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第兩百八十四章自由奢華的汴梁14(1 / 1)

公堂上, 展昭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一和包大人稟告,另外蘇葉和白玉堂在其中的作用也說了。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 “來人啊, 帶疑犯。”

立刻有兩個衙役,壓著王小花進來,她隻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 雖然見過一些世面,卻也被公堂上的氣氛, 嚇得瑟瑟發抖。

“堂下何人?是做什麼的?把今天發生的事, 一一道來。”包大人道。

王小花立刻跪地, 稟告道,“小女子姓王名小花,原柳塘縣人, 因家裡貧困養不起我,自小被父母送給李家戲班。我一邊學戲, 一邊做一些雜活,催戲就是我的工作之一。今天要上重頭戲, 我們一大早就起來,江姑姑很不高興, 和班主吵了幾句,好似是抱怨班主不該這麼早叫她起床,睡不好唱戲的狀態就不會好。班主哄了幾句,之後江姑姑讓我去外面給她買一碗混沌,指名要王婆混沌,說他們家用的是羊骨熬湯,能滋潤喉嚨。”

“我回來的時候,沒看到江姑姑, 問老板娘,老板娘說出去吊嗓子了,讓我把餛飩留下,打發我去掛舞台的綢子。等我掛完回來,看到老板娘和江姑姑在吵架,江姑姑指責老板娘不該吃她的混沌,老板娘罵她妖精多作怪。”

“你是說,兩人吵了起來?”公孫先生原本在記錄,聽到這嘮嘮叨叨的,不免停了下來,詢問了一句。

“是的是的,吵得可凶了,老板娘還想打人,被班主攔住了,說她要上台,不能打壞了臉。”王小花連連點頭。

公孫先生提起筆,在紙上隻留了幾個字:死者和班主夫人張蓮兒爭吵,班主勸架,人緣不好。

蘇葉暗笑,可不是人緣不好嘛,戲班裡這麼些人,就沒一個人喜歡這江小藝的。

看著王小花的敘述,看似不偏不倚,其實句句在說江小藝脾氣不好,還愛欺負人。

果然不愧是戲班子長大的,即便年紀還小,那也是一百個心眼子。

不過這王小花雖然囉嗦,說的倒也是需要了解的內容。

隻不過,這內容實在不需要在公堂上說,應該事先由人問清楚,然後整理成卷宗,找出問題的關鍵,再上堂審理。

不過看包大人這麼耐心,應該是今天沒啥大事,因此能在這裡耗時間。

然而蘇葉悄悄打了一個哈欠,覺得自己今天果然多管閒事了,要是不管這些,估計她現在還在瓦子裡聽說書,而不是和展昭白玉堂站在一邊,聽包大人審案。

說起來包大人也確實慷慨,既然讓她一個外人,還是個女子,和展昭站在一起,矗立在這公堂上。

難道就因為展昭彙報的時候,著重說了她的作用?

王小花還在繼續,這個江小藝繼班主和班主夫人之後,又和管事鬨了矛盾,當然,不是在今天,而應該是兩天前的事。

按理來說,兩人也不過才見面四天,不應該會出現什麼矛盾,畢竟劉生竹這個戲樓管事,儘力給他們安排到最好,但江小藝自詡為花旦,覺得管事應該給她安排最好的房間。

可偏偏,最好的房間被給了班主夫人張蓮兒。

張蓮兒和班主雖然是夫妻,但兩人似乎關係不好,從不肯住在同一間房間,都是分開住的。

王小花猜測,應該是因為張蓮兒曾經生過一個女兒,但這個女兒年紀小小就死了,在那之後,班主夫妻的關係就相當不好了。

“是因為什麼死的?”包大人詢問。

王小花想了想,“我不知道,但大家夥都說,是被壓在了水缸裡淹死的。”

“水缸裡,是放在院中用來儲水的水缸,還是廚房用來裝水的水缸,亦或者你們唱戲收拾妝容裝溫水的水缸?”包大人繼續詢問。

王小花茫然,“我我我,包大人,我不知道。”

包拯深吸一口氣,言歸正傳,“那江小藝不滿管事安排的房子,和他鬨了一場,後續呢?”

