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人生向暖(21)一更(1 / 1)

人生向暖(21)

滿大街跑公交車、出租車的地方, 混進一輛馬車,確實挺顯眼的。

但現在這交通管製並不會攔著馬車、騾車進城。尤其是菜市場之類的地方, 很多城郊的農民都會把自家的土特產拉到城裡賣。

因此總也能見到混雜在城市裡的這種交通工具。新與舊就這麼交錯著,很有特色。

冬天的大雪之後,路面都上冰了。

要是距離不太遠的話,馬車、騾車的安全性能要比汽車好。

更何況這車帶著塑料棚,林家兄弟泡了澡吃了飯之後,先把棚子給扣起來。

四根棍子一支棱,繩子一綁, 塑料布一棚, 簡單的固定一下,冷還是冷的,但至少能擋住一些風。

車上鋪了一層乾草墊子, 墊子上一層羊皮褥子, 大棉被攤開, 坐裡面捂著吧。

林守道橫坐,靠著車幫子。叫媳婦靠著他,面朝車後頭,然後喊閨女, “坐你媽懷裡!”

田易陽把腿叉開,拍著前面, “坐過來。”

桐桐:“……”行吧!

這麼坐肯定是不怎麼冷的!身後靠著人,前面被子蓋著, 隻露著個腦袋。

林守道把被子一直往上拉, 連媳婦的肩膀都蓋住,相當於把娘倆圍在了被子裡。

馬車就這麼不疾不徐的啟動了。

在城裡走不快,一出城, 靠著路邊行駛,能稍微快些。年跟前了,車少了,隻管小跑就是了。

林守正一路都在問桐桐:“冷不冷?”

“不冷!”

“快了!趕天黑肯定能到家。”

滿目都是白色的,不遠處的小村子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煙。莊稼地裡有些苞米杆沒拔,這得等到明年開春了。

還有那一壟,地裡一個小包一個小包的,像是雪裡埋著啥東西。

桐桐指著那邊問:“那種的是什麼呀?能過冬嗎?”

林守道掃了一眼,“喲!那是誰家的白菜沒收,凍上了。”

田易陽看的可惜的,“凍白菜好啊!沒人要?”

林守正朝那邊看了一眼,“那個白菜可不敢拿!周圍肯定有人看著呢。逮住了就訛上了!靠著路邊離城這麼近。逮上兩個訛來的錢可比那一壟白菜貴多了。上回咱屯子裡有人回去的時候,從路邊的菜園子裡摘了個菜瓜解渴,被訛了二十。”

“拉了幾回木料,回回在路上都被人擋,攔著車非不叫走……我要不是說拉了木頭是做棺木的,哪一回不得交幾十塊錢的過路費!”

田易陽轉頭看他:“你回來咋不說?”

“說啥?有啥可說的?”不外乎跟人家認慫,恨不能都給人跪下了事!你當男人家在外面辦事那麼容易呢?

十八歲之前在村裡,十八歲之後在廠裡,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是那樣的!等真正的走到外面,那真是天天吃虧、天天碰壁,特彆難。

反正是離開了熟悉的圈子和環境,乾點啥事都不容易!

賣菜的有人收市場管理費,好位置永遠輪不到老實人。

拉板車的還成群結隊呢,天天為搶活的打的頭破血流。

就是撿煤核的,還爭地盤打架呢。

給你說能咋?以你的脾氣不得說:“算了,咱不乾了。”

問題是乾啥不得遇到這事那事的!

林守正插話問說:“回回都攔?”

“我回回過鎮子都給買煙酒肉,見了叫個大哥的事!”動輒就跟人乾架的那種,他倒是不會。

隻要一方認慫,給了面子,對方倒也不是非從你手裡要那幾十塊錢。

田易陽就問說:“報警呀,還就不信……”

“你這個人!男人家在外面的事,你不懂。”

田易陽的臉拉下來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僵硬了。

桐桐:“……”這兩口子真是,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她就跟田易陽說話,“肯定是這幾年一直就那樣!治安歸當地管,對吧?一是,人家地頭熟!二是,咱這邊地廣人稀,報警太遠。等人家出警了,這些人往地頭一散,乾農活去了,他們相互作證,這事肯定就算了。但也就把人真的得罪了,以後我爸還得走這條路呢。”

林守道這才說,“就是這點道理,你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你就解釋唄。”桐桐說他,“我媽這十多年都在廠子裡,沒出去過。你又不說外面的事,她從哪知道去?”

林守道覺得不對了,“那你從哪知道的?”

桐桐:“……”說你倆之間的溝通有問題,怎麼又問起我來了?

我什麼都知道,那是我背後藏著個肯教我的人。

你不懂的,她教你;她不會的,你也教他。這麼處著,倆口子是喊不出離婚這個話的。

但是,既然問了,桐桐隻能作答,然後她就面無異色:“你們看新聞怎麼都不過心?那新聞上什麼都有。”

有啥?

“嚴厲打擊各種黑S會形式犯罪,舉的例子就有,什麼路霸,什麼地方保護,說的不是這個?”

林守道恍惚了一下,新聞上確實有過這樣的話,他‘哦’了一聲,原來新聞是這麼聽的呀。

孩子的理由如此的充分,他當然就信了。

忽悠過去了,桐桐捏了捏田易陽的手,低聲說:“彆生氣嘛!我爸是怕你在家擔心,跟著胡思亂想嘛!本來也沒那麼可怕,你沒見過就自己嚇自己……”

“那也太危險了!”

