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哪個貓能忍住(1 / 1)

寧明昧道:“這是連家的家事, 我就不用去了吧。”

說著轉身就像溜。

齊免成說:“師弟和我親如兄弟,正如我的家人。就不要推辭了吧。”

寧明昧:……無動於衷。

齊免成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連家找我, 估計一是因為母親的遺物, 二是因為, 他們想和清極宗談一筆生意。”

談生意。

寧明昧:“師兄哪來如此客氣的話,你我既為師兄弟, 自然是要同進同出,禍福與共。”

齊免成又看了寧明昧一眼,難得的, 他心裡又泛起一點很詭譎的感覺。

寧明昧是他的爐鼎, 是他的師弟。他在清極宗是如此富有威望,人人敬重, 寧明昧本來也應當如此。

即使不敬重他, 也應當將他視為最值得維護關係、有最高的價值的對象。這樣, 才配得上他齊免成。

可以上幾點, 寧明昧居然一點都沒做到。

沒人知道, 齊掌門在自負盛名的同時,還很有好勝心和自尊心。

而且現在,他竟然要依靠“生意”才能把寧明昧帶走了。

儘管抓住了寧明昧的弱點,齊免成好像依舊很不開心。

還好,去德正堂的路很短。

德正堂裡人影幢幢,每位都是連家的族老。連家家主請兩人入座上座。茶過三巡,一名年邁的族老也終於表明了來意。

“晃眼間,大哥已經過世了四百餘年, 聽雨姐姐過世也已經幾十年了啊。”族老說, “姐姐在世時對我們心中有怨氣, 無論如何,也不肯回來一趟,她因意外去世,我們都十分哀傷。”

齊免成說:“這就不必了。家母在世時,便一直有沉屙在身。”

族老說:“唉,我們這一代兄弟姐妹,到頭來隻剩下小弟我一個了。回想當時,我們真是鬥了一堆沒意思的意氣之爭。如今檣櫓灰飛煙滅……我也已經年邁。這些年我常常做夢,夢見少年時的事情,我和聽雨姐,在家學時……”

他絮絮叨叨一堆,都是懷念少年時的事,聲情並茂,幾個小輩被感動,抹起了眼淚。寧明昧托著茶杯,看了一眼齊免成。

齊免成看起來居然也很沉鬱,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杯沿:“是啊,可真是令人感懷。”

連家家主說:“免成,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們這次請你來了,除了三姑的遺物、昭兒,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三姑到底是連家子弟,多年來漂泊在外,也是……”

他滿臉哀傷之態,齊免成寬慰他:“也是連家的過失?”

這話一下就把連家家主卡住了。他卡了一會兒才繼續下一句話:“所以,我們想,在連家宗祠裡,為三姑也立一塊牌位。”

連家提出的條件可真是豐厚。靠上的牌位,每天的供奉,家譜的修訂,堪稱死後哀榮。隻有寧明昧聽得打哈欠。

這都什麼破事情,又臭又長。不如留他在房間裡看文獻。

齊免成說:“家主實在是盛情,不過我有個問題。我母親和她大哥的牌位,誰在前,誰在後,誰在上,誰在下?”

這一句話說出去,整個德正堂內都冷了。

寧明昧還在打哈欠,尚且不知道其中隱情。連家家主咋舌,道:“誰,誰……怎麼突然問這個?”

齊免成卻笑了,笑容依舊是溫和穩重的:“我說的是連逐風。也就是那位被我母親親手殺死的,她的大哥啊。”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就連寧明昧都打不下去哈欠了。

……齊免成不是“正人君子”嗎,怎麼開口如此勁爆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好再談。齊免成承諾明天去看看連家這一代的天才連昭,連家幾個人卻吞吞吐吐,直說連昭沒準備好。

集會不歡而散。寧明昧還在椅子上揉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這人就是這樣,一暈車就犯困。

尤其還聽了一場和他無關的集體員工大會。

肩膀上卻被披了個大衣,寧明昧一抬頭,就看見齊免成。

“外面刮大風了,冷得很。”齊免成說,“師弟可困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寧明昧:……

四周連家人都看著。寧明昧對他虛情假意地一笑:“師兄請。”

……

寧明昧:“我這下懂了。他們叫我過來,是吃準我在,你要面子,不敢在我面前說家醜,隻能答應。”

等連聽雨的牌位進了連家祠堂,齊免成和連家之間的關係就算是真的被連起來了。連家要借這份“恩情”做什麼事都方便。

“我算出連家要和我談生意,不過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筆一本萬利的生意。”齊免成說,“幾十年前,我母親臨終時,他們就想來見我母親最後一面。沒想到過了幾十年,他們依舊賊心不改。”

齊免成說這話時很平靜,像是在說彆人的事。寧明昧在陰霾的天空下看著他的側臉,發現這或許是偽君子難得的真容。

寧明昧:“所以他們沒見到?是你父親拒絕的?”

“不。我父親答應了。是我改了父親寄給他們的信,讓他們以為,我父親拒絕了。”齊免成又輕飄飄地飄出一句話來。

寧明昧:……

空氣裡沒酒味啊。齊免成這是怎麼了,突然開始狼人自爆。

“是麼。”寧明昧打著哈欠,披著齊免成的外袍拖遝地走在他的身邊,“你父親也是為了顧全齊家和連家的面子?”