“後來,班主把自己的房間給了江姑姑,江姑姑就沒再鬨了。”王小花忙道。

包拯和公孫先生對視一眼,覺得這班主和江小藝的關係不一般,兩人吵架,班主妥協,江小藝和班主夫人吵架,也是他去哄的,最後還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江小藝。

身為班主,是不可能如此放任藝人的,除非兩人有不正當關係,或者他有什麼把柄掌握在江小藝手裡,不然何以處處退讓。

包拯撩了一下胡須,從沉思中回神,示意王小花繼續。

“哦哦,”王小花連忙往下說,“班主勸解過後,兩人沒再吵了,班主讓我再去買一碗餛飩。我買回來,江姑姑已經在上妝了,嫌混沌礙事,說要喝梨湯潤潤喉,讓我去給她買梨湯。我又買了回來,江姑姑喝了一口,就沒喝了,說不夠甜,可江姑姑一向不喜歡太甜的啊,我還特意交代老板少放點糖。”

聽得出來,這王小花在戲班屬於最底層,經常被江小藝使喚,語氣中都帶著委屈。

蘇葉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那時江小藝已經上好了妝?”

王小花點點頭。

包大人看了蘇葉一眼,沒說什麼,示意公孫先生把這句也記下來。

王小花繼續,“江姑姑隻喝了一口,就示意我拿出去,不喝了,還讓我重新買,我知道她在故意刁難我,不敢再去打擾。之後一直到需要她上場,我才再次去敲江姑姑的房間,裡面沒人應答。我大著膽子推開門,就發現江姑姑倒在地上,頭上還流了很多血,可嚇人了。我嚇得尖叫,然後管事和李橋衝進來,接著是行頭。”

她總算把事情的經過說完了,期間牽扯來牽扯去,四處發散,但不得不說,通過她的話,大家也聽出來了,這個戲班子不簡單,而江小藝這個人更是脾氣不好。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你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王小花茫然地搖搖頭,“沒有了。”

她被帶下去了,包大人讓人把李橋帶上來。

李橋是班主李青和張蓮兒的兒子,今年隻有十一歲,已經能當半個大人使喚了。

他在戲班裡不負責唱戲,也不會伴奏,屬於乾雜活的,比如照管比較貴重的胭脂水粉和戲服。

他也是這個戲班唯三的良籍,宋朝的戶籍比較寬鬆,即便是沒有戶籍的流民,在一地居住,滿半年,都可以在當地落戶,滿三年就可以成為良民,雖然是下等戶,滿七年就可以在當地參加科考。

但有一個意外,脫賤改良相當困難,那就是官妓和戲子。

官妓一般是家裡犯事後,被打為賤籍,要沒有特殊許可,是無法變成良籍的。

她們的孩子也一樣,是跟著母親的身份走的。

所以很少有官宦人家,會納賤籍女子為妾,除非他們不在乎子女出身。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特殊情況,如果你願意拿自己的功勞來換,或者不生下子女,那麼那些飽讀詩書的青樓女子,也有機會進入大戶人家後院。

而戲子好一點,隻要他們可以嫁給良民,或者和良民結親,不再從事戲子工作,也可以脫籍。

李家戲班隻有班主李青,班主夫人張蓮兒和他們的兒子李橋是良籍,所以他們也不會上台表演。

李橋在包大人看來,還是半大的孩子,因此對他說話語氣很溫和,“李橋,你且把早上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李橋為人頗為機靈,說話有條不紊,“是,包大人,回大人,今天是重頭戲,昨晚父親交代,今天決不能出錯,因此一大早,就把我們叫醒了。隻除了江姑姑,她是從不肯早起的,但今天的戲需要她吊嗓子,於是父親就讓王小花去叫她。王小花去了,把江姑姑吵醒,被她狠狠責罵了一通。然後江姑姑衝到父親面前,責怪他不該打擾自己睡眠,這樣更會影響狀態。兩人吵了幾句,父親答應今天所有的打賞,全都給她,江姑姑這才滿意。”

“你說所有的打賞?”包大人出聲詢問。

像唱戲這種往台上扔打賞,要麼打賞誰的給誰,要麼所有演出人員平分,更或者直接全交給班主,像這種全部給其中一人的情況很少見。

“是,”李橋點點頭,“從半年前就是如此了,大部分打賞都給她,李明哥都得不到多少。”

李明是扮演周瑜的武生,原先是個孤兒,被班主救回來,就一直跟著戲班學唱戲。

今天他並沒有來,是因為前面的戲一直有周瑜,也就是說,周瑜就沒有從舞台下去過,所以基本和他關係不大。

從這裡可以看出,他的戲份是相當重的,其實比較起來,比江小藝的還多一些。

但班主卻承諾,所有的打賞都給江小藝,這本身就很不尋常。

“你父親這樣決定,其他人難道不會心生不平?”包大人詢問。

李橋點點頭,又搖搖頭,“其他人是不高興,但他們都和父親簽了十年的合約,最短的都也有五年,他們要是走,就需要賠償五百兩銀子,他們不敢走的。至於李明大哥,他是我父親的義子,父親承諾他,等新武生可以唱了,就給他脫籍,因此李明大哥一直很賣力,也從來不計較銀錢。”

