大淵,一部分流向鬼界的忘川。
順流而下,流入這兩者中的任何一者,都不是什麼好選擇。大淵之上是天門,大淵之下是神女曾與邪物戰鬥過的地方。而忘川是鬼界的“聖地”,更是所有修士都不想去的地方。
穆寒山不知道葉雪霏和老十一是否也被卷進了河流裡。他沿著河流搜索,卻無功而返。而他本人也被河水衝出了一長段距離。
還好,他並沒有怎麼負傷。
於是他背上劍走入石林,決定找回自己原本的坐標。然而鬼界的天空看不見星星亦或是月亮,手中的羅盤也沒有用處,因此也無法確定方位。正當穆寒山焦急萬分時,他忽然低頭,在地上看見一點血跡。
一點不算特彆新鮮,但也絕對並不陳舊的血跡。
穆寒山心中警覺,卻又擔心這是他的同伴們留下的血跡。他低下身仔細觀察,發現這血跡不屬於鬼修,也不屬於魔修,而是屬於人族的修士。
身在鬼界的人族修士,還受了傷……是自己的同伴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難道是那些失蹤的清極宗弟子?穆寒山覺得那染血的腳步,很像清極宗的步法。這使他心中一緊。
穆寒山很擅長潛行。他收斂自己的所有氣息,向前搜尋。可以看出來,血跡的主人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傷,就連處理自己留下的蹤跡的時間也沒有。要知道,在黑暗森林裡留下自己的血跡,就像是為猛獸留下了最血腥的誘餌。
終於,穆寒山看見了一處石洞。想來那受傷的人就在這裡面。他沒有開口,隻是躡手躡腳地進去。夜色如墨,他看見石洞深處有一塊巨石。
血跡淅淅瀝瀝,從洞外一直延伸到巨石下面。一個身影正蜷縮在那裡,不算強壯,比較纖長。穆寒山隻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那人似乎是累極了,且傷勢不輕。因此就連穆寒山進來,他都沒有發現。
穆寒山繼續向前。那一刻,他忽然心頭跳個不停。鬼界霧氣籠罩,夜夜都是無月之夜。可此刻,他忽然間就看清了那人的臉。
“……”
穆寒山曾經設想過無數次此刻的自己,應當是怎樣表現的。
他以為自己會大喊,以為自己會不冷靜,以為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以為自己會拔劍。他會去質問,去哭鬨,去捉住他……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很冷靜。
就像是所有最撕心裂肺的執念一朝落地時,一個瘋魔之人終於擁有了自知之明時會有的冷靜。瘋狂的極致,是鎮定。
此刻穆寒山想,他隻有兩個念頭。
第一個念頭是。
“是他。”
第二個念頭是。
“這次不能讓他跑了。”
於是一切都好似很順理成章。他來到那人身前,覺得對方的臉好像如記憶中一般熟悉,又好像有些陌生。這是他第一次以一種全新的角度來打量他——不再是師徒,而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於是他突然好像意識到了很多細節,譬如他的容貌如何,譬如他此刻十分虛弱。
而他看見那人終於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也睜開了一點眼。
身著新郎裝的他被映入了他的眼裡。此刻一定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