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昧人生最大危機(被跑單六百萬)(1 / 1)

常人有三魂七魄。修仙之人的魂魄,更為強大精純。

可紗簾中那人的魂魄,卻像是存在某種殘缺。

寧明昧讓其他人留在外面,自己帶著兩個弟子進入。

室內有兩個人。一個在貴妃榻上,一個在另一側的座椅上,為他號脈。

貴妃榻上那人,想必就是人界的將軍王,燁地的城主了。

死氣沉沉,行將就木,這是寧明昧對他的第一印象。

城主年齡四百有餘,即使有仙丹續命,如今外表看上去,也是中年模樣了。而且他頭發花白,使他看上去比皮相老得更快,一雙眼皮也沉甸甸地垂著,隻有五官輪廓還能看出,他年輕時的英武俊朗。

另一個人背對著寧明昧,著一身雪青色的袍子。這顏色輕,襯得他也像是一片紫雲。他站在城主身側,在診治他的身體。

那人低著頭,用草藥細細地熱敷熏蒸。

室內詭怪的味道就是從這裡傳來的。

“仙長請坐。”貴妃榻上傳來男人嘶啞的聲音。

幾人簡單寒暄幾句,寧明昧喝茶,示意身邊的十一開口。

十一說:“我們聽聞城中有鬼魂作祟,隻是清極宗拿到的案子簡略,說不明白。城主可否詳細描述,這作祟,是個什麼作祟法?”

男人咳了幾聲,好像嘶啞的風箱。可他說出的話,卻讓人意外。

“說來也是慚愧,這話,是本王手下幾個人大題小做了,還勞煩幾個仙長跑了一趟……城中,確實是沒什麼特彆的事的。”

這樣的話本該是正事開始前的謙辭。

可男人又說了幾句,給出的,居然是完全的、請他們打道回府的逐客令。

很難得,寧明昧居然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很長時間。

而且難得很有傳聞中“高嶺之花”“不擅交際”的模樣。

房間裡死一樣地寂靜,半晌,寧明昧端著茶,好似一臉雲淡風輕模樣:“將軍王的意思,是這單子不做了,要我們現在打道回府?”

師尊的聲音很正常,放在外人耳裡,也是這樣。可為什麼他身為最熟悉師尊的弟子,此刻卻有種汗毛倒豎的恐懼感啊。

男人的態度倒還可以:“讓仙長們白跑一趟,實在是抱歉。一會兒本王吩咐師爺,為寧峰主備一份大禮,若仙長能喜歡……也算心下稍安了。”

寧明昧依舊雲淡風輕:“將軍王倒不必如此,從清極宗來燁地,也不過區區幾天路程而已。”

男人:“仙長這句將軍王,實在是不敢受。仙長叫本王燁鋒就行。本王如今年老體衰,手下慌張,做事沒個章法,惹出這種亂子,實在是抱歉。即使賠禮再豐厚,也不足以表達本王十分之一的愧疚。隻希望仙長喜歡就好。”

何止十分之一的愧疚啊,就連十分之一的六百萬都沒有吧?

單主撤資,即使是現實世界裡,也是常有的事。係統對寧明昧說:“完了,你的六百萬無了。”

語氣裡同情沒多少,幸災樂禍倒是有一點。

寧明昧對係統:“閉嘴,少和我說話。”

係統難得看寧明昧倒黴,一時居然有點興奮:“沒辦法咯,你明天啟程吧。剩下的單子們加起來,也有個七八十萬。”

係統隻當寧明昧被氣到失語了。

可寧明昧至於嗎,被方無隅嘲諷不生氣,被連城月汪汪汪不生氣,被其他人看不起也不生氣。

這裡不過六百萬而已。

寧明昧對男人說:“王爺不必客氣,我不通世事,記不太清人的名字,還是叫你王爺吧。我們修道之人途經此地,本不為了黃白之物,是為了替大道蒼生排憂解難。王爺不打算繼續合作的理由,我們也充分了解了。不過修道之人難得下山,既然來了,我們便留在此地多修整十幾日,就當遊覽遊覽,享受享受附近的風土人情。王爺不會介意吧?”