不錯,戲子脫籍還有另外一種方法,那就是有良籍願意接收,然後交上七十六兩銀子,就可以順利成為良籍了。

但每戶隻能接受一個脫籍的“子女”回家,其實大部分人是不願意的,因為即便脫籍,記載上也會顯示,賤籍改良,這會讓族譜顯得不那麼光彩。

因此這些被家人“送”出來當戲子的,很少有能回到原本家庭的,隻能寄希望於碰到一個願意和他們成婚的人。

就比如張蓮兒,嫁給班主後,順利脫籍。

“之後呢,又發生什麼?”包大人繼續詢問。

“母親知道後,非常不高興,但這是父親的決定,母親也奈何不得,見到王小花買來的餛飩,知道是給江姑姑的,當即就拿走自己吃了。後來江姑姑就和母親吵了起來,兩人鬨了一場,還是父親勸解的。之後母親就氣哼哼走了,江小藝則去化妝室換衣服了。我給她送了彩妝匣子,她開始化妝。”李橋道。

“你說張蓮兒走了,去了哪裡?”包大人問。

李橋搖搖頭,“我沒注意,母親經常和江姑姑吵架,我們都習慣了。聽說以前江姑姑剛加入的時候,母親教她唱戲頗為嚴厲,從那時候開始,江姑姑就怨恨上了母親,等到她能獨當一面,戲班子又無人可以替代她,就一直看母親不順眼。母親身為班主夫人,被手底下的戲子一次次挑釁,當然也不高興,而且江姑姑越來越過分,父親還幫著她,母親就更不高興了,兩人鬨得很僵。”

“你父親為何一再幫著江小藝?”包大人詢問。

李橋閉嘴,面上神色為難,顯然他是知道點什麼,但不肯輕言說出。

“說!”包大人一拍驚堂木,威喝道。

李橋嚇了一跳,見包大人不怒自威,神情頗為嚴肅,不敢再支支吾吾,“我,我看見父親和江姑姑抱在一起。”

“你可把這事告訴了你母親?”公孫先生插了一句嘴。

李橋怯生生點了下頭,“母親衝過去把父親和江姑姑打了,之後父親和母親的關係更糟糕,都不說話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的。”

說著,李橋就嗚嗚哭了起來。

“莫哭了,送了妝匣後,你還見過死者嗎?”包大人不欲他在公堂上哭,繼續詢問。

“見到了見到了,化好妝後,我去給江姑姑送了戲服,之後就是王小花尖叫,我和管事一起衝進去。”李橋道。

包大人反複詢問了幾次,發現這李橋雖然年紀小,但邏輯非常縝密,不管怎麼問,都和之前的說辭一模一樣,不由頷首表示滿意。

公孫先生把寫好的筆錄拿到李橋面前,讓他看過之後畫押。

蘇葉注意到,李橋也說了不少,但公孫先生的筆錄卻意外地簡潔,僅僅兩張紙,很多內容都用一兩個字就描述清楚。

果然公孫先生有大才啊,語言這麼簡練,卻可以把所有內容概括下來。

李橋下去了,接下來就是管事劉生竹。

他沒說出多少內容,和江小藝的交往也不深,衝突隻有那麼一次。

就是江小藝不滿他安排的房間,後來在班主李青的妥協下,順利解決。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你是否因為此事,而對江小藝懷恨在心?”

劉生竹苦笑,“大人,我負責管理戲樓,這樣的事時有發生,這都是好的,有的戲班人數更多,也更複雜難搞。他們甚至還有好幾位花旦青衣,爭搶起來為此打架的都有。說實話,李家戲班不是我接觸過,最難說話的,我就是專門處理這些的,要為了這個就殺人,那我也不用乾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包大人嚴肅詢問。

“這李家班還挺奇怪的,和我以往接觸的戲班都不太一樣。”劉生竹道。

“哪裡奇怪,哪裡又不一樣?”包大人詢問。

“首先,班主不像班主,對於花旦江小藝過於好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一般。可以往也不是沒有班主和花旦或者青衣有染,也不見這麼低聲下去啊。我懷疑,班主有把柄在江小藝手裡,才會如此。”劉生竹神秘兮兮地道。

