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121)
秋雨打在漸紅的樹葉上, 林守道抬眼朝外看了看,起身將擺在外面的貨往店門口的遮雨棚下挪了挪。
門口人來人往的,這會子賣的最多的是雨傘。一會子工夫, 賣出去五把。本來也沒帶幾把,一把也掙不了兩塊錢, 好歹是個收入吧。
這天一冷,喝涼的就不好了,還是得儘快把爐子給點起來。
電視放在櫃台的角落, 他換了頻道,繼續看電視節目。聽到聲響還以為又有生意呢, 結果扭臉一看, 是毛斌——前挑擔。
“喲!”林守道笑道:“怎麼跑這兒來了?”對面就是醫院, “你這是找小鵬有事?還是哪裡不舒坦要看大夫。”
毛斌一臉的笑意進來,手裡拎著豬頭肉和好酒:“專門過來找你的。”
林守道:“……”這陣仗, 怕不是為那個女副廠長來的。那個女的叫啥來的?好像是叫吳英吧。
聽桐桐那意思,吳英和劉冠軍是暫停工作, 等待審查結果。
也沒有關他們,也沒有人問他們,就是停止一切工作,等著就是了。
當然了, 這審查結果誰知道多長時間呢?兩三個月?兩三年?這都是有可能的。就像是那些關進去的, 一個個的肚子裡的東西跟擠牙膏似得, 光是司法程序走下來, 得兩三年。這還是順利的情況!
有些案子三五年的搞,也是常有的事。這不是誰能乾預的了的。
隻要這個案子不結案,那很多東西就不好說了。對於這兩個人來說,可能就意味著兩三年、三五年的無限期的等待。
林守道心說, 不上班還不好嗎?停職了,單位還發給基本工資。另外,原糖廠的所有職工都有酒廠那邊的股份,月月有紅利拿。可以說,他們的生活是有保障的。
有房住,有錢花,還不用工作。隻要你真的沒貪,那就這麼耗著唄!耗個幾年,就距離退休不遠了。在哪個清閒的位子上混兩年,混個退休金拉倒。
兩家這樣的關係,毛斌為這個上門,就有點不合適了。
因此,他連連擺手:“我喝不了酒!體檢了,大夫說血壓高……最好就是不碰酒。我現在是煙酒不沾。”
說著,還主動開了一袋放在這裡代賣的油炸花生米,“你喝你的,我給你倒……”
取了一次性的塑料杯子,給對方倒了二兩。他自己則抱著保溫杯,嚼個花生米,喝口水。
來個買打火機的,他遞了一個過去,收了人家一塊錢。
毛斌就搖頭:“守著這麼個小店,何苦呢?一天也掙不了幾個。”
店是不大,但一個月掙個三千塊錢還是成的!關鍵是店鋪是自己的!這錢夠自家兩口子過的很舒坦了。
但這跟毛斌沒必要說,他隻笑:“總得找個不累人的營生乾吧!現在這都是有人供貨,他們送貨上門,我零賣!坐在這兒看看電視……消磨消磨一天就過去了。我倆人又沒有啥壓力,自己給自己找個事唄。”
“那這得說……桐桐是這個!”毛斌豎起大拇指,“你是不知道呀,吳英在家裡誇,說桐桐的手段高明……”
他吧啦吧啦的說著,把林守道聽的一愣一愣的:什麼調虎離山,什麼聲東擊西,什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他不停的搖頭:“沒有!沒有!桐桐都是聽指揮辦事的。”有也不能認呀。
毛斌的聲音一下子就高了:“現在春城這上層圈子裡,都說桐桐是‘鬼見愁’,這可真不是我瞎說的。”
林守道:“……”他勸酒:“喝酒!喝酒。嘗嘗這花生米……”
毛斌苦笑一下,也知道人家不接茬是為啥。他隻道:“咱倆以前是挑擔,這都半輩子了,沒有這關係,總還是兄弟。咱背過田家那姐倆說說掏心窩子的話,跟她們過日子累不累?”
林守道:“……這咋還沒喝就醉了。”
“給你說這個是啥意思呢?吳英呀,是真把我往心裡去了。她無父無母無兒無女,就我一個人!她說她的事不用我管,可我要是不來問問,心裡過不去。”
林守道直接趕人了:“要說這個你就走吧!忒不講究了。”你要問問田新陽過的好不好,打聽一下女兒女婿的事,那我真不能攆人。這好歹是關心嘛!
結果你跑來,說我那大姨姐這不好那不好的,又新娶的這個千好萬好。可扯你的犢子去!田新陽再不好,那是我媳婦的親姐,是我閨女的親姨媽。我媳婦咳嗽一聲,她姐就叫女婿捎帶了藥過來,其他人誰管你是咳嗽了還是噴嚏了?
擱在你前妻的妹夫這裡,顯擺你現在夫妻恩愛,咋想的?
