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工資。
世間之事,若是有了價碼,便總能分出個高低貴賤來。譬如在清極宗,外門弟子比雜役的月例多,內門弟子比外門弟子的月例多。
但莫靜很耿直。在東疾山,無論女男,無論老少,無論是研究者還是實驗體,都沒有工資。這從根本上解決了人人攀比的問題。
為了感念這份善意,東疾山很少有人離職,即使離職,也是死不見屍。
莫靜不建議東疾山同事們私底下有太多交流,以減輕社恐的職場社交負擔。莫靜的修為和東疾山的晉升機製一樣高深莫測。有些不服管教的研究者,會晉升為實驗體。大部分研究者冷眼旁觀,覺得自己的待遇總比實驗體更好,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甚至以折磨實驗體為樂。唐莞看在心裡,膽戰心驚。
為此在所有人中,唐莞唯獨和比她更晚入職的薛離關係最好。薛離和唐莞不一樣。她不是騙人,而是某個門派的叛修。據說,她不滿某門派中修士仗著資曆更長,折磨壓迫資曆更短的新修士的行為。一來二去中,薛離和門派中的“前輩們”發生衝突,在反抗時錯手殺了一個修士。
薛離不能再回門派,忍受著被顛倒黑白,被追殺,但也還不想入魔。在走投無路、垂死之際,她被莫靜帶到了東疾山。
和多愁善感的唐莞不同。薛離由於自身經曆的緣故冷靜理性,也比其他修士更受莫靜的器重……
寧明昧插了一句:“也就是說,她了解所有的技術細節?”
事實確實如此。在東疾山的技術層面上,除了莫靜,就是薛離首屈一指。
唐莞一直想逃。在所有她撐不下去的時刻,唯有薛離的冷靜給予她力量。如今,外人入侵東疾山,許多研究者都被殺死。他們平常便惡貫滿盈,唐莞並不關心。可她不想薛離也一起死去。她和他們不一樣……
寧明昧道:“既然她了解幾乎所有的技術細節,我會考慮幫助她這件事的。”
唐莞沒有說薛離曾在的門派。換做修仙界其它人,對此總要掂量掂量。修仙界唯一對此沒有任何感覺的,隻有寧明昧。
哪個門派能比清極宗更大?哪個地方能比縹緲峰更惡霸?更何況,寧明昧又不會給薛離合法身份,隻會讓她留在縹緲峰後山。
唐莞聞言喜悅,原本緊蹙的眉頭也悄悄放鬆。她繼續說,東疾山是乾什麼的。
又開始,唐莞隻以為東疾山是專做器官移植的。
就像所有正規的大公司一樣,東疾山雖然不給研究員們編製,但給予了他們長達一年的學習期與實習期。考慮到實習期與正式入職期都沒有工資,東疾山在實習期與正式入職期的待遇上實現了公平。實習期存在一定的輪轉製度,唐莞就在這些時間內,摸清了東疾山的業務。
東疾山有幾個做移植的部門。一開始,他們在同類的獸與獸之間做移植。再後來,他們轉移到人類身上。在唐莞幾乎以為這就是東疾山的最終目的後,東疾山教會了她深入專項打擊用戶需
求痛點是有多麼的重要——對於人體,他們開始做根骨移植,且隻做根骨移植。
在初次目睹這項技術後,唐莞被嚇得很久沒有睡好覺。這項技術並不成熟,甚至可以說是喪良心的——被換入可修仙根骨的購買者,雖然能擁有一時的修行能力,但會因為持續使用靈根帶來的排異反應早早死亡,幾乎無一例能挺到金丹期;被換下可修仙根骨的販賣者不修仙,雖然會延緩排異,但他們的下半生也會在病痛之中度過、早衰、壽命剪短。
唐莞見過韓延被換上根骨後的第一周,稍微催動靈力時就會發出的、慘絕人寰的哀嚎的模樣。但即使如此,拿到門道、想要做這份手術的修士也是趨之若鶩。
寧明昧道:“這在修仙界,是絕對應當被禁止的、喪良心的邪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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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挨個去收保護費。
大世家,你們也不想讓自己更換根骨的事被人知道吧?
到時候寧明昧私下掌握根骨移植專利,表面上向違法的修仙世家收取保護費。一件事賺兩份錢。
“不過,如今有減緩他們的排異反應的方法麼?”寧明昧忽地問。
比如免疫抑製劑之類的。到時候可以每個月賣給他們。
唐莞慚愧:“沒有。”
管殺不管埋,真是好風範。
“你們的山主,對於根骨移植的事情是什麼反應?”
寧明昧又問。
在唐莞的描述裡,“莫靜”被藏在那些對他隻言片語的描述中。他如迷霧,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來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沒有人知道他打四份工報複社會的目的。
但人是不可能完全隱藏自己的。隻要有描寫,就會有痕跡。一個坐在躺椅上蒼老的背影,一次輕微的歎息,都能使寧明昧從這片模糊的背景板中,把這個自己即將使其天涼莫破、接收其包括人體工學椅在內的所有辦公財產的商業競爭對手的身影抓出來。
唐莞想了許久。她道:“我隻記得發現根骨移植導致的壽命簡短不可逆後,他說了一句話。”
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何唯獨對這段話印象頗深。
寧明昧問:“他說了什麼?”
“他靠在門旁,說了一句話。語氣中儘是嘲諷和厭惡。”
“原來所謂資質靈根,到底還是天定的。”
“生來天資微薄,即使是同胞兄弟,也要屈居人下。”
當時有人問莫靜,這不是很好嗎,兄弟之間可以互相照拂。
但莫靜隻回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