包大人不說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其次是班主夫人張蓮兒,那也是個脾氣暴躁的主,按理來說,她能從一介戲子嫁給班主,說明兩人至少是有感情的,可實際上,他們夫妻之間也很奇怪,互相不搭理。”

“或許是李夫人發現了班主和江小藝有染?”公孫先生猜測。

“不不不,絕不是因為這個,男人在外面找女人的多了,通常家裡的妻子有幾種反應,要麼打上門去尋麻煩,要麼裝作視而不見。可李夫人不是如此,她雖然一再挑釁江花旦,卻不是因為丈夫,是因為銀子。她覺得丈夫給江花旦銀子太多了,那些打賞本該是戲班的,也就是她兒子的。可鬨了之後,她又很快消停下來,而且並沒有結果。”

“所以你懷疑,江小藝也有她的把柄。”包大人總結。

劉生竹嘿嘿一笑,“就是這樣。而且包大人您不知道,這戲班真是挺奇怪的,就那個小孩,班主兒子李橋,他挺滲人的。有一次,我看到他站在陰影裡,聽他父親和江小藝吵架,那表情……像惡鬼一般,對,就是惡鬼,我險些懷疑他被鬼上身了。”

“啪——”包大人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莫要說這些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

蘇葉心裡思忖,包大人似乎不相信,有鬼上身這種事,難道是因為他沒有見過。

那是不是說,烏盆案是假的?

說實話,有點失望,還以為會有特殊能量的消息呢。

“是是是,小人不敢胡言了,”劉生竹忙道歉。

“你繼續說,今天可有見到那江小藝,見了幾次?”包大人道。

“見到了見到了,我就見了一次。我是戲樓的管事,負責安排前面的客人,因此隻在戲開場的時候,去過後台,見到江花旦在和班主夫人爭吵,之後戲演了過半,不會再有客人進來,我就想去後台歇息,然後就聽到王小花的叫聲,和李橋一起闖了進去。”劉生竹道。

“可有人證?”包大人問得仔細,是因為這劉生竹確實和江小藝過節不大,排除了他的嫌疑,剩下的五人中,會更容易找到凶手。

“這容易,我一直在前面照顧客人來著,除了客人,還有戲樓的夥計,被我安排著跑腿,他們也能證明我一直都在的。”劉生竹忙道。

這樣一來,確實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劉生竹被帶下去了,接下來就是行頭江石頭。

行頭嚴格意義上來說,不屬於戲樓,也不屬於戲班,他屬於第三方,乾的是介紹人的活。

這麼說吧,李家戲班初來乍到,想要落腳,然後找個地方唱戲,就需要有人介紹。

而行頭江石頭乾的就是這個活,他屬於汴梁的閒漢,對於各個瓦子都很了解,不僅介紹唱戲的,還有各種表演,他都有涉獵。

像這種閒漢,做的其實是技術活,在城門口蹲著,看中一個入京的班子,然後上前搭話,取得他們的信任後,調查清楚他們的實力,然後給各個瓦子牽線搭橋,再從兩邊拿提成。

當然了,這種也分臨時和短期雇傭,臨時的就是,給你介紹一個地點,你上台去表演,要是表演的好,瓦子的管事會和你簽約。

簽約後,兩方都給閒漢傭金,三方的交易完成。

要是表現不佳,閒漢再給你推薦一個,這次無論好不好,你都得給傭金,畢竟這不是人家介紹的不好,是你本事不到位。人家都介紹了倆兒,是你自己抓不住機會,不能怪人家。

這就屬於臨時的,而短期的則是江石頭和戲樓以及戲班的關係。

他長期受戲樓的雇傭幫他們尋摸本事好,唱功了得的戲班,但拿的也是提成,屬於半個自己人。

另一邊,他也拿戲班的工錢,李家戲班第一單生意,就是他介紹的,在那個瓦子唱了半個月,又介紹到了這裡。

因為感覺這戲班實力還行,這周瑜和小喬的戲確實精彩,一個月可能不夠汴梁百姓看都看一遍,於是打算全程跟著李家戲班,給他們安排後面的第三場和第四場。

而班主李青也覺得很方便,加上江石頭介紹的瓦子,確實是人流量比較大的,對他們有利,於是也雇傭了他半年。

就這麼的,江石頭屬於戲樓的熟人,和戲樓裡的人都混熟了,對戲班也比較了解。

“江石頭,你是汴梁本地人?”包大人詢問。

“是是是,小人家住汴陽坊,就在萬歲寺附近,一直從事著牙儈的工作。”江石頭為人機靈,當即滔滔不絕把自己和李家戲班認識的經過講了。

說起來還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李家戲班是由新宋門入城的,那裡當天人比較多,排隊頗為耗費時間。

