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昧認為,有兩個可能性最大的時間點。
時間點一,是當初神劍遺失、神族後人隱居時。神族後人中的大祭司那時已經知道神劍的下落。神劍的劍骨與劍身被某人帶走。神劍中絕望嘶吼的劍靈則被封印在了靈水村裡。
時間點二,是當初無為真人帶回神劍時。
既然他們能將神劍一分為二,將劍骨放進某個爐鼎體內,那麼,他們為什麼不能將神劍一分為三呢?
不聽話的神劍實在是太不聽話。他們將劍靈留在了靈水村,帶著神劍返回清極宗。
隻是,無論是第一種可能,還是第二種可能。在這片關乎力量、關乎權力的迷霧中,有一個人的身影,是無法被忽視的。
那便是無為真人。
第一任與第二任執劍長老的死,終結於無應與無果手中。第三任執劍長老的生命,終結於常非常與那任執肅手中。第四任執劍長老的選擇,又是由無空負責。
他始終站在迷霧頂端,從長老到掌門,再到太上長老。他凝視霧底眾人,雙眸半開半寐,雙手始終乾乾淨淨。
如果說如今的掌門齊免成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那麼曾經的掌門、受白若如與項無形這兩位真君子愛戴的無為真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無為真人,是如今修仙體係裡立於至高之上的強者。
“不能到合體期麼?”寧明昧輕哂,“那樣也罷。”
“如何能罷?”常非常問。
“有的人,靠著力量與隱藏,才能立於雲台之上。可即使如此,他們也隻能用雲霧圍繞周身,小心地藏住自己滿是血汙的雙手。但我不需要。”寧明昧說,“對於我而言,想要立於高塔之上……自身的能力,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況且,並不是隻有武力,才能被稱為能力。”
身居高位者,不需要智力雙全。他真正需要的,隻有兩點。
一為掌控評判規則。二為平衡規則。
常非常似乎沒想到寧明昧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怔了怔,而後,他眼底微微一閃:“你同從前,確實是不太一樣了。”
寧明昧卻沒有接這句話。他推了推眼鏡,看向常非常:“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
“他們算準我自閉,算準你孤僻。在他們眼裡,你我二人,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等我失控,你自然可以毫無情感羈絆地下手,為他們解決這個定時的大麻煩。如今你我雖有交情,可以稱得上是朋友,但絕對不至於到肝膽相照的地步。”
寧明昧的最後一句話,對於許多人來說,其實是有些傷人的。可常非常毫不受影響,反而覺得這句話說得很清晰。他點頭道:“你說得對。”
“既然如此,你為何對我和盤托出這些密辛?”
常非常睫毛動了動。他道:“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
“因為怕死?不,我能看出來,你不是一個怕死的人。這一點,我相信當年的無為真人也能看出來。若是怕死,
你從一開始就不會接下這個差事。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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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他們淡淡。一是因為你生性如此,二是為了減少羈絆。即使如此,他們對你投入的感情依舊會對你造成壓力。在我發狂時,你不會任由我傷害到這些單純的弟子們。你會殺了我,與我同歸於儘,好保護這些人。這應該也在你的計算之中。”寧明昧道。
常非常不語,隻輕輕點了點頭。寧明昧道:“那麼,就隻有另一種可能——你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比起之前的狀態發生了變化的東西。它或許是功法裡被隱藏的部分——這不太可靠,因為你這些日子,沒有在做這方面的研究。或者,它是更加具有波動性的東西,譬如人際關係。”
“……”
“近日裡有什麼事件,最能導致人際關係變化的發生呢?我最能想到的,便是這次在淩風派與東疾山上發生的事件。這起事件一定揭露了什麼,讓你察覺到了我與你之間,本該是殺死彼此的凶手關係的變化。你我皆是冷淡理性之人,我想,這並非友情,也不可能是愛情。”寧明昧又推了推眼鏡,“所以常非常。”
“對於你我二人的身世,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
有風輕輕吹過屋簷。灰衣少年抬眼看他,慢慢地開口了。
“寧明昧,你真的很可怕。”他說。
他垂眸道:“我想這裡還是不夠安全。我們換個地方去說。”
……
連城月眼睜睜地看著寧明昧和常非常揚長而去。他端著茶盤,看著眼前的攔路虎,眼底裡的厭惡和憎恨越來越濃了。
被他注視的人卻隻仰頭看著天空。齊免成看了一會兒,竟然樂嗬嗬地笑了。
“即使是親兄弟如常靜常清,也會因為意見不合大打出手。何況是你們二人呢?”他在心裡自語道,“常非常,你想告訴寧明昧,說你們二人是兄弟麼?我想,他會采取的行動,應該不會如你所料的。”
“更何況,這所謂的‘兄弟’……”
“齊掌門。”連城月彬彬有禮道,“寧仙尊和常仙尊走了,我還需要在這裡等候嗎?”
