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50)
這個時節的晚上是涼爽的!學校裡到處都是四處溜達的學生。
桐桐看了一眼公告欄裡的照片了, 老頭兒的照片掛在上面,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沒那麼老,頭發還是黑黝黝的。
她記住了老頭兒的名字, 他叫蔣德生。
導員叫江鷗,三十歲上下的樣子。
桐桐出來之後就從滑板上下來了, 手裡拎著滑板跟江鷗一起走。
江鷗手插在褲兜, 走的並不快, “你們的推薦資料上,老師給的評語是各科發展均衡。交叉學科是這幾年才提出的概念,咱們學院合並了一些專業之後,迄今為止還沒有畢業生。新興的專業,像是計算機, 很火很有前景。新興的交叉學科呢?社會朝前發展的路是看不清的, 所有人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專業也是一樣。”
桐桐跟著她走的也不快,問說,“您學的也是相關專業?”
“我是八三年上的大學,在T大輕工業技術和工程學院,讀的是製糖工程專業。”
桐桐就明白了,“畢業分配過來的?這邊種植甜菜,有甜菜製糖企業。”
“沒錯!分配來,在企業裡乾了五年。結婚、生子都是在廠裡完成的!可從三年前, 糖廠的效益就不好了。我在廠裡已經是中層領導了,但是……我那時候還不到三十歲,何去何從呢?”
“考研了?”
“嗯!考了研究生,今年最後一年!我已經申請讀博了,打算留校。”江鷗低聲道,“其實, 人朝前的路很長,你才十五歲,很多東西不著急選擇。交叉學科,什麼都要接觸一點。若是將來真有意向,跨專業讀研未嘗不是個方向。若是生活上有困難,可以申請助學……”
桐桐搖頭:“經濟上還過的去。”
“那就好!這走進大學了,基本都是成年人。學校和學院,治學是嚴謹的,但對學生的管理卻沒那麼嚴格。上課你可以選擇去或是不去,老師會點名,卻並不會盯著應答的人是不是學生本人。不過你得知道,對於成年人來說,得清楚掛科意味著什麼。他們能承擔後果的話,怎麼選擇全由他們。”
江鷗低聲叮囑,“你未成年,因此我得多告訴你幾遍。你可以自由選擇你的課,但考試是硬杠子,能不能考過……得把握好。一旦掛科的科目多了,是會被勸退的。”
明白。
宿舍就在前面,江鷗拍了拍桐桐的肩膀,“去吧!有什麼不適應都可以找我,大事小事,公事私事都可以。”
桐桐擺擺手,跟江鷗分開,進了公寓樓。
公寓樓道裡人來人往,掛著的衣裳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大家默契的把內衣襪子之類的靠牆掛,這樣一般滴不到行人身上。中間掛外衣,可外衣長啊,垂下來幾乎都能蹭到人身上。
水房裡的人進進出出,桐桐路過的時候被杜鳴喊住了:“幺,幫個忙。”
杜鳴拎著濕噠噠的牛仔褲,桐桐就擠進去,抓著一頭跟她一塊用力,把上面的水往乾的擰。
“路上穿的褲子,我先給洗了,誰知道窗外沒有掛衣服的地兒。”
那沒辦法,得習慣呀。
儘力擰乾了,然後掛在宿舍門口的繩子上。晚上出來上廁所的時候,影影倬倬的。
“怪不得張一男一聽見你起來就出來給你做伴呢,這影子是挺滲人的。”
沒事!住著住著就習慣了。
回宿舍的時候有些都躺下了,花蕾給嚇的:“是不是跟你換鋪位的事……”
“不是!是未成年人,得多叮囑一點。”
哦哦哦!
桐桐上了床,躺著去了。這一晚上她什麼都沒想,挨著枕頭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間聽見其他人在開臥談會。
康妮問:“小孩睡了嗎?”
李鴿很篤定的道:“睡了。”呼吸都勻稱了。
到底是年紀小,就跟小孩一樣,乏了沒有過度期,說睡就睡。有些話題不適合小孩參與,連聽都不該聽,大家都默契的等她睡著了再聊。
花蕾興奮的很,趴著問:“繼續!繼續呀!昨晚說到哪了……”
再說什麼桐桐就不知道了,這一夜睡的極其的安穩。
第二天再出門,她就帶著滑板,滑著滑板走。進了食堂,一個宿舍坐一桌,不管哪個男生多看桐桐一眼,邊上都有人提醒:“未成年!未成年。”
不是娃娃臉,單純就是沒成年,勿追!
桐桐一邊吃飯一邊笑:“我現在談戀愛不叫早戀吧?”
其他人隻管笑:“叫!肯定屬於早戀。要是你未成年而對方成年,這就不是早戀的問題了,對方可能涉及觸犯法律。”
桐桐:“……”
張一男就說,“那是你們不知道,今年推薦了兩個,他們是一個學校的。”然後還一臉看熱鬨的樣子,“你倆不會是一對吧?”
