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陽(102)
成人的世界裡, 沒有那麼多和好如初。
有時候有些疏遠,他從不在於是不是吵了,是不是鬨了, 是不是翻臉掀桌子了。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彼此見面, 他問候一句:“出門呀?”
你回說:“是啊!才回來?”
“嗯!才回來。”
然後……然後的然後各忙各的了,擦肩而過, 沒有不搭理, 彼此笑臉相迎, 卻隻剩下客套和生分。
親近不是一方努力能達成的事,常勇看見桐桐從食堂買了一盆的肘子和一袋子的饅頭,拿的吃力, 就走過去, “喲!這麼多呀……”
桐桐微笑著‘嗯’了一聲, “是!不少。”然後就喊矮子:“過來搭把手呀, 看笑話呢?”
矮子之前還欺負過桐桐,被家長給抽的挺慘的!當然了, 那個時候都是十幾歲的孩子,但……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兩邊走的從來也不算太親近。他接了他爸的班,在單位裡搞衛生。常勇從不知道林桐從什麼時候起,跟這些人走的這麼近了。
矮子隻拿著個飯盒,這會子過來幫桐桐拎了饅頭,“姑奶奶, 你買這麼些饅頭乾什麼?食堂又不是過年不開門。”
“咱這邊食堂的饅頭好吃!我給療養院帶的!肘子也是兩家分的,一分就沒多少了。”
“喲!這是結婚了,賢惠起來了, 照顧公婆夠用心的。”
“嘿!哪那麼些小話呢?”
……
兩人說笑著走遠,常勇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他知道,這不是上門道歉不道歉的事,有些人有些事……遠了就是遠了,再也無法彌合了。
有那麼一刻,竟是覺得失了朋友比失了央央還叫人難受。
林楓、林桐、尹禛,這都是他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朋友就是平時沒事可以不搭理,他有事,你上;你有事,他也上。沒有牽腸掛肚,但總也能相互扶持的人。
這跟央央是不同的!央央需要照顧,朋友……卻是相互的,相互照顧的那種!
你對他好,他對你更好,這是朋友。
但朋友不是親媽,犯渾了,親媽還是親媽;朋友之間,犯渾了……可能就再不是朋友了。
他之前想找個機會,找個地方坐坐,一人半斤酒,把心裡的話往出吐一吐。酒過了,夢就醒了,事過境遷了,一切如常。
隻如回到了從前,央央從沒來過,他還是以前的常勇,哪怕屁也不是,依舊有三朋四友一起,吹牛打屁,騎著自行車滿四九城的晃悠。
想想……有時候挺懷念那個時候的。
那個時候哪怕是打的血海裡撈人,轉臉依舊能成為朋友!為了‘拍婆子’翻臉的多了,轉臉卻能把酒言歡。
可現在……現在不同了!再沒有那麼激烈的情緒表達,可成人的疏遠……是不可逆的!
遠了,就再也近不了了。
林誠儒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桐桐笑著坐過去。他問桐桐說,“小猴子掰玉米的故事,聽過吧。”
嗯!
“小猴子一路走一路掰,走了一路,遺了一路。人其實就是這樣的,這一輩子,人都在路上。每個人都在路上,能一路同行的,少之又少。你在朝前,他在踏步,認知不同,經曆不同,那麼你們同行的路就到這裡了!他有他的緣分,哪怕站在原地,他也有他的機緣。你一路朝前走,走你的路……你還能遇到很多人,同事、朋友,亦或是敵人。”
朋友就是這樣的關係!你生活在這個圈子裡,認識的人沒有那麼大選擇的餘地,因為走的近,因為避不開,因為都在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裡,所以,你們成了朋友。
可其實呢,誌不同,道不合,壓根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這樣的人一輩子會遇到很多……碰上了,能友好的同行一段,就很好了!得失都該隨緣!”林誠儒認真的看女兒的眼睛,“你自來得的多,失的少……”
“我懂!”桐桐伸手給他揉胳膊,“人成長和成熟的時間也不一樣,為人處世就是這樣慢慢的成熟起來的。我是,他也是!”
是的!就是這樣的。不失去點什麼,是不會有所悟的!
所有的人生感悟,這一定是失去了什麼才換來的。
八一年,就以這樣的姿態結束了。
而八二年的開年,大年初三,布告欄了就貼了喜訊:常勇要結婚了,日子訂在大年初六。
從央央離開,到常勇要結婚,一共也沒有十天。
也就是說,從常勇相親到結婚,最多一個星期。
當時自家結婚的時候,常勇是走禮了的。因此,桐桐就找強子,“強子哥,替我上個禮金。”
強子才說:“你知道常勇的媳婦是誰不?”
“我認識的人?誰呀?肯定不是咱大院的。”桐桐跺著腳,搓著手,跟強子在樓下說話。
強子被凍的吸了吸鼻子,“你二哥見過,就是之前我們倆被打劫,我去相親那次……”
“跟你相親的姑娘?”
