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67)
過年家裡待客不少, 林守道的一群老夥計,上家裡來了,那是少不了一頓酒的。
這一喝酒呀, 就鬨挺, 哭的嗷嗷嗷的。
“……那前兒是啥日子?過年有舞會……跳跳舞, 上啤酒屋去, 兩毛五一瓶啤酒, 坐下去不得乾六七瓶呀?”
“那得呢!一盤花生米,一盤熗拌豆腐乾,再來個炒肝尖兒……沒結婚的時候, 咱誰過的不是這樣的日子!有啥煩惱呢?就是結了婚,煩惱也是媳婦愛叨叨, 還有啥呀?”
“老林我跟你說……我最難的時候身上是一分錢都沒有……賒賬賒的呀, 我都不敢白天出門……我媳婦肚子疼呀,不敢上醫院, 上不起……”
桐桐將熗蓮菜給端過去,一過去, 邊上一個大叔就說:“你姑娘有本事……我姑娘也學的好……就是自尊心太強,老師催著好幾回資料費……我總說等等等等……隻想著等外面的活兒把工錢結了,好給孩子交……結果呢?回家了,不念了。跟桐桐一般大, 讀高中了……高一沒念完,不念了……年前去了南邊打工去了……今年過年都沒回來……”
說起來就哭:“我對不起我姑娘……我姑娘遭罪了……”
桐桐回廚房,站在田易陽的邊上,低聲問說:“都下崗了?當時不是留下了嗎?”
“跟拉車的老廖一樣,年紀上來了,體力活不行了, 績效上不去,淘汰了。”田易陽一邊給切牛肉,一邊道:“多虧你爸當時叫我留下了,他直接去外面闖去了。這要是留下來,還不定怎麼樣呢。當時好些人都覺得車間工資高……瞧,兩三年的時間,都又給淘汰了。”
說起來,她的刀在案板上用力,“像是我們這個年歲了,沒工作了咋辦?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到了年老體弱需要養的時候了,小的有沒成家的,有沒成年的……自己還一身的病痛……”
這說著呢,她把刀猛的朝案板上一放,鼻子一酸,眼淚也跟著下來了:“你知道這跟啥一樣嗎?”
啥?
“就跟把家裡喂慣了的崽兒全給趕出去扔大山裡自生自滅一樣……”
桐桐:“……”趕緊攬住她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搖晃:“咋說彆人的事,你這還哭上了呢?”
“那話咋說的?感同身受,懂不?”田易陽說著,用袖子擦了眼淚,又在圍裙上擦手,這才又把鹵牛肉切了滿滿一大盤遞給桐桐:“端出去吧。”
外面林守道就給出主意,“改窗戶的現在挺多的,誰也彆跟誰衝了……城裡要是不行,就去鄉下轉轉。哪怕是把鋁合金窗戶給賣出去,也給提成,對吧?”
一說這個,田易陽就轉過來狠狠的看林守道:都攙行奪市的,你那生意還咋做?
她氣的咚咚咚的剁生薑:太實誠了!犯傻了不是?
客人一走,兩口子又因為這個叨叨。
林守道說她:“一個人是把生意做不完的。”
“那你也不能不防備呀?”
“防備啥呀?”林守道擺手,“哪那麼些個防備?”
“他們從廠裡也直接拿貨了……回頭更低價的賣給你那邊的大客戶咋辦?”
林守道蒙頭睡覺去了,喝了酒了,鼾聲馬上就起來了。
田易陽氣的狠狠的拍打了對方一下:啥人呀?
桐桐:“……”她給打岔,“媽,這點心……能吃嗎?”
田易陽出來了,就是那種一層麻紙包裝的,上面有個紅紙,用麻繩捆起來的那種。麻紙破了一點,定下渣子都掉出來了。
桐桐用手捏了捏,跟石頭似得:死硬死硬的。
“凍住了吧。”
“這都拎來半天了,一點沒解凍?”桐桐拆了一包,一包隻放了六個。
“哎喲!這玩意整的。”田易陽看了再看,“回頭搗碎了包糖包子……能用!”好好的糧食不能給糟踐了呀,“留著吧!彆放外面了,省的你爸再送彆人,怪難為情的。”
她指了指彆的點心:“你拆其他的吧,有那能吃的。金家年前賣了不少,好些人都買了……那個才做沒幾天,吃那個去。”
“不吃!在學校吃點心吃慣了,愛吃現烤的。回頭我就給咱家買個烤箱,咱自己烤著吃。”
造吧!有倆錢你就使勁的給我造。
田易陽說著,突然想起來了:“小曄他爸……也下崗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呀!沒說,“他家有那小飯館忙呢!那地方多幾雙手都忙不過來。”
過了大年初七,金家的小飯館就開了。還是一樣,沒有那麼些複雜的,就是冒菜。各種菜品擺在那裡,自選。但是呢,也有主食,配米飯可以。下幾包方便面也行。想煮龍須面和掛面混在裡面都是可以的。
配好一鍋湯就行了,煮著就完了。
這個東西就是備菜需要個人,煮需要個人。
金子光下崗了,就在店裡幫忙了。這烤箱也搬到店裡,隻烤蜂蜜小蛋糕,現烤現賣。一斤兩斤的也賣,一個兩個的也往出賣。
現在這一片路通了,人流量大的很。距離醫院又近,過來吃飯的,順便買點吃食的。大年初七一開門,生意就不差。
本來三個人忙,誰也不清閒。
現在添了一個人,還是誰都不清閒。
四爺拿了桐桐做的表格給印了好幾個大本子,林家的店裡有這個記賬,金家這邊也一樣,把賬目擺弄清楚。家裡的開銷是另外的,彆總跟店裡的錢混到一塊,這不一樣。
去年開了半年,肯定是賺錢的。
最開始一個月三四百,到了後來,一月賺的在兩千上下。沒有租金,利潤相當高。
年前做點心,沒咋賺,還賺了兩三千。
今年兩個生意占用一個店鋪,屋簷下放烤箱,有個桌子大的操作台就可以了。烤出來倒在盤裡,邊上掛些塑料袋,有個天平秤,這把生意做了。
第一天算是生意比較淡的,晚上一算賬,還能掙個七八十塊錢。
李翠就心有餘悸,說金子光:“幸虧老二當時買下這個鋪子。”要不然這會子咋辦?抓瞎了吧。
現在這情況,有個安生的活乾,心裡都能稍微穩當些。
金思明把零錢一張一張的整理好,“大國哥那食堂承包不成了,您知道嗎?”
