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向暖(9)
有外國雜誌的孩子叫吳放, 他叔叔大學畢業之後分配到機關單位,這幾年都流行出國考察, 考察帶回來的。
這本雜誌,在放學之後直接交到了桐桐手裡。
桐桐自己都忍俊不禁:“怎麼借到的?”
“沒借,他交到我手裡的。”
憑啥?
“我告訴他,三班班主任在搜每個人的書包,他覺得這東西被搜到了老師就不可能還,叫我幫著藏一藏。”老師不搜好學生的書包。
桐桐:“……”人家老師為啥要搜書包?“這麼巧?”
“我告的狀。”有人書包裡藏了□□, 有人把銼刀帶在身上,腰裡帶著鋼管的就有七八個,這些熊孩子為了個姑娘打架,可這哪裡是打架?一個不小心就出人命了。
告個狀, 檢查出一堆凶器。
搜書包這個事是真的,委托我藏書是以防萬一。
桐桐:“……”行, 算你有辦法,“今晚人家找你要, 你拿什麼給?”
“金思明趁我不注意,偷拿去看了,明兒再還。”
行吧!反正不管為啥,拿到手就成。
邱豔急匆匆的跑出來, “又是你等我。”
桐桐給四爺擺擺手:走吧!不方便說話了。
四爺轉身走了,桐桐把雜誌往書包裡塞。
邱豔沒注意書包,隻看向四爺的背影:“那是金思曄?你倆好了?”
“什麼好了?”
“彆騙我,我看見他給你東西了, 每天都看見你倆站在這兒說話。”
“給的習題。”桐桐打岔問說,“你要借嗎?要不要我抄一份題給你?”
“不用!不用。”邱豔拒絕著,又開始抱怨老師壓堂, 又說特煩回家吃飯,“你家吃啥飯呀?我家今兒又是貼餅子炒鹹菜疙瘩。膩味死了。”
一個人掙錢三個人花,沒改製完成,其實拿到的也隻有百分之六十的工資,這個錢真的是維持溫飽就不錯了。
高高興興的回家,結果一回來就覺得氣氛又不對。
樓下不見林守道,樓上田易陽又是低氣壓,這又是怎麼了?
桌上碟子裡兩個花卷,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再有一碗紫菜蝦皮湯。田易陽從廚房出來,端著一盤子切好的甜瓜,“洗手,趕緊吃飯。”
那種硬的都能感覺到棱角的語氣,從中醫角度來講,這種氣氛中進食,對身體的傷害是潛移默化的。關鍵是情緒上,太難受,太想逃離了。
桐桐洗了手,儘量不受乾擾的去吃飯。才抓起筷子,就聽見李梅的聲音,她在訓斥邱豔:“……貼餅子怎麼了?我看你就是吃的嗉子有油了,啥也進不了你的口?我跟你爸小時候,天天天天的吃不飽。現在是叫你餓著了?還是叫你光著屁股跑了?這飯還不好,你要吃啥飯?”
桐桐將花卷掰成小塊,泡在菜湯汁子裡。西紅柿炒雞蛋,但是雞蛋應該隻一個,西紅柿至少兩個,湯水特彆多。她其實喜歡吃這個,饅頭吸飽了湯汁,很香。
那邊李梅的叫罵聲也沒停:“你看看你……大姑娘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人上門說親!你大姨比你隻大一歲的時候,都嫁給你大姨夫了!你呢?衣服不自己洗就算了,你連你自己都收拾不乾淨。洗個頭,這都幾天了,你頭上的洗衣粉沫還在頭上沾著呢。叫你多淘洗幾次,彆偷懶……你呢?真正是好吃懶做。吃啥啥沒夠,乾啥啥不行……”
桐桐在叫罵聲中吃了飯,吃完自己要收拾碗筷。
在一邊縫紉機上忙活的田易陽放下手裡的活,起身從桐桐手裡把碗筷奪走,“抓緊學習去!這些東西不用你管。”
可桐桐看見了她重重的將碟子放在碗上,筷子撞擊在碟子上發出的刺耳的聲響。
然後又是生硬的語氣問說:“水果不吃?”
“我端進去,等會子再吃。”桐桐起身,端著往裡面去,將門拉上了。
哪怕拉上門,李梅的聲音依舊在耳邊環繞:“……家裡的事不用你管,你好歹把你自己管好,把自己拾掇利索,把學習成績提高提高……你說你這不上不下的,將來能乾什麼?我能指著你乾什麼?辛辛苦苦的把你養大,要不是為了你,我們何必這麼辛苦!你呢?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也不知道體諒大人……一點苦都吃不了……”
桐桐:“……”
第一,她的衣服臟許是因為她隻有這件衣服最體面,換洗的那一件不是短了就是窄了,總是有什麼地方叫她不滿意的,她覺得穿不出去。
第二,這樣的家庭環境,不是誰都能真的不受乾擾!要真是不怎麼受你們的乾擾,那也得想想,等她長大之後,你們的喜怒哀樂,她又能真的在意幾分?
第三,把自己收拾利索,是需要條件的!頭發用洗衣粉洗,洗衣粉結成疙瘩,搓洗在頭上,有殘留很正常。你們又不讓用大水淘洗,這得怎麼洗才能看見後腦勺?你看見了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叫她再洗洗。發脾氣就乾淨了嗎?
第四,嫌棄辛苦彆生了,生了又各種抱怨?何必呢!你問問孩子願意來給你們當孩子嗎?
