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妨和我打個賭(1 / 1)

飲冰閣弟子甲梳著馬尾:“重啟一下?”

飲冰閣弟子乙頂著發髻:“有道理。我們先收回符紙中的法力, 再重新向它注入法力試一試吧。”

馬尾弟子手心裡的符紙由桃木製成,其上符文由黑筆寫就,形狀複雜, 流光溢彩。其中一個位置少了兩筆, 顯然就是方才被馬尾弟子刪掉的兩句。

他手指在上面輕輕一點, 原本流光溢彩的紋路霎時黯淡。接著,他閉上眼。

發髻弟子說:“兄弟, 要不然這次運轉前我們先算個卦吧。”

算卦看符紙能不能成功運行,這是畫符的還是搞玄學的。

馬尾弟子說:“彆整你那破卦了,直接運行試試。”

其語言頗有一種男生宿舍黨團活動室裡野蠻生長的大作業小組的風味。

發髻弟子說:“你悠著點, 你要把符紙燒壞了, 咱們徹底迷路,一會兒全都得完蛋。”

他說話間, 馬尾弟子已經手指一點, 再度向符紙裡輸入真氣。原本黯淡的符紙被點亮了一部分回路, 又在一處堵塞。原本漆黑的墨跡處漸漸彙聚了一股光, 且越來越灼熱, 看起來馬上就要把此處燒斷。

發髻弟子:“臥槽你這,這和上次符紙被燒壞時一模一樣,看起來是要完……”

馬尾弟子:“成了!!”

不知怎的,這回那股光亮居然越過了這處阻礙,並在符紙的回路上順暢無誤地運行起來。星屑般的光輝逐漸以符紙為中心彙聚成型,最終,環繞在他們的身側,成了指示方向的光繩。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上次出現這情況時符紙被燒毀了, 這次出現這情況時符紙運行成功了。可兩個飲冰閣弟子都是歡慶鼓舞, 恨不得彈冠相慶。

直到這時, 發髻弟子才說:“剛才是誰讓我們重啟一下符紙的來著?”

兩個弟子同時回頭。

深山老林中,他們身後居然站著兩個人。

兩個人看起來都受了傷。即使如此,他們身上的灼灼光華也沒有絲毫被掩蓋,高華如真仙,燁然若神人。

著黑衣的那人站在前面,容貌極美,抱著手,半長不短的發絲隨意披著,臉上架著一副奇怪的法器,臉上神情也是有種說不出的漫不經心的味道。著白衣的那人則是站在後面,青玉發冠一絲不苟,五官英俊,笑容溫和穩重。

隻是白衣人身後,還懸浮著一棵……根係帶土的月桂。

看起來是廣寒月桂。

廣寒月桂。

那可是上古十大神樹之一啊!!

怎麼會懸浮著飄在兩人身後??

飲冰閣弟子從來沒見過這種詭怪陣仗,一時間被震悚到無法言語。黑衣美人說:“符紙跑起來了,就彆關機了。免得下次開機時又不能跑了。”

薛定諤的程序:指在一個用來計算的程序在被研究生第二次啟動後,導師無法觀測其運行狀態。它或許真的在成功運行,或是隻是在研究生周報時的嘴裡成功運行。隻有在打開研究生的論文進度前,導師才能知道,研究生是否完成了該仿真計算程序的成功運行。

寫代碼的誰沒遭遇過一關機,一開機,能成功跑起來的代碼就沒了的情況呢。

馬尾弟子這才注意到。兩個人慌裡慌張地繼續向符紙裡輸送真氣。黑衣美人又說:“你們往哪裡去?”

發髻弟子下意識地回複:“去流月湖南的慈幼莊,翻過這片山就是。”

黑衣美人說:“唔,正好,本尊跟著你們一起去。”

說完,他在兩個弟子震驚的眼神裡,抱著手臂,手指微敲著問身後的白衣人:“師兄,你呢?”

白衣人說:“唔,師弟說得是。若是到了大道上,我們也有機會找到前往連家的路。”

“我是說。”黑衣美人道,“師兄,你應該開口請求我允許你跟著我走。”

兩個飲冰閣弟子:?

面對黑衣美人這本應堪稱挑釁,卻因他的毫無感情而顯得非常詭譎的話,白衣人竟然笑了,聲音溫溫和和:“多虧師弟為我找到前進的方向。”

於是黑衣美人也笑了:“師兄,我開玩笑的。”

兩個飲冰閣弟子:??

“……所以,這段本來該是跟著【我們】走的對話裡,沒有我們的位置嗎。”

……

兩人的隊伍變成了四人和一棵漂浮的神樹。兩個飲冰閣弟子心驚膽戰,跟著他們的兩個人看起來倒是適應良好。

哦,那棵樹也是一樣。

兩個弟子彼此交換眼神,最終馬尾弟子說:“不知這位精通符術的仙尊是出自哪個門派?又是如何知道重啟符紙,符紙就能恢複運轉的?”

此等在飲冰閣內部也是被奉為機密的、高尚的符修恢複失效符咒秘傳大法,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黑衣美人說:“你們的符紙倒是挺有意思。這符紙是你們自己畫出來的,還是照著飲冰閣給的書上抄的?”

馬尾弟子還沒來得及追問,發髻弟子就說:“一半一半其實。”

黑衣美人說:“意思是,繪製思路是飲冰閣的書上給的,實踐和繪製是你們自己做的?”

馬尾弟子驕傲形於色:“對。”

看來這符是他畫的。

黑衣美人:“原來如此。所以每個符修的符,都是自己畫的?飲冰閣沒有批量生產符的工廠麼?”