歉也道了,違約金也願意給了,按理說,寧明昧提出的,隻是很小的要求。

“這是自然。”將軍王也是如此說的。

可寧明昧從他的話裡捕捉出一絲遲疑。

“當然,若是這幾日有什麼妖魔出現……”寧明昧又說了這半句。

這一次他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情緒了。

關於任務的談話到此結束。幾人又坐著,拉了幾句閒話,其中不乏清極宗和人界的內容。

寧明昧看見站在將軍王身邊的醫師結束了診療。

醫師將手臂上剩餘的藥泥洗淨,藥泥下露出的卻不是尋常的皮膚。

而是一種可怖的黑紫色。

整條右臂黑紫著,經脈浮凸,絕不是尋常的傷害能造成的。

診療結束,將軍王點點頭,讓他離開。醫師轉身時,寧明昧發現他戴著半邊面具,正好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

他也向寧明昧行了一禮,隨後離開。

醫師氣質冷淡。

寧明昧於是道:“我倒是有一事很好奇——王爺的這隻手臂,是怎麼回事?”

將軍王說:“你說這隻手臂?這都是幾百年前,在戰場上留下的老傷了。”

“是麼。”寧明昧道,“聽說四百年前的人界勤王之戰中,王爺出力不少。不過,那多是與妖族或魔族之間的戰鬥吧?隻是這傷上的法術痕跡,看起來不像是妖法或魔功。”

“事實上,那場戰爭中,大部分時候,我們是在和自己人戰鬥。同是人族,同是人界之人……”

說到這裡時,將軍王竟然苦笑了一聲,寧明昧總算捉住他一點面具下的情緒了,他接著說:“寧仙尊好眼力,這傷的確不是妖或魔造成的。而是一種巫術,一種……詛咒。”

“詛咒?”

“巫術自然是比不上仙法的,隻是對我們這些凡人來說,有效罷了。”

將軍王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把話題岔開,轉到了彆的事上,譬如齊免成。

沒想到除了修仙界之外,齊免成和人界的各大城主、各大勢力也很熟悉。將軍王說:“近年來,妖族雖然退卻了。可魔族亡我人族之心不滅,時常來人界侵擾。多虧齊掌門向來出手果決,次次相助。齊掌門霽月光風,匡扶正道,本王對齊掌門實在是佩服得很。”

如今仙魔雖然已經進入冷戰狀態。人魔之間的小規模戰爭,可是從來不少。寧明昧大概了解了如今世界的主要矛盾。

提到齊免成,言語之間皆是讚譽。而且,每每說到此時,將軍王蒼老的眼裡總會冒出一點如殘燭般的火苗。

這讓人確信,四百年前,他的確是那個出於微末,征勝沙場的將軍王,而不是如今這個被延壽五百年的仙丹吊著命的老者。

這仙丹,在給予他五百年長生的同時,是否又從他身上奪去了屬於那名英雄王的生命呢?

又或者,英雄王對於齊免成,其實是羨慕——論出生的年代,他們其實差不多。齊免成有根骨,於是得登大道,直到現在還能南征北戰,為天下清朗出征。

而他,即使獲得仙丹,活到四百年後,也不過是個再也不能戰鬥、爛在燁城裡的,有著中年人面目的老者罷了。

這種微妙的情緒,隻有曾經的軍人能明白。

寧明昧說:“那位醫師是人界的醫師?”

英雄王:“是,他是一名遊醫異士,從前在清河王封地裡行醫。清河王聞我手傷加重,將他推薦給我。他的醫術確實不錯。”

此清河王也是皇室中人,算下來是方無隅的侄子。他從小聽說將軍王的故事,挺仰慕這又英勇、又不慕名利的名將的。

修仙世界就是有這好處:特彆有錢有權之人,總是有機會獲得長生。因此,就連本該入土的隔代愛豆,也能看到。

他聽見了將軍王驟然加速的心跳聲。

係統:“你打算在這裡花他們七天的錢?”

寧明昧想得心煩。他從堂屋裡出去,一轉眼就看見側房的窗戶。

寧明昧:“先在燁地休整七天。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就去吧,都記在王府賬上。”

夜宴的時刻快到,寧明昧起身。隻是在離開時,他留下了一句。

“王爺手臂看著,真叫人觸目驚心。燁城裡的鬼魂作祟,不會也和巫術有關吧。”

不行的話還能找齊掌門、尹希聲他們敲嘛。

係統:“你冷靜一點吧。今天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清冷。”

他不提這個問題還好,提了之後……寧明昧的表情沒變。

“詛咒,怪異的城民,醫師,城主的手臂,鬨鬼。”寧明昧說,“這城主一定有問題。能跑單六百萬的,能是什麼好人,全都該被送進破壁機。我在清極宗有點人脈,都給我西八撕碎。”

英雄王搖搖頭:“這是詛咒,是不能治的。那位醫師也不過能為我將疼痛緩解一二……這就夠了。”

寧明昧推推眼鏡:“連城月是不是該吃藥了。”