當然了,直接一翻臉,省的他再找借口上門,還總是為吳英的事,平白給桐桐惹麻煩。
“趕緊走!說的啥玩意呀?”林守道給他把酒塞過去,裝豬頭肉的袋子一提,將人給推搡出去:“行了!彆上門了,咱啥關係沒有,來乾啥來了?”
說著,還給小鵬打電話說這個事:“……我把你老丈人攆出去了!太可憎了。說什麼吳英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的,他要不管就沒人管了。你回去問問淼淼,當時晶晶畢業實習的時候,他這當爸的願意出門給晶晶找關係不?本來覺得面子上過去就算了,還有她們姐倆的面子呢!要是這樣說話……你就給淼淼說,這面子不給了。”
孫小鵬一句一句的應著:“姨夫,攆的好!就該這樣,少牽扯。”
掛了電話,孫小鵬就一臉的一言難儘,林雨桐有現在那可是一拳一腳自己打出來的。為了你講人情,想啥呢?她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呢,何必自討沒趣呢。上門就已經過分了,話也不會說,事也不會辦。覺得那個女人好,那就跟那個女人過去吧!將來七老八十了,彆找親閨女伺候就行。
於是,回去的時候他跟毛淼說這個,“……也不怪姨夫生氣!我記得你從實習到工作,你爸都沒太問過。”
毛淼能不生氣嗎?當年想給自家姐找個門路,還是姥姥那邊的關係,他隻跟著就行。可饒是這樣,他也不言語不出頭。自己閨女一輩子的事,他不聞不問。那個女人栽在桐桐手裡了,上面給停職,那肯定是有些問題的。這個時候你知道出頭了?
她嗤的一笑:“那是個窩案!就就是白豬混在黑豬的豬圈裡,不也得濺一身泥點子?她知情不報算不算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不作為!她還要說什麼?還想繼續當副總?”咋不美死她呢?
兩口子在家正說這個呢,孫小鵬的電話響了,是同事打來的:“……孫大夫,有個病人說是你老丈人,急救車拉來的!骨折了!從樓梯上滾下來,還被什麼人用棍棒給打了一頓,多處骨折。”
孫小鵬:“……”
“不許去!”毛淼在一邊跳腳,“他傷他的,彆人在醫院沒熟人還都不瞧病了?”
孫小鵬出去接電話去了,彆嚷嚷的人儘皆知。
結果同事在那邊說:“報了警了,說是被報複了。樓梯上都是油,還有誰綁著細線,黑燈瞎火的看不見,滑了一下,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一摔下來,就有一夥子人拿著棍棒往身上打……中間有個三五分鐘吧,那些人騎著摩托車跑了。派出所正在做筆錄,你老丈人的情緒很激動……”
孫小鵬低聲道:“我老丈人再婚了,我媳婦正在家裡氣的跳腳,我不好過去!按正常流程走吧。”
吳英陪在病房裡,忙前忙後。毛斌的兩條腿都被打骨折了,左胳膊是下臂必須打石膏,右胳膊是上臂得打石膏。脖子得固定住,需要恢複。
毛斌見病房沒人,這才道:“……報複!那些人就是在報複。你給我姑娘打電話,叫她們來醫院……你躲一躲吧!趁著晚上走,換個住的地方。要不然,那些人還會找你的。”
“誰?到底是誰?是那幾家的孩子?”
“不知道!我不熟。我從樓梯上滾下來,就有麻袋蓋在我腦袋上。沒人說話,就是棍棒招呼。”毛斌看著吳英,“……這要是你走半道上,人家喝酒開車撞你一家夥,人家也沒啥大罪,你就可能丟命。聽話,給我姑娘打電話,你偷摸走吧……躲過這一陣,等警察有了結果再說。”
吳英拿毛斌的電話給毛晶打過去,毛晶做生意著呢,看了一眼,壓根就沒接。她又給毛淼打,毛淼一下就給掛了。
毛斌看吳英:“咋的了?都忙著呢?等會再打。”
可這電話連著打了十多次,不是不接就是給掛了。再打就直接打不通了!顯見的,他這倆姑娘都不願意管。
毛斌有些頹然,苦笑了一聲也不言語了。
吳英笑了一下,“彆怕!我不能扔下你不管。”她說著就起身,“我回家取個換洗的衣服,十二點之後就回來。”
嗯!
吳英出門,給林雨桐打電話,那邊沒接。
她乾脆收了電話,然後直接打車回家。
先去趙建剛家:“賬本是我送去的,這沒錯!但從一開始,這局就有人提前設好了。有怨氣彆衝著我來!我要真有心,早乾嘛了。”
而後又一一去李勝利、劉革命這幾個人的家,還是那個話:“彆找我麻煩!也彆想著報複我了。沒啥意義!這要是真是我,我也未免太蠢了吧!我現在還停職著呢!那麼做我有什麼好處?”
仔細想想吧:誰獲利了,誰就是始作俑者。
知道你們怨氣大,大家的怨氣都大!我無兒無女的,不影響什麼。而你們這些人家,子女成年的,家裡有了坐牢的,前程就毀了!
我理解這種心情,但是,真不是我害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