嗯!一對。
其他五個人愣了一下,然後彼此對視一眼,緊跟著就哄然而笑。
一副成年人看小孩過家家的樣子,桐桐:“……”行吧!你們高興就好。
不管習慣不習慣,大學生活就這麼展開了。
體檢,體檢完等通知,接下來就是正式軍訓。
軍訓很嚴格,要學習兵役法,要做內務,要站軍姿踢正步。導員跟著軍訓,應該是告訴過教官,有未成年的。於是,彆人站半個小時,她站十五分鐘教官就過去低聲問:“能堅持嗎?”
能!
“堅持不了可以去休息。”
桐桐:“……”不用!
軍訓服是六七十年代滿大街都在穿的那種軍裝,料子特彆薄,帽子也是那種軍帽,腰間得有武裝帶,腳上是黃膠鞋。
中午站在太陽下曬著,學校裡樹林子較多,晚上會在林子裡露營。軍訓是以班級為單位分營的,自家這邊都是自己班的人。
班裡一共三十五個人,其中六個女生,其他的都是男生。露營了,女生不可能巡邏,然後躺在草地上喂蚊子,睡也睡不到。靜默隱蔽,又不能說話,晚上這麼熬了兩晚上。緊跟著又是夜間拉練!
夜裡十二點,哨聲一響,集合出發。趕在天亮之前得回來,夜間行軍計劃的距離是十五公裡,也就是三十裡路,計劃用時四小時。
這是個什麼概念呢?就是一路快走速度不能慢,要不然就完不成任務。
教官說:“這遠不是急行軍的速度!這隻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可以達到的標準。”
下面鴉雀無聲。
“能不能完成任務?”
“能!”
“沒吃飯嗎?我聽不見!”
“能!能!能!”
喊的慷慨激昂的,桐桐估摸著四爺夠嗆。這一趟走下來,估計那腳底得起泡。
可不!這一趟下來,腳底疼的跟針紮似得,誰不是一瘸一拐的。
桐桐坐在暖氣片跟前的凳子上,脫了鞋脫了襪子,果然,腳掌腳趾上都是透明的水泡。這是她的腳太瘦,鞋卻太肥的緣故。
然後大小腳趾上點綴著一個個的,跟珍珠那個大,圓嘟嘟的水泡。
多少年沒見過這玩意了!
邊上的花蕾哎喲了一聲,“我磨了三個,你這是幾個?”小孩細皮嫩肉的,瞧這給磨的。
張一男出去打了幾壺的熱水,給一個個的都勾兌了洗腳水:“趕緊泡泡!趕緊泡泡。”
桐桐不好意思:“我沒事……我自己來……”
“沒關係,我又沒磨出泡……都已經倒好了,你趕緊泡吧。”
桐桐泡了,大家都泡了。泡了好一會子,水有點涼了,桐桐才要起來,就聽見外面喊:“318——318的林雨桐在不在,你的電話。”
“在!來了!來了。”桐桐穿著拖鞋就往出跑,對面牆上的電話響了,被路過的接起來,人家幫著喊了一聲。
桐桐接了電話,跟人家道謝,一接起來果然是四爺。
“腳怎麼樣?”四爺低頭看自己的腳,磨出的都是血泡,“磨爛了吧!”
桐桐:“……”倒也不至於就爛了:“你還不知道我?沒事!腳好好的。”
四爺再看自己的,一動都疼:“我……也還行!有幾個小水泡。”
吹牛!磨出血了吧:“用針挑破,積血擠出來,擦乾淨,包裡有碘酒,消毒,不要把泡皮撕扯開,叫它自然脫落……換乾淨的棉襪子,估計剩下的兩天是整理內務,你穿舊布鞋吧……”
正說著呢,看見張一男又端著洗腳水往出走。
桐桐趕緊好:“老大……你放著我自己來……”
“沒事!沒事……你打你的電話……”
四爺在那邊聽著,問說:“怎麼了?”
“宿舍的大姐幫著倒洗腳水……”
四爺‘哦’了一聲,“那你去忙吧。”
嗯!磨泡真不是大事,沒到要人照顧的份上。
杜鳴端著她的洗腳盆出來,問說:“打完了?”
啊!打問了。
張一男急匆匆的又跑回來了,接了杜鳴手裡的盆:“都說了,我來!我來!趕緊回去歇著吧,我順手就倒了……”
杜鳴看著手裡的盆被端走了,忙喊:“噯——我自己倒……”說著就往出攆。
桐桐看著手裡的空盆,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花蕾的。
花蕾翹著腳正挑水泡呢,趕緊過來接盆:“咱這老大姐太勤快了……”就順勢挑個水泡的工夫,她給倒洗腳水去了。本來順手在盆裡洗個襪子,然後再去水房,淘洗一遍襪子再回來的。
桐桐順勢拎了自己和張一男的暖水瓶,“我去接熱水,你們誰去?”
杜鳴也拎了四個水壺,不管是誰的吧:“走!接水去。”
一出來就跟忙忙叨叨的張一男又碰上了,一見這倆接水,她就喊道:“那你們慢點,我去給咱們打飯……你們想吃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