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淇在昏暗的夏夜裡奔逃。他想起自己分彆在童年時與少年時,也見過這樣狼狽的奔跑。
童年時,父親為他們兩個孩子分彆留下一顆糖,接著頭也不回地去奔赴他的愛情。弟弟哭喊著追逐父親,跑得跌跌撞撞。他隻站在原地吃糖,將指尖上的糖味也舔得乾乾淨淨。隨後,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從地上拖起跌倒在地、嚎啕大哭的弟弟,給了他一個耳光。
“沒用的蠢東西,他不要我們了。”他粗暴地說著,捏開弟弟的手,想從他的手裡搶走屬於他的那顆糖。
可糖早就被弟弟捏壞了,隨著他的奔逃掉進了泥水裡。
後來的一次逃亡,是從“莫先生”的手裡。他在顛簸的車上將帶著甜味的藥偷偷嘔出,隨後將傷害葉歸靜的事情鬨大。“莫先生”等人不敢出面,他才能捉到機會逃跑。
在逃跑的路上他曾回頭,名叫葉歸穆的少年抱著妹妹,傷心地嚎哭。那罐被他買來給妹妹的糖儘數撒在地上,淹進了泥水裡。
那一刻,容淇很失落,也很嫉妒。
那時他想,他嫉妒的一定不是那無私的眼淚。
一定是那有實質的糖。
而如今,他又見到了葉歸穆。就在這座斷崖旁。昔日少年此刻持刀,封鎖他所有去路。
“人找到了,怎麼辦,把他送到寧仙尊那裡去?”葉歸穆詢問空歡。
空歡與他商量片刻,葉歸穆去給寧明昧發消息。空歡則走向蜷縮在山壁旁,流血虛弱的少年慢慢道:“容淇。”
少年嘴唇蒼白,隻戒備地看著他。
空歡:“我們不是來殺你的。而是來找出真相的。”
無論他如何說,少年仍舊油鹽不進。另一邊傳來葉歸穆不耐煩的聲音:“你和他說那麼多乾什麼。”
空歡道:“容淇畢竟也是受害者。”
“我妹妹也是受害者。我能以這個態度對他,已經很不錯了。”葉歸穆嚷嚷。
空歡對容淇道:“葉歸穆他看起來脾氣不好,其實他心腸很好。對了……”
他在懷中摸摸,最終掏出一包……奶茶粉。他將奶茶粉遞給容淇:“這是寧仙尊給我的使用代糖的新口味,說是因修士整體體重上漲才研製出來的,你要吃一點補充體力嗎?”
葉歸穆在旁邊聽見,喊道:“你就讓他乾吃啊?”
空歡補充:“很甜的。”
少年直勾勾地看著他,最終從他的手中慢慢接過那包奶茶粉。半晌,他說:“好,我跟你回去。”
此刻,葉歸穆卻瞥見山壁外有黑影一閃。
“容淇說他願意跟我們回去。”空歡說。
“恐怕,需要你先帶他走了。”葉歸穆道,“有人追過來滅口了。”
他從背後拔出刀來,迎面而來的,是黑巾蒙面的數人。
……
“所以好消息是,你們擊退了部分追殺者,成功逃脫,並從他們的身上拿到了他們出自淩風派的
證據。”
葉歸穆:“寧仙尊,
”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是雞。證據呢。”
葉歸穆:“是。但我不知道那夠不夠……”
寧明昧:“你,求是門。我,清極宗。空歡,抱樸寺。五常拿到的證據,當然是夠的。即使沒有證據,也是夠的。”
葉歸穆聽起來稍顯安心:“那你還找我要證據?”
寧明昧:“要是你沒拿到證據,就從現在開始偽造。”
去偷點淩風派的證據栽贓,非常不難。
即使已經習慣了師尊的邪惡作風。此刻老十七還是有點風中淩亂。
“壞消息是。一開始容淇同你們一起擊退了追殺者,還救了你一命。旋即,她向你們闡明她女扮男裝的身份。在她年少時,她以此保護自己。然後,她取得了你們的信任。”
葉歸穆:“嗯……”
“然後,她在懸崖邊假裝失足,將救她的空歡反推下去,趁著你去救空歡的時候,逃掉了。”寧明昧總結。
葉歸穆很難承認。他說:“我覺得她……”
“不必說了。我大概知道,她應該是往東疾山去了。”寧明昧打斷道。
葉歸穆:“??”
“因為有人想要把水攪渾。有大魚想逃跑,水越渾越好。”寧明昧道,“你們還能打吧?”
葉歸穆:“空歡受了傷……”
寧明昧:“正好。遊戲裡戰士的攻擊力會隨著血條下降而上升,讓他過來。”
大戰在即。想要不暴露地拿走東疾山的商業機密,變得越來越困難。
眾人眼前霎時間有濃霧籠罩,隨後,模模糊糊的東疾山出現在眾人眼前。老十七低聲道:“師尊,我們到了。”
第一次出外勤,薑幼蓉有些害怕。可她瞥見身邊練氣期的連城月竟然直勾勾地盯著東疾山看,眼中竟然一絲害怕的意味沒有。
戒靈道:“小子,怎麼了?”
