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22)
這種事要是個大人, 那就得懷疑是不是故意嚇唬人的。
可真就是一看就知道年歲不大的小姑娘,還是突然偶遇的, 小孩知道啥?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哥,真的!不信您去試試……”可彆招惹了啥不該招惹的。
那邊林守正和林守道真信了,田易陽抱著桐桐不撒手,“乖!眼睛閉上,咱不看。”
把林守正急的,“你兩口子真行!以前都不知道?”
“真的沒有過!”林守道說著話, 就從路邊扒拉散落的苞穀杆, 然後點起火來。這才轉身,抓了兩把糖出來,擺在火堆前面。
又放了一整盒煙在地上, 取三根平放。
這才喊桐桐:“下來!快下來。”
桐桐嘴角抽抽:兩把糖, 兩塊錢呢!還再搭上一盒煙?
她從上面下來, 田易陽跟著下來先跪下,“趕緊,磕頭!”
然後兩口子跪在路邊,請求各路神仙千萬保佑, 彆叫驚擾孩子。
桐桐:“…………”那邊有一群人正朝這邊走,她還得繼續裝傻充愣, “我看見啥了?不是人嗎?”
“不準說話!”林守正才喊完,那邊的人就過來了。
過來的人看見這一家人的作態, 誰不是心裡咯噔一下。
之前那漢子走過來看桐桐, 問說:“我身邊……還有人嗎?”
“你們這麼多人……肯定有人。”
“我是問,穿軍大衣的人還在嗎?還拉扯我嗎?”
桐桐抬手猛地一拉他的手腕,這人慘叫一聲, 捂著手腕疼的倒吸氣,真的鼻尖冒汗的那種。
然後一群人‘嗡’的一聲,都炸了。
林守正和林守道擋在桐桐前面,給人家遞煙:“對不住……孩子不懂事……”
帶頭那人接了,但反手給這哥倆點煙,那手也不知道凍的還是嚇的,總是抖啊抖的,點了幾次才把煙給點著。
他看了桐桐一眼,小姑娘確實年歲不大,一臉的不諳世事。他就擠出笑問:“看見啥了?”
桐桐看田易陽,又看父親和大伯,問說:“不是人嗎?”
“還胡說!”
“彆凶孩子!就問問!問問。”這人說著就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有人拉著?”
桐桐搖頭,這人才說鬆了一口氣,就聽這姑娘就又指了指他的脖子,“就一直掐著……也不戴手套,手不冷的慌?”
說著,一副反應過來受了驚嚇的樣子,朝田易陽懷裡一躲:“是呢?這麼冷的天,不戴手套手不得凍掉了?咋不戴手套呢?”
這人隻覺得脖子都僵了,好些人噗通往下一跪,擱那磕頭。
“脖子哪?”這人僵著脖子不動,問著。
桐桐搖頭,一臉的不敢指。
“不指不叫你家過去!”
桐桐這才一臉要哭的樣子,低聲道:“叔,你鬆鬆手,我就給這個大叔指一下就行。”話音一落,戰戰兢兢的伸手,往脖子上一卡。
這人頓時覺得像是不能呼吸了一下,那邊小姑娘的手一拿開,他覺得氣還沒喘上來,才心說,這是要完嗎?結果一口氣倒騰過來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腿一軟就坐地上了。
緊跟著就有人直接跑了,“請神!請神!快!請神。”
攔路的這些人反應過來了,先回家,擺了供桌正兒八經的賠罪吧。
這些人全跑了,剩下客車上下來的乘客,以及被堵在這裡過不去的各種行人。
桐桐這才戳了戳林守道:“爸,一塊推車,把車弄上來,咱走吧!”
啊?哦!
林守道招呼去了,大家還以為這是受了什麼指點了,爭前恐後的去幫忙。近百人呢,說實話,一個車也沒那麼重,抬都給抬上來了。
這可都是真心幫忙的,十足十的都不惜力!結果就是抬上來之後,這些人相互問:是不是挺輕鬆的?
是!挺輕鬆的。
那這肯定是有什麼……在幫咱們。
是啊!回去得拜神。
大家都覺得這是有奇遇呀!於是,司機走的時候取了五十塊錢,不由分說的給塞到林家這邊的被褥下了,“謝了啊!”
這一個給了,其他人就覺得應該表示一下,多少是個意思。
林家兄弟可勁的攔,可再怎麼攔也攔不住呀!
等到人都走了,車廂裡都堆了好些了。除了娘倆坐著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堆滿了。
有成箱的餅乾,有煙酒,有糖果,有瓜子花生,有麻花罐頭……亂七八糟的,都是回家準備的年貨,放下就走。
桐桐的手在被窩的邊緣摸索:十塊的,五塊的,兩塊的,一塊的,五毛的,兩毛的,一毛的……
最大的面額就是客車司機給的五十。
除了很多的年貨,光是桐桐摸出來的錢,就一百三八塊六毛。
桐桐:“……”
田易陽看著這東西,說林守道:“回去拜拜神婆,上供吧……”
桐桐把錢往懷裡一摟:“乾嘛呀?”這錢咱先用著,等以後有錢了,我加倍的給這裡修橋補路都行,乾啥就上供給神婆了?
她護著這些錢,壓低了聲音,“您還真信?我騙他們的。”
啊?
“就是騙的!”
人那麼好騙?