當時戲班的人連日奔波,又累又餓,江小藝就直接下了牛車,吵著先在城門外的腳店休息。

城外開了一排的腳店,這是方便商人往來運貨,又省了入城的麻煩,直接在城門外交易了。

所以相比之下,腳店建造得非常豪華,畢竟那些商人有錢,隻要能住得舒服氣派,多花一點無所謂。

因此這些腳店,通常一租就是一整個院子,房舍眾多,還有專門的倉庫存放貨物,而且那院子帶花園造景,風景優美。

李家戲班明顯沒有那個財力,班主就想先進城,看能不能找到一個瓦子好容身。

瓦子裡一般會提供比較廉價的住房,給這些外地來的藝人,容他們暫時落個腳。

三天後要是找到活乾了,就可以搬去老板提供的屋子,或者自己租一個院子。

戲班一般人數多,大部分戲樓都會提供住處,要是演出地比較簡陋的,老板也會幫忙租附近的院子,便於他們唱戲方便。

為了省錢,當然是儘快進城,找一個瓦子比較好。

可江小藝的脾氣上來,說什麼都不肯走。

這時江石頭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伺候江小藝的……王小花。

王小花長得好看,比江小藝這個花旦也不差什麼,可因為她穿著樸素,整個人又被欺負慣了,有點唯唯諾諾,顯不出姣好的容貌。

其實認真比較起來,她才是整個戲班最好看的人。

江石頭對王小花一見鐘情,想要把人娶回家,於是就衝上去,說是幫人介紹夥計,要的價格也比較公道。

而且他當天就能幫著定下來,可給班主省了不少事,至少那個戲樓是提供住處的,能節省很多住宿的錢。

李青相當高興,當即和江石頭簽了半年的約。

而江石頭也想著,自己多多幫襯李家戲班,等結束後,就和李青班主說說情,讓他行個方便,不要王小花違約的銀子最好。

這樣一來,他的積蓄就夠交王小花官府改籍的錢了。

說起來江石頭也是個有情人,雖然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但已經為了心目中的妻子考慮了很多。

然而接觸過後,他就發現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首先,王小花在戲班的處境並不好,江花旦經常指派她乾這個乾那個,完了一不順心就非打即罵。

而戲班的人沒有一個人幫她,因為這是班主默許的。

其次,李橋對王小花也有點想法,雖然他隻有十一歲,但這年頭要是成親早的話,十二三歲結親也不是沒可能。

班主李青已經默認把她當成兒媳婦看了。

這就有意思了,看成兒媳婦的人,不僅不護著,還儘可能地磋磨。

這就得說到這個時代的陋習,那就是童養媳屬於絕對最底層,誰都可以欺負一下。

要隻是家裡雇傭來的下人,主人還不敢打罵呢,可換成童養媳,那是怎麼磋磨都不為過,恨不得往死裡折磨。

也不知道這種風氣是怎麼形成的,可偏偏就是有那狠心的人家,不願意養閨女,就把女兒送出去當人家的童養媳。

一旦外人說起來,這就是家務事,要是童養媳受不了上告,那就是告公婆和丈夫,首先就得被打板子。

所以說,當王小花被默認成為童養媳後,就直接落到戲班最底層。

當然了,她也不是沒心機的人,在發現江石頭對自己的想法後,立刻想要脫離戲班。

但五百兩銀子,彆說江石頭拿不出來,即便拿得出來,白白花在王小花身上,他家裡人肯定也不願意。

因此王小花在計劃著怎麼脫離戲班的時候,而這件事被江小藝知道了,她非常嫉妒。

江小藝一直想要脫籍,她和李家戲班的契約隻剩下一年,可即便如此,她想要改成良籍,還需要嫁人,有戶籍願意接手她才行。

偏偏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王小花輕易就能實現。

無論是嫁給李橋,還是嫁給江石頭,她未來都不會再是戲子了。

江小藝相當嫉妒,對王小花愈發苛刻,非打即罵,順便她還想辦法勾引江石頭。

她和江石頭雖然差了六歲,但她自詡長的漂亮,比王小花漂亮,該是有機會的。

但江石頭認定了王小花,這叫江小藝非常生氣,昨晚故意打翻湯碗,燙了王小花一身,手臂直接起泡了。

江石頭差點衝上去打江小藝,但被班主和李橋攔住了,兩人都讓王小花給江小藝道歉。

迫於無奈,王小花道歉了,可依然被罰不能吃晚飯。

對於這種事,江石頭非常不能理解,“大人,明明他們都把王小花當成自家兒媳婦,何以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人受欺負,而不去管,反而哄著一個外人。您說這事怪不怪,這個戲班太奇怪了,一定有什麼秘密。”