這話一落,感覺林守道還要說,桐桐趕緊道:“爸,聽見沒?我媽下令了!她說不行的事就彆乾……回頭隻說收木頭,叫人給咱送不就完了,您彆跑了。我媽的話是聖旨,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林守道本來也沒想之後的事萬事都親力親為,見孩子這麼說,又瞟見媳婦的臉色好了一些,大年下的,他倒是沒強,‘嗯’了一聲算是答複。

嘴上應著,心裡想的是,在城鄉結合的地方租個地方,不貴!給那些進城送菜、進菜的人說一聲,肯定有人送。

當然了,在一個地方呆著,避開了路上的麻煩,肯定有彆的麻煩等著呢,但那就是以後的話了。

反正這麼一說,田易陽的低氣壓消散了。

那邊林守正跟林守道倆兄弟又聊外面的事,說老家那一片,誰在外面混的開,跟誰家的誰能扯上啥關係,想著過年去人家家裡一趟,看這人能不能給沿路和城郊那些混道兒的打個招呼。

這也算是拜碼頭嘛!

正說著呢,就見前面拐外的地方有車停著,都快橫在路上了。

車下圍著一群人,這是車滑到路邊了,得推上來吧。

結果車邊上還停著還幾輛騾車馬車,車上的人是下來了,但卻也沒推車。

林守正低聲道:“壞了……這是遇上了。”

然後立馬就來了個胡子拉碴的大漢,四十歲?有的吧?嗯!有的。

這人一張笑臉問林守正:“大哥這也是接了親人回家過年?”一邊說著,還一邊掀開塑料膜朝裡面看。

裡面有人哈氣,當然就有水珠,霧蒙蒙的,看不清裡面幾個人。

桐桐乾脆撩開,光明正大的打量外面的情況。

這人嚇了一跳,還問說:“夠冷的,是吧?姑娘。”

“嗯!冷呢。”桐桐隻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叔,這車推不上來?咱這麼多人都推不上來?”

這人很好說話的樣子,就是一副樸實的農民的作態,連連擺手,“真推不上來!擋在這裡,誰都過不去!周圍村裡有的是牲口能幫著拉,這不是正商量呢嘛!一個人收十塊錢,趕緊拉開,彆擋道,對吧?都急著回去過年,耽擱的時間長了,這一落雪,可咋走呀?”

田易陽隻想趕緊把人打發了,一個人十塊就十塊。

林守正挑下車,拉著牲口,怕驚了。

林守道也跟著下去,給對方遞煙:“那就用牲口吧……這是等著呢,還是咋?”

對方接了煙,由著林守道給點煙,可才要說話,就聽這家的小姑娘又說了一句:“爸,咋不給那個叔遞煙?”

林守道莫名其妙,“哪個叔?”

田易陽左右看了看,自家跟其他人還有點距離,這裡就來了一個大漢,沒彆人呀!

林守正還當有人過來了,專門伸頭去看,沒人過來。

桐桐卻指著那才點起煙的男人邊上,“我這個叔不抽煙麼?”

這男人蹭的一下回頭,哪有人呀?

田易陽臉都白了:“哪有人?啥人?”

“就穿軍大衣的叔還是哥?”桐桐一臉的奇怪,“跟這個叔一塊來的,手在我這個叔肩膀上搭著呢。”

“哪有穿軍大衣的人?”

桐桐朝堵著路的方向指了指,“那邊那麼些……還有穿藍棉襖的,好幾百人呢!這麼多人還推不上來一輛車?”

這男人的手一抖,煙掉了:“胡說啥呢?”

桐桐一副嚇一跳的樣子,“沒有呀!”她看向這男人的邊上,好像那人還比眼前的漢子高一點一樣,“我叫你哥還是叫你叔合適?你這是逗人玩呢?”

說完又笑看這漢子,“他都捏你,你倆為啥逗我們?”

這人連忙拍打自己的胳膊,“誰捏呢?”他驚慌的四下裡看,桐桐卻起來了一下,抬手戳他的胳膊,這人瞬間‘哎喲’了一聲,這一下疼的鑽心。

桐桐一副受驚的樣子,“叔,我就是戳了一下,你咋這麼愛逗人呢?這就戳疼了?”

是啊!小女娃那指頭細的,隔著大棉襖,抓一把都抓不到肉上,咋能把人給戳疼呢?

田易陽的聲兒都變了,一把捂住桐桐的眼睛,“不看了!咱不看了!”

“咋了?”桐桐隻管問,“咋了?媽,人家逗咱玩呢。”

誰逗你玩呢?

這漢子轉身就跑,朝那邊喊:“大哥——大哥——”

桐桐心裡嘿笑,以前回老家的時候,聽爺爺說過,W革的時候,這附近發生過武dou ,真槍實彈那種,打死了好些人。

隻怕好些人都是周邊村子裡的人,他們肯定是知道當年事的。可能他們中很多人就是當年的親曆者!

而且,這個地方一直有很多傳奇色彩的故事,當地人特彆信這些東西。

這條路特殊,這個拐彎處也特彆,一年到頭不知道有多少行人被這麼訛!

訛吧!可好玩了,繼續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