齊免成看他,心想寧明昧對於和他自己無關的事,真是一點不上心。

真是像極了齊免成自己。

“不是。”齊免成說,“我父親會答應,是出於他對我母親的愛。他想要我母親在她身前擁有她能擁有的、完整的一切。而且他也認為,我母親需要與連家和解。這樣,她才能夠感到幸福和快樂。”

寧明昧:……?

“我父親是個好人。”齊免成繼續說,“他很愛我母親。我母親因為功法面容儘毀,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就是這樣的。她不願意恢複自己的容貌,我父親就從來沒在乎過這些。不過很可惜,直到最後,他們兩人之間能談的也隻有愛情。除此之外,他們從未互相理解過。”

寧明昧說:“你母親為什麼殺了她的大哥?”

齊免成看向連家的亭台樓閣。夜色沉沉,他的面容像是木質的神像一樣沒有感情。

“這事兒說來話長,因為連家修煉的功法極為特殊。”齊免成說,“師弟,想不想和我一起夜探連家?”

寧明昧:?

“師兄,你是連家的貴客吧。”寧明昧說,“你想去哪裡,同連家家主說一聲就是,何必要夜探?”

齊免成說:“不知道。我喜歡偷喝免費茶水的感覺。”

……這前一句和後一句又有什麼邏輯關係。

齊免成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趁著夜探連家,偷喝連家家主房間裡的免費茶水。當然,他們用來招待我們的,應當是連家最上乘的茶葉。所以這茶葉,未必比我們實際喝下的要好喝。但有一句俗話,叫妾不如偷。”

齊免成又開始說什麼怪話。

或許是寧明昧的無語太過明顯。齊免成說:“師弟,對不起,又讓你看見我脆弱的一面了。我生來體質特殊,於是時常有一些類似的衝動,使我會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喻的事情。你不會害怕我吧?”

“……”

什麼體質,沒被調教好的人工智能體質嗎。賽博齊免成會通過電子圖靈測試嗎。

係統也忍不住了:“你這掌門師兄是這樣的嗎?我怎麼感覺這麼弱智呢。”

可惜,即使是它,在遊戲的過程中也是沒有辦法在不向上級申請權限的情況下,自行觀看本世界的原文的。

寧明昧說:“不知道。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齊免成絕不是個弱智。”

齊免成一定是故意的。

他這是在和他玩兒呢。

要一起玩,怎麼玩?是打賭的遊戲,還是“你敢不敢”的遊戲。

係統:“啊???”

它有點懷疑自己或者寧明昧中的一個出了問題。否則寧明昧是怎麼在齊免成這崎嶇的腦回路和九真一假或九假一真的話語裡,辨認出奇怪的電波的。

寧明昧:“嘖。”

他沒說有事,也沒說沒事,也沒說現在的齊免成和之前那個“偽君子”齊免成誰更讓人討厭。

隻是作戰的請柬都遞到臉上來了。

係統:“算了,我估計你也不會理他。咱們回去學術吧,不知道連城月醒來沒有。”

試圖勸說。

可寧明昧居然沒動……係統看了一會兒,悚然發現。

寧明昧……好像打算應戰?

不應該啊。

寧明昧怎麼會應戰呢?

不過係統不明白。像寧明昧這樣的人,被能對上部分信號的謎語人如此故意撩撥,如果不動手打回去,就不是他們的風格了。

就像貓好好地趴在陽台上,卻聽見有人怪裡怪氣地學貓叫,還繞著它像食人族一樣跳篝火舞一樣。

哪個貓能忍住想揍人一頓的衝動。

寧明昧抱著手臂看謎語人一眼,最終決定用齊免成的邏輯打敗他:“齊師兄,連家那麼大,你認得路嗎?隻怕你還沒喝到連家的免費茶水,就已經迷路了吧。”

不過說起來,也真怪。

連家如今不過是個二流的修仙世家,可連府的占地面積比四個人界煊赫一時的英雄王的府邸還大,內部裝潢又如此奢華。

修仙者和凡人之間的階級差異,就那麼大麼?

齊免成說:“連家大是有道理的。千年前,他們是協助覆滅當時一個邪.教的大功臣之一。隻是世間哪有常青樹,千年後,家族逐漸沒落罷了。”

寧明昧:“什麼□□?”

齊免成道:“星火島。”

等一下。

星火島??

這不是那名比他更早穿越的女高創立的地方嗎。

齊免成看出他表情些微變化。他道:“對這個很感興趣?”

寧明昧姿態很自然:“嗯。”

“不過那畢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我對此也不是很清楚。”齊免成說,“我從前問過師尊一次,師尊也隻說,那是過去很久的事情。”

星火島,女高,蓮燈,妖妃,連家功法,齊免成體質,無為真人帶回寧明昧的原因之間息息相關。而且寧明昧很懷疑,他這具身體的身世也和妖妃有關。

寧明昧仰頭看見月明星稀。他說:“好,那我們就去夜探一番。”

不合規矩又如何,那就來賭一次吧。

明月之下,齊免成身著白色衣袍,對寧明昧一笑。寧明昧問:“師兄打算從哪裡開始?”

齊免成說:“首先,帶你去連家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