“按照你的說法,王小花和你的嫌疑該是最大的,王小花被欺負狠了,今天報複殺人,而你江石頭看不慣她欺負王小花,幫忙殺人。”白玉堂突然道。

他還是看江石頭不順眼,覺得他一切行為都太可疑。

江石頭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是的,不是的,白五俠,我真的沒有殺人,雖然那女人確實可惡,但我怎麼敢殺人呢。”

“那你說說,你今天都做了什麼,見了江小藝幾次?”包大人詢問道。

江石頭生怕殺人的罪名落到自己頭上,立刻回憶道,“我是辰時到的戲樓,正好看到江小藝在衝著王小花發脾氣,還要讓她去買餛飩。我知道王小花的手受傷了,就和她說,我去買,讓她在外面休息一會兒。”

“所以那混沌是你買回來的?”包大人道。

“是的,還有後面的梨湯,也是我陪小花去的,我們離開的時候,還看到李橋整理妝匣。他見我跟在王小花身邊,就說要陪小花去,可惜啊,他被江小藝叫去送妝匣,我就和小花就趁機溜走了。等我們回來,江小藝那個老女人,又挑三揀四,說梨湯不好喝,要重新換。我沒讓小花去,說我幫她再買一份,之後我就去了,等我回來,正好聽到小花尖叫,扔下梨湯就衝了進去。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沒有時間殺人的。”

“可王小花並沒有說和你的事,甚至沒有提及你幫她買梨湯的事。”包大人道。

“這個我知道,李橋和李青都不喜歡小花和我在一起,他們又掌握小花的契書,小花不敢反抗,隻能偷偷隱瞞著。”江石頭道,提到李橋對王小花的想法,滿臉的不高興。

“你也見到了上妝後的江小藝嘛,就是給她送梨湯的時候?”蘇葉突然詢問。

江石頭點頭,“是的,我跟著小花身後,透過化妝室的門看到了。”

“那她對你的出現,有什麼反應?”蘇葉繼續詢問。

“反應?什麼反應?”江石頭茫然,不知道她在問什麼。

“蘇姑娘,你在懷疑什麼?”展昭一直關注蘇葉,她開口了兩次,還都是差不多的問話,這說明她心裡必定有懷疑的東西。

“蘇姑娘,如果你有所發現,請一定要說出來。”包大人立刻道。

蘇葉點點頭,看向江石頭,“你說她勾引過你,那麼對於你幫助維護王小花,一定會有反應的吧,想想她之前的表現,和今天的表現,有什麼不同?”

江石頭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今天完全不在意我。”

蘇葉點點頭,“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怎麼會突然改變?”

“蘇姑娘,你是懷疑?”展昭隻覺得靈光一閃,卻沒有抓住。

蘇葉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沒錯,我懷疑那個喝梨湯的,化了滿臉妝的人,壓根不是江小藝。王小花說江小藝不喜歡太甜的,那梨湯應該合她口味才對,早起用梨湯潤喉,確實是許多唱戲的人,喜歡用的一種潤喉方式。但馬上要上場的人,匜不會喝太甜的,這不助於開嗓。而偏偏那人覺得不夠甜,還把王小花支走。我懷疑,當時在化妝室的,並不是江小藝本人,或許那時她已經遭遇不測,被人藏了起來。而凶手偽裝是她,以此混淆死亡時間,好達到不在場證明。”

包大人撫著須,思量了一會兒,覺得這想法可能性很高。

那要是如此的話,班主夫人張蓮兒的嫌疑直線上升,因為她當初也唱過小喬,扮起來讓王小花一時分不清楚很容易。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讓人把江石頭帶下去,然後把張蓮兒傳喚上來。

然而,一個衙役匆匆跑進來,“不好了,大人,張蓮兒毒發。”

“什麼?!”眾人大驚,公孫先生當即站起來,匆匆出去了。

而蘇葉則是眯起了眼,有意思,真有意思,這邊剛懷疑張蓮兒,那邊人就毒發了。

她猜,公孫先生一定來不及救人,那麼她要不要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