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陽(65