第五,吃苦無所謂呀,請讓人心情愉悅的吃苦!她隻是抱怨了一句夥食不好,是天大的錯嗎?
罵了這麼長時間了,一個初中即將畢業的女孩子,她沒有臉面?
無力吐槽!
在叫罵聲中劃拉完作業,而後才看那本雜誌,從頭到尾看的很仔細,該記得信息記下來,就收了起來,夾在書裡。書包放在書桌下面,凳子朝裡一推,然後往出走,“媽,我去鍛煉。”
“嗯!”田易陽繼續做著手裡的針線活,頭都沒抬。
桐桐下樓去,有意去聽彆人聊八卦,想聽聽這兩口子又怎麼了。
張曉娥在廣場上站著,搖著蒲扇,跟周圍的人說呢:“……趙大美現在就是個不要臉的!沒有胡勝利當靠山了,到處撩撥男人!找林守道給乾活,你們是沒看見……殷勤的喲!”
然後開始學著趙大美的語氣,“林哥……今兒天熱,專門給你買的雪糕……你趕緊吃一根……”
學的嬌嬌柔柔的,騷騷噠噠的!
桐桐皺眉,可扯蛋去吧!趙大美啥時候那麼說過話?一個人的性格在那裡放著呢,叫一個高聲大語的人捏著嗓子說話,矯揉造作的,她乾不出來。
就是真勾引,也不是那麼一副作態吧。
要是換個語氣,那話怎麼了呢?
雇傭了鄰居乾活,那你就拿人家真當乾活的?人情世故上,順手捎帶一根兩毛錢的雪糕,這不是會做人嗎?不過就是個寡婦,才招人議論了而已。
張曉娥一副你們都不知道的語氣,嘴裡嘖嘖嘖的:“田易陽就是個瞎子,人家在她眼皮底下勾勾搭搭的,要不是我喊她,她都不知道……”
桐桐看了看那邊,然後去小賣鋪,“我用一下電話……”
“用!”
“報警電話不收錢吧。”
啊?怎麼了?怎麼報警了?
桐桐就撥打妖妖靈,報警,“……有人聚眾鬨事……”然後把地址一說,抓了台球桌上的杆子就往過走。
張曉娥的聲兒慢慢的大起來了,“……要不是我叫了田易陽,那兩人還不定躲在屋裡乾啥呢?”
桐桐靠近,一杆子抽過去,照著她肥碩的屁股就打。
這一打,疼的對方一下子就跳起來:“誰敢打老娘?”
“打的就是你!”桐桐掄著杆子朝著她的屁股又是一下:“我讓你胡說八道!我叫你造謠生事!你這是誣陷!這是誹謗,關進去判你三年都是輕的。”
邊上的幾個人想朝前來阻攔,誰朝前來,她抽誰。一時間吱哩哇啦的叫成一片,這個喊林守道,那個喊田易陽。
把大人喊來了,警車也來了,“誰報警?聚眾鬨事……”
“我!”桐桐把手裡的杆子一扔,往出警的民警跟前就跑,拽著人家的衣服,‘哇’的一聲就哭,指著那一群長舌婦,“她們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
“你這娃子咋胡說呢?”
這個一言那個一語,嘰嘰喳喳的亂成一片。
民警將小女娃護在身後,指著這一群婆娘:“都閉嘴,一個一個的說!”然後扭頭問桐桐,“你先說,怎麼了?”
桐桐就問:“《刑法》上是不是有規定,如果行為人故意實施了捏造並且散布某種虛構的事實,貶低他人人格和名譽,是不是就構成了誹謗罪!誹謗罪會被拘役,管製甚至於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還懂《刑法》?對!這是誹謗罪。”
桐桐就指著張曉娥,“這個人故意捏造並散布虛構的事實,貶低了我爸的人格,損害了趙大美的名譽……”
然後將始末講了一遍,原模原樣的學張曉娥說話,“張曉娥說她聽見的,可她和我家都在五樓,趙大美家在一樓,一樓說私密話,五樓怎麼聽見的?我媽也在五樓,家裡熱,門是開著的!請問,她都聽這麼清楚,我媽為啥沒聽見,還要她去叫我媽!”
說著,就看向田易陽,“你聽見什麼了?五樓的其他人都聽見什麼了?你要是沒聽見,你憑啥就認定張曉娥聽見了?”
田易陽臉紅透了,“先回家……”
“回什麼家?”桐桐指著張曉娥,“事實上,她站在樓道裡,看見趙大美阿姨拿了一根雪糕給我爸,跟我爸說了幾句話。然後我爸做好了個木板,一個人弄不進去,趙阿姨幫著抬進屋了……然後在她嘴裡,就繪聲繪色!樓就在那裡放著,你們誰試試兩個人正常交談,樓上能聽見啥?要是聽見,那就都該聽見;要是聽不見,那就是他們壓根就沒怎麼說話。”
說著,她看向張曉娥:“你說!你是真聽見了,還是瞎編的!”
話才落下,趙大美就從人群裡走出來了,“對!她就是誹謗,壞我名聲!我告她!非告不行!”這種環境下,出任何事都能成為你被下崗的理由!這姑娘看著文靜,可逼急了,咬人呢。
桐桐壓著穴位,然後直直的朝後倒:暈吧!
畢竟她是先報警才惹事的!
再則,也該嚇嚇這對父母了,老這麼著過日子,這日子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