咋承包不成了?
“換校長了背!”金思明一臉的幸災樂禍,“教育局另外給派了,說是要打造什麼實驗小學,規矩得改了。學校的食堂不對外承包了,隻聘臨時工……聽說這幾天正到處打聽,看哪裡有鋪子往外租……”
“租我家的鋪子?”田易陽看著來的人,“我家的鋪子租出去了,這都租了半年了。”
“我聽說你們家是一年一租……那再過半年是不是就到期了。”金大妮坐在沙發上,一臉的笑意,“你放心,租金好說……”
田易陽心說,她就不是個愛跟熟人做生意的人。漲租金不好意思張口呀!
桐桐倒了水過來遞給金大妮:“這租一年,確實就到期了。但我家也沒打算再往出租。”
“啊?不出租?”
桐桐摁住要說話的田易陽,“我家的情況有點變化,我爸我媽打算自己投資,找個人看店就行!說實話,現在那地方的人流量,隨便賣啥都能賺。租金才幾個錢,對吧?但是跟人簽約了,暫時不好反悔。這幾天正打算跟租客說這個事呢,叫他提前找店鋪。一到期就收回了。”
田易陽看了閨女一眼,沒言語。
“您看……叫您白跑一趟。”桐桐和和氣氣的,一臉的歉意。
金大妮慢慢的起身,都要走了,突然就站住腳,“那你看……晚上的時候,你們店鋪門口那塊地方,能租給咱嗎?”
“那不歸我們家,那屬於市政。市政不讓擺,給我們說了,要是有誰在那裡擺,叫直接打電話給管理局……我們倒是想租出去賺點呢,可一個電話打出去,也得罰我們呀。要不是這個原因,誰看不見那個地方好呢?”
行吧!金大妮隻能告辭,桐桐把她帶來的東西塞給她,給送到門口,看著人走了,這才關了門。
田易陽點了點桐桐:“真能編。”
其實真可以那麼操作,但是田易陽顯然是不想費那個心。那就先這樣吧!
田易陽就多看了自家姑娘幾眼:“小曄家跟他大姑不合,你倒是挺著急,也看金大妮不順眼?”
桐桐隻笑:“您想問啥呀?”
“問了你就說?”
“看心情。”
厚臉皮那樣:“注意分寸。”
知道呢!
桐桐這邊準備開學的事呢,結果租客找到家裡了,“實在是租不成了!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人,搗亂搗的厲害……”
“誰搗亂?”桐桐請人家坐,這租客不是本地人,當時路還沒徹底通的時候他就租下鋪子了,“是隻在咱的鋪子裡搗亂,還是所有的鋪子都搗亂。”
“所有的鋪子都搗亂!”這人一臉的可惜,“小本生意,咱可真折騰不起。”
這人在店裡炸麻花,生意也挺好的,“是打砸呀?還是怎麼著你了?”
“沒!來了就是稱兄道弟的,這個抓一把麻花走了,那個又抓一把……來七八個人,一人抓走四五根長麻花,我賺啥呀?”
“報警了嗎?”
“這不是稱兄道弟嗎?說來說去,就是吃了我些東西,‘嘗了嘗’麻花,這麼大點的事……”報警能怎麼著?“報過一次警,結果有人第二天買了我的麻花說是吃出了石子,把牙給崩了,一嘴的血,我還賠了人家三百塊呢。”
四爺也才第一次知道,一直有人在店裡白吃白喝。他問金思明:“你咋不早說呢?”
說啥呀?做生意就是這樣,菜啥的吃不了多少。可要是把人得罪了,時不時的抽個冷子才麻煩呢,“你上你的學,這事你彆管。”
在學校裡呆成個傻子了,這是什麼稀奇事嗎?看給你驚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