齊免成終於收回思緒來。連城月覺得他的眼珠子在自己的身上滾過一圈,這種非人的感覺讓他十分不適。
平日裡總會嘀咕幾l句的石如琢老爺爺,此刻卻十分安靜。連城月就連向他吐槽齊免成的機會都沒有。終於,齊免成道:“好的。你現在可以進去了。師弟看見你好好照料溫思衡,一定會十分開心。”
連城月:……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應該隻是來送藥的。
這可是清極夏令營!時間是多麼的寶貴。為了能在寧明昧心中留下好印象,獲取直升的資格,連城月每日製定高效的計劃表,在各個片區之間連軸轉。早上,他在房中背書朗讀,增加勤學分。中午,他去收拾幫忙,增加勤快分。下午,他給溫思衡送藥,增加德育分。一會兒,他還要詢問老十七以獲得答疑,增加人際交往分呢。
可齊免成畢竟是掌門。可
即使是掌門,也不能一句話打亂他的計劃。可齊免成是掌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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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免成又不做聲了。連城月用餘光瞟他。他發現齊免成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竟然還很古怪地笑了一下。
“你想討好我師弟?”
……這句話怎麼聽都不像一個掌門該對一個路邊少年說的話。
連城月一時宕機。隨後他道:“齊掌門,我隻是……”
他瞟著齊免成,齊免成卻許久沒開口。
終於,齊免成開口道:“剛才,我本想教你一些討好我師弟的方法。這樣的話,日後,各種事情對於我來說,也會方便許多。”
連城月:??
齊免成又道:“然而,我想了想,好像我尚未了解到能夠討好我師弟的方法。哈哈。既然如此,我就不教你了。”
……
神經病啊!!
終於,連城月感覺自己的戒指動了動,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怒罵齊免成。而他隻是終於覺得齊免成說了一句他能聽懂的話:“謝謝齊掌門。齊掌門說得對。”
齊掌門:“嗬嗬,不用謝。你進去吧。對了,我師弟喜歡努力的人。或許,你足夠努力,是可以讓他開懷大笑的。”
說罷,齊免成向外離開。
連城月端著藥盤——進入溫思衡的房間後,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給溫思衡上藥?
他心裡在琢磨,卻聽見石如琢發出一聲鬆了一口氣似的歎氣。連城月道:“老前輩,你剛才怎麼不說話?”
“你們兩人說話,我插不上嘴。”石如琢道。
連城月:“我原本以為人長大後,說話的能力也會隨之成長。方才,我告訴自己,我接不上齊免成的話,是因為我經驗尚不夠豐富。可你比齊免成的年齡更大,卻依然接不上他的話。這使我對我的學習方針產生了懷疑。”
石如琢:……
這種受折磨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但石如琢畢竟身經百戰,他皺眉道:“那個齊免成不簡單。”
“什麼?”
“他給我的感覺,深不可測。”石如琢道,“如果我是你,我會離他遠一點。”
靠近齊免成的感覺,如靠近深淵。譬如,你將一塊石頭扔進山間,會聽見石塊撞擊的回音。
可如果你將一塊石頭扔進名為齊免成的深淵,你將永遠不知道自己會聽見什麼怪聲。
連城月若有所思:“那他說,寧仙尊喜歡努力的人。你覺得這段話對嗎?”
石如琢:……
就在此刻,他們聽見外面傳來驚惶的人聲:“那個山底的秘境……提前開放了!而且……”
“很奇怪!”
……
另一邊,寧明昧和常非常降臨在了一處空地上。
這處空地附近的景色與旁邊相似。唯一一處不同,是這裡有一棵雙子鬆。
雙子鬆從同一塊岩石裡長出,相依相偎。寧明昧端凝那雙子鬆,片刻道:“你想說什麼?”
“從剛出生時起,我便被人追殺。”常非常看著鬆樹,平靜道,“一部分人說,我的母親是一名極惡之人。因此,如我這般的極惡之中,不應被容於世。另一部分人則說,我母親這般特殊,誰知道我身上有沒有藏什麼奇怪的功法或體質。他們要將我捉回去,做一些研究。”
“但也有人,想要救我。”
寧明昧聚精會神地聽著。他與常非常站得近,好似親密如兄弟。
可誰也沒看見。
在那塊岩石深處,兩棵鬆的末端,並未從同一棵鬆樹裡長出。
它們隻是擁擠著、扭曲糾纏著,擠在同一條石縫裡。
如被逃不開的、一念之差中的夢魘糾纏著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