身為主客的寧明昧是被敬酒最多的,可他全程倒是表情淡淡。副城主和師爺顯然已經知道寧明昧被王爺跑單這事,即使在夜宴時,也時常各自對視一眼,眼中充滿了不能說的交頭接耳。

寧明昧:“嘖。”

……

寧明昧:“居然讓這些弟子們好好休息。應該讓他們趕緊起來調查,反正他們這幾天夠閒。”

係統:“算了,那錢本來就不是你手裡的錢嘛。沒拿到而已,又不是失去了。”

師爺則是對帶著賠禮的單子來了。他陪著笑道:“城主說,知道仙人不喜歡俗物,所以特意準備了許多風雅的東西,博仙尊一笑。”

寧明昧:“我偏要勉強。”

寧明昧看了一遍,就把禮單扔到一邊了,自己坐在椅子上敲茶幾。

……

你聽聽你說的這叫人話嗎。

他想,按理說,師尊這話應該是非常以德報怨的做好事。不收一分錢,還給人降妖除魔。

哦?

係統看著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寧明昧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寧明昧:“生財的機會……剛剛氣急,說錯話了。”

係統:“秘密?”

寧明昧怎麼一下就清冷了,有那麼恨嗎。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事兒冷颼颼的。

果然,夜宴一結束,幾人寒暄過後,副城主就回自己府上了。

寧明昧這不會是記仇了吧。

……

難道邪惡的寧明昧,也喝醉了???

寧明昧說:“這傷怎麼不找明華穀的來治?就是煙雲樓,白川書院,也是擅長醫修的。”

……

所有東西加起來,差不多九十萬。

係統:……

好邪惡的笑聲。它說:“你要乾什麼?”

就是感覺室內溫度降低了一點。

“而且修仙界居然沒有合同,沒有違約條款,實在是可惡。”寧明昧說,“這六百萬,原本已經加入我今年的辦公樓修建預算裡了啊!難道,我要靠克扣弟子工資,再搞來這六百萬嗎?”

十一是唯一一個沒喝酒的,他進來問:“師尊,怎麼說?”

今天寧明昧在夜宴上……是不是喝了很多酒來著?

寧明昧:“嗬。難道有這六百萬,我就不敲了?”

顯然這些人私底下有話要討論。

寧明昧說:“無事。這幾日若是在燁地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全部彙報給我。若是在燁地發現什麼鬼物……”

係統:“而且人家不是挺有禮貌的?”

怎麼回事啊寧明昧。

夜宴的待遇很不錯。又是金樽佳肴,又是輕歌曼舞。幾個弟子都被敬了不少酒,回房間時,醉得倒頭就呼呼大睡。

係統:?

寧明昧:“嗯,然後把屍體堆到王府前面。就當是我們的饋贈。”

好的,還是那個熟悉的不做人的寧明昧。

這麼嚴重嗎,為什麼它感覺寧明昧是遷怒。

寧明昧喝了一口茶:“不過我看,這燁地問題多得很。大概明天早上,副城主就會來找我。從他的角度來看,他是想要我協助調查這件事的。既然如此,就等到明天早上看看。”

係統瞅著寧明昧。

單子上都是些古玩字畫,放在人族皇室裡,確實都是好東西。

十一問:“可師尊,他們為什麼這樣啊?單子上寫燁地鬨鬼,副城主也說燁地鬨鬼,就城主說沒有?”

十一下去了。

它試探地說出三個字:“六百萬?”

……

他歪了下腦袋,突然有了個想法。

果然。

寧明昧說:“直覺告訴我,這裡面有很多……”

寧明昧:“嗬。”

十一:“……要除嗎?”

寧明昧推推眼鏡:“我管他有沒有禮貌?讓我少賺六百萬,就是沒禮貌。”

係統:“……說錯什麼?”

係統難得地開始說人話寬慰人:“不過六百萬,你再敲一筆方無隅,就能敲回來了。”

如今任淼和幾個女弟子一起睡,這個小房間裡,住著連城月和桂若雪來著。

係統不想問寧明昧是怎麼推理出來的了。它說:“可他畢竟是副城主,胳膊擰不過大腿。算了吧。”

弟子們都很高興,隻有寧明昧留在堂屋裡繼續彈手指。

寧明昧:“嗬嗬。”

係統一下對寧明昧就又沒有同情了。寧明昧繼續說:“我在乎的不是六百萬,而是契約精神。嘖,這世間的人就是這樣的,人人都沒有契約精神,就像野獸一樣。說好的報銷,轉眼就不算數。說好的基金,轉身就發給另一個人。說好的版面,轉眼就要加錢。說好的校企合作,拿到代碼,轉眼就跑去另一家。抄idea的,搶發的,基於ps的論文圖表,毀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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