“嗯!公交車女司機。”強子就笑,“那姐們……那叫一豪爽!叫王翠翠還是叫啥的。”
“這姑娘對咱們大院情有獨鐘呀。”
“他們單位的住房條件跟咱們比差太遠了!我家這好歹兩居室吧,常勇家還是三居室呢!”媒人本就是咱們單位的,當時人家姑娘就說,不嫌棄老人,跟老人住也行!當然了,有婆婆沒公公的人家最好。生活起居更方便。
要不然,人家也不跟自己相親的!
桐桐沒法說,隻叮囑他:“彆忘了給我們上禮金呀!”
“你們真不去?”
“初六那天我一朋友結婚……你認識的!就是蔣小蘭,她正月初六結婚,年前就說好的!連同我二哥,都是校友,必是要去的!新郎也是我們的同學,平時大家不見,婚禮再不去,不像話吧!咱自己人……不講究了!”
“大哥和大嫂也不去?”
“我大嫂的哥哥們回來探親,幾年回來一次,我大哥不好不在吧?”
那倒也是!
強子就說:“常勇這個混球,不想搭理就彆搭理!就得給些教訓。”
桐桐縮著脖子往回跑,“太冷了!回頭你記得給嬸子來拿藥,今年開春吃一療程,今年一年都不用管了。”
“好!”強子這才想起來,“聽你哥說你年前考試了,考過了嗎?”
桐桐咯咯咯就笑,“考過了!”
“喲!那這可是林大夫了!以後在醫院也算是有熟人了。有啥事哥找你……”
“呸呸呸!大過年的,說的什麼?啥事我都盼著你找我,就這種事,這輩子都彆來用這個關係最好……”
強子就笑,裹著大衣也回去了。
林楓知道跟強子相親的姑娘嫁給常勇的時候就‘嘖’了一聲,“那姐們……咋想的?家裡都不管管,也不多打聽打聽……”
表姐還想著,“是不是那姑娘有啥缺陷?”就像是自己這樣的,誰隻要說娶,家裡恨不能立馬給嫁出去。
林楓想了想,“也沒有吧!”就是個高壯一些的姑娘,肯定不是表姐這樣的。不過,“那姑娘……吃飯野蠻了一些,一塊蛋糕,三口塞完,這一口沒咽下去,那一口又塞進去了。”這家教和生活習慣,肯定是好多人家接受不的。
強子家的嬸子,雖然身體是不好,但是她是正經的文化人。不犯病的時候挺正常的!這要是擱在一個桌上吃飯,能把嬸子又給逼瘋了。
所以,其他的不用看,估計也是沒有人嚴格管教過的樣子。強子受不了的是這個!
但其他的,“挺豪爽的!該是有些不拘小節。”
表姐一邊摘菜,一邊就說:“那怕是家裡沒有親媽管吧!”
後來聽說,還真被表姐猜對了。那姑娘自小沒親媽,三歲上就有了後媽,他爸爸是運輸公司的司機,常年在外面跑。她後媽還給她生了五個弟弟妹妹,一個女人帶那麼些孩子,能怎麼教養孩子呢?
啥不得搶呀!再加上街坊鄰居的照看,就這麼長大了。
家裡父母帶兄弟姐妹六個人,一共住二十平的房子。她屬於常年打地鋪的!
而且,她不嫁人,她弟弟都沒法說媳婦。
四合院裡常年打地鋪,就不難理解人家姑娘對婚事的要求了:第一,能儘快結婚給家裡騰地方;第二,暖和寬敞的家。
晚上一過八點,想聊天林家那邊就不行。
強子和林楓就上自家這邊,在客廳裡跟四爺一塊。桐桐把油炸的花生米給盛了一盤,這就不管了。她坐在邊上自己纏毛線,用膝蓋撐著或是用手肘撐著就行,不是非兩個人才能弄。
林楓看了一眼又一眼,那毛線又是嫩綠的,又是鵝黃的,還有一團團毛藍的,這是給誰織什麼呀,用這麼嫩的顏色?
那邊強子卻撞了撞了林楓,“問你話呢?”
啊?
四爺隻笑,林楓真沒聽到強子剛才問什麼了,“剛走神了,你說啥?”
“就是那個……那個女英雄,人家可跟我打聽你呢。”
林楓一個勁的擺手,“彆彆彆!大晚上的,包的嚴嚴實實的,啥模樣都沒看清楚……誰打聽誰呀?可彆扯淡。”
“你真沒那意思?”
“真沒那意思。”林楓賭咒發誓的,然後又上下打量強子,“你看上了?”
強子嘿嘿嘿的笑,“叫孟月,以前在市裡的柔道比賽上拿過獎,現在在體校工作。王翠翠是她表姐,她姑媽的女兒。她姑媽死的早……常勇結婚那天,我倆又碰上了,聊了聊,覺得還行。”
還行就追呀!我要看上我自己會下手,我不下手就是沒那麼意思。
強子跟林楓碰了一下,“那我可下手了?”
林楓喝了:得!乾了。
酒杯放下了,林楓才要跟妹夫說話,卻見人家一眼一眼的瞧桐桐。
他順著這個視線看過去,就見桐桐手裡還拿著毛線團呢,卻坐在那裡打盹,頭一點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