桐桐攥著林守道的穴位,“我輕點,您感受感受……書上有的,穴位摁住了會疼。”
話音才落,林守道‘哎喲’了一聲,是有點疼,真疼的那種。
林守正也伸了手來,“試試?”
桐桐又摁了一下,還真是。
田易陽不信,“你再試試,用勁試!”
這一試,疼的人隻吸氣。
還沒緩過勁兒來,她抬手就照著桐桐的脊背打了一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熊?”
林守道拉她:“你這人……打孩子乾什麼?”摁住了媳婦,又問閨女,“你從哪知道這穴位的?”
“我媽說的,坐公車暈車就摁住手上的穴位就會好點!我就好奇,在書店翻了翻,穴位就是有很多用處……”
田易陽確實說過這個,而這孩子一到周末就總往書店跑。
林守道心裡一鬆,說孩子媽:“她熊,總好過真看見什麼吧。”
“再這麼著試試?攏共四十塊錢的事,你惹那些人乾什麼?”田易陽真想擰著熊孩子一把,可到底是忍住了。
林守正一邊趕車,一邊嚇唬桐桐:“不許再這麼玩了!今天這個事回去不能說,跟誰都不能說,就咱四個知道!你伯娘那嘴巴大,她知道了可不得了!咱不跟那神神道道的事牽扯,聽見沒?”
聽見了!
“聽見了……那錢就叫你爸你媽給你收著。”以前多乖一孩子,現在怎麼這麼皮?!
桐桐這才把錢遞過去,其實再添補點,今年這賬基本就還完了。
她不死心的擱在被窩裡摸呀摸的,果然,又摸出幾張來。都是那種折疊起來,皺皺巴巴的錢,但這也是錢呀,又摸出二十多塊來。
大伯還問:“你咋編的有穿軍大衣的人?”
“聽我爺說的,說早些年這裡死過可多的人……我爺愛說古,我記下了。”
嗯!腦子是真好使,但用的地方真不對。
林守正叮囑她:“也不能四處宣揚你騙人了,要是傳到人家耳朵裡,人家不肯罷休。”
知道!肯定不提。
到這裡這事叫它揭過去了,三個大人又在那裡聊,說哪個鎮子有個什麼神婆挺神的,哪個村子的大仙問什麼都靈。
桐桐自己取了一根麻花,哢嚓哢嚓的吃著。得吃慢點,噎住了沒水喝!帶水也沒用,在路上就凍成冰疙瘩了。
反正手暖一暖,就伸出來吃一吃,斷斷續續的在路上吃了兩根麻花、三小包獨立包裝的餅乾,渴的恨不能去團一團雪啃一啃的時候,林家屯就在不遠處了。
太陽已經落山,明知道不遠,可也隻能看見屯子的輪廓。
拐到通往屯子的路上,一邊是林子,一邊是河。河上都是冰,冰面上很多劃痕,應該是有小孩在上面玩了。
近前了,有人站在路口朝這邊張望,林守正就喊了一聲:“爸——接回來了——”
“爸——”
“爸——”
“爺爺——”
“噯!噯!噯!快家去,冷了吧?炕燒熱乎了,回去就吃飯。”
籬笆院,包穀杆靠在籬笆上,圍著的密密匝匝的,風吹的颯颯的響。
院子裡點著火,亮堂堂的,家裡人都迎出來了。
這個問:凍壞了吧!
那個叫:回屋上炕。
伯娘王娥一邊拉桐桐下來,一邊看車上:“喲!咋帶這麼多東西回來?”
這沒法解釋,林守正就說她:“帶回來就是置辦好年貨給家裡帶的!”問啥問?
田易陽趕緊說,“打算明天回來的,剛好大哥去接了。”
“還怕你們不回來。”
桐桐早鑽到屋裡去了,腳都凍木了,炕頭特彆暖和,把小褥子往腳和腿上一蓋,這才算是活過來了。
田易陽跟著上來手擱在被窩裡數錢,在王娥放炕桌的時候,就拉住對方,遞了一百塊錢過去,“嫂子,把這個錢還你。”
“不著急!”
田易陽硬給塞,“周轉過來了,這都是提前取好的。”
說著,又從兜裡數了四百,當著王娥的面數的,數好之後遞給丈夫,“給爸媽送去!開春得用。”本來隻打算先還二百的!但路上添了一筆,就先還了吧。
她都沒拿那路上收起來的那個零碎錢,用的是在郵局換出來的整錢。大伯子跟了一路,把那個錢拿出來就露底了!那個錢明兒拿去娘家,還娘家的債。
錢一還,大家也就都知道他們過的還成。
林守道知道媳婦的意思,就接過去給自家爸了:“彆耽擱家裡的事。”
林三橋放下煙袋子,把錢接了,然後裝好,啥話都沒說。
這也沒什麼可說的!老二家媳婦當著老大家媳婦還錢,意思就是怕老大家誤會,以為一直在補貼他們。
瓜菜糧食,這是家裡自己種的,老大家媳婦不計較,每次叫捎帶東西,隻要家裡產的,拿唄,從不說啥。
但錢不一樣!老大家的小子這一過年,可就十八了。該說對象,準備結婚的事了。
這一借一還,好相處了,老大媳婦心裡也就舒坦了。
果然,王娥的聲兒都大了,一邊往出走一邊熱情問桐桐,“烤著鹹鴨蛋,伯娘先給剝那個來?”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