和一個符修說“你的符是批發生產的”,就像和一個劍修說“你的劍是批發買來的,劈斷了換一根就行了”。

黑衣美人繼續說:“或者,你們沒有什麼能批量生產各種符咒的符麼?有能夠不需要符修注入法力,就能自動導航,自動到達任務地點,自動執行,自動銷毀的符麼?”

如果說上面那句話隻是對於符修技術的侮辱,那麼下面那句話,就是對符修存在意義的侮辱了。

——如果符能夠脫離符修獨立存在,那麼還要符修乾什麼呢?

即使眼前兩人深不可測,馬尾弟子也非常憤怒:“我們每個符修用的符,都是我們自己親手畫的!你懂什麼叫符咒之術博大精深。隻有由符修親手繪製的符咒才是有靈氣的符咒,每一筆,每一畫,我們注入的真氣都是有講究的。比如我們手中這張符,就是我和師弟翻閱多本典籍,通宵達旦親手繪製出來的。”

面對他的怒氣,黑衣美人卻神態未變。他說:“也就是說,這張符咒是你和你師弟親手畫的?”

馬尾弟子說:“那當然。”

黑衣美人說:“也就是說,你完全了解這張符咒的技術細節?”

雖然聽不懂什麼叫“技術細節”,馬尾弟子也仰起脖子:“那當然!”

黑衣美人說:“那根據符紙顯示,我們現在距離慈幼莊還有多遠?”

發髻弟子看了一眼說:“讓我算一下。”

馬尾弟子一臉不爽地看著黑衣美人,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等下,你是……”

黑衣美人:“還要算?你們這個符紙算得出來距離嗎?算出來的距離,準確嗎?是直線距離還是路徑距離?考慮高低縱差了嗎?考慮了極端情況下的繞路情況了嗎?”

馬尾弟子:……

馬尾弟子也跑去和發髻弟子一起計算了。一問一答之間,係統吐槽:“怎麼這兩個飲冰閣的弟子剛才還想著打探你的身份,現在卻完全被你牽著節奏跑了?”

寧明昧說:“很簡單,因為他們陷入了自證邏輯。”

係統:?

“擊敗一個疑問的最好方式,不是給出回答。而是向他提出新的疑問。”寧明昧推了推眼鏡,“這讓,他就會忙於自證,無暇顧及向我發起質問。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當研究生期期艾艾地問你,出差的車費能不能報銷時,你先問他項目進度怎麼樣了,和同齡人比起來進度怎麼樣了,論文進度怎麼樣了,最近在學校公眾號上看見他參加街舞社的演出了,在街舞社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花了很多排練時間啊。”

係統:?

好像有股異常邪惡的氣息,讓人兩股戰戰,不敢要錢的那種。

係統最終道:“……等下,我是不是又錯過了什麼?”

寧明昧:“嗯?”

係統:“譬如你的邪惡陰謀,不能在他們面前暴露清極宗身份的原因之類的。清極宗是名門正派,飲冰閣也是名門正派,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吧?”

寧明昧:“那沒有。就是看見眼前出現兩個新人,順手玩一下而已。我們實驗室,最喜歡有編程經驗的學生了。”

係統:……

這是什麼喜歡。

邪惡狸花我啊,最喜歡鼠鼠了那種喜歡嗎。

兩名弟子這一計算,很快就忘記了天時,甚至停到了一塊石頭上。寧明昧感覺身後真氣微動,他回頭,看向齊掌門。

齊免成跟在他身後,手指微動中。

寧明昧:“師兄這是在乾什麼。”

齊免成說:“師弟,植物的生長,需要根係吸收土壤和水分。”

寧明昧:“……”

齊免成:“我的意思是,走了一路,神樹根係上的土壤已經掉光了。現在,我正在把它插回土裡。等前面兩個弟子算完了,再度動身時,我再把它拔出來。這樣,趕路的修士和神樹,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時間。”

那棵神樹在齊免成的旁邊,正顫巍巍地紮根在一個新鮮的土坑裡。

寧明昧:………………

齊免成說:“師弟這樣看著我,是怎麼了?師弟累麼,需要真氣麼?若是師弟趕路累了,我也可以以風托著師弟,讓師弟同樹一起,不用行走,便能省力前進。”

……

所以是齊免成身邊,左邊懸空一棵樹,右邊懸空一個寧明昧麼。

寧明昧抱著手,冷酷地說:“不必了,師兄可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齊免成溫和一笑,溫柔撫摸月桂樹的枝葉:“飲冰閣是天下第三宗門之一——雖然因為昔年魔君的屠戮,飲冰閣曾元氣大傷。如今飲冰閣的閣主是應九,本名應無涯。他性情孤僻,好離群索居,雖然才華過人,但總被人稱為‘不好相處的人’。師弟若是對符術感興趣,回清極宗後可挑個時間去一趟飲冰閣,看能否與應九一敘。隻是應九此人軟硬不吃,若是沒他感興趣的東西,他是不會輕易見人的。”

寧明昧點頭:“我正好有一副黑框眼鏡,庫房裡也還有一匹格子布料,想必應閣主會喜歡的。”

仿生程序員會拒絕電子格子襯衫嗎?當然不能。

齊免成:?

寧明昧轉回身時,兩個飲冰閣弟子剛剛完成了計算。馬尾弟子道:“還有三十裡路,大約需要一天時間。仙尊若是不信的話,不妨和我打個賭?看看一天後,我們能不能到達慈幼莊。”

他信心滿滿,直視寧明昧,一副要與天公試比高的樣子。

寧明昧說:“可以,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