“這山裡,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連城月說,“我感覺這山裡,有我需要的東西。”
飛舟在空中盤旋,卻許久沒有落下。煉虛期的戒靈石如琢觀察片刻,發現一件有趣的現象。
不過想來,寧明昧不過一個化神期,應該是看不出來的。
身為連城月的臨時隨身老爺爺,石如琢也有私心。在連城月從他這裡取得信息成長的同時,石如琢也在獲取資源,修複自己的靈魂,以獲得最終重鑄肉身、由戒指中脫出的機會。
在過去八年的歲月裡,連城月對他不能說是言聽計從,也可以說是我行我素。連城月每天禮貌詢問,自行思考,有效對策,並得出神秘結論。其中尤其是神秘結論一環節,總讓一心想要讓連城月陷入自己的計劃的石如琢苦不堪言。
可這樣詭異的連城月,卻在見到寧明昧後像是丟了腦子一樣,不僅結論愈發玄妙,還相當地言聽計從。
這次,石如琢決定故作神秘,奪回屬於自己的
一切!
可寧明昧竟然掏出一塊神奇的白色竹簡,然後叫來老十七和薑幼蓉。
寧明昧:“數據完成。現在給你們兩個布置一個臨時的作業:計算東疾山的結界場分布。”
老十七早已熟練點頭。隻有薑幼蓉還有一點反抗精神:“師尊,我們來得及嗎?”
寧明昧:“手算來不及。所以正好測試一下飲冰閣符修剛推出的MATLABr2077b內測版。在仿真模擬時記得使用裡面的工具箱。”
用可能充滿BUG的新軟件算結界場是種什麼樣的體驗。這件事,隻有老十七和小幼蓉明白。
兩人吭哧吭哧地低頭計算。連城月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們手打自己根本看不懂的謎語,詢問石如琢:“老前輩,您知道這些符號是什麼意思嗎。”
石如琢:……我怎麼可能知道這些符號是什麼意思!
“奇怪了,這些東西不是飲冰閣做的嗎。”連城月“唔”了一聲,“老前輩,您說您曾經在飲冰閣修行,還是煉虛期,卻連這種被築基期和金丹期使用的東西都不懂。這使我有些懷疑您的身世。”
石如琢:“……你小子!!”
連城月:“我的懷疑非常合理。被人捕捉,捆於戒中,對於任何煉虛期修士來說都是了不得的侮辱。一般,在面對這樣的侮辱時,煙雲樓人會自稱為清極宗人。由此可以推斷出,老前輩,您應該是明華穀的人。”
石如琢:……我靠啊。
另一邊,寧明昧看連城月臉上風雲變幻,勾了勾唇角。係統趁熱打鐵道:“你看連城月做什麼?”
寧明昧:“一塊毫無科研素養除了血液沒有任何壓榨潛力的廢柴,此刻自己竟然還挺自得其樂的。”
係統:……
寧明昧冷不丁地道:“你很希望我對他能擁有一些激烈的感情啊?是因為這對於你來說,是可以被取用的能量嗎?”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係統:“宿主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寧明昧轉回眼眸來。
兩個弟子還在計算。連城月道:“明華穀的老前輩,您對這裡的陣法,有什麼看法嗎?”
石如琢對此,隻是哼了一聲。
“這般精妙陣法……”
“算出來了!!”兩個弟子歡呼。
石如琢:……
算出來什麼了!怎麼算出來有兩個陣法的!
“此處,有兩個結界場在疊加作用。一個,根據強度分析,應該是化神期設下的結界。另一個,根據強度分析,應該是元嬰期設下的結界。”老十七讀著結論,忽然皺了皺眉,“第二個……隻是元嬰期?”
從結界波的振幅來看,這確實是元嬰期修士所能達到的水平。
可它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強大?
寧明昧站在舷窗旁,注視東疾山。他唇邊吐出一口氣,道:“看來除了我們,這裡還來了一名化神期的不速之客啊!
”
“師尊,我們該怎麼辦?”
寧明昧轉頭看他們:“繼續算。把陣法的核心算出來——用你們上周學到的凸函數優化。”
艙內,隻剩下薑幼蓉弱弱的聲音:“師尊,我是中學生,還沒學到……”
說好的救人。一群人卻在飛舟裡面抱著matb碼來碼去、算來算去。石如琢拚命伸出腦袋,去看那傳說中的飲冰閣造物——這種看都看不懂的鬼畫符到底是什麼!
石如琢的飲冰閣時代,沒有符go,沒有符python,沒有符C,就連符彙編語言都沒有。符修們依靠一種玄學畫符,與世間能量溝通。成功運行與否全靠天時地利。因此,每個強大的符修都會有種錯覺:我是神所愛之子。
否則,怎麼就我沒有BUG?
可今天的符世界,已經讓窩在戒指裡八年的石如琢有了很強的陌生感與危機感。尤其是當他發現,那些蝌蚪一樣的字體看似雜亂,實則很有規律時。
他轉頭看向連城月,然後發現。
連城月在閃爍聖光。
連城月:“正巧。他們能算出陣法的設置,我也能推斷出老前輩的真實身份。從推理能力的角度來看,我很適合進入縹緲峰。”
適合進入縹緲峰的隻有你的精神狀態吧!
終於,在此刻,兩名弟子驚喜地開口了。
“我找到了這個凸問題的全局最優解!”
“MATLAB!MATLAB!飲冰閣的新造物太酷啦!”
早就叛出飲冰閣,還在叛出時狠狠嘲笑飲冰閣萬事靠玄學早晚會覆滅的石如琢:……
連城月在此刻又說:“他們為飲冰閣歡呼,你卻一臉便秘。你一定是明華穀的,要麼就是求是門的。”
飛舟霎時間俯衝而下,直直地飛向第一個結界設置地點。
而此刻,站在路旁的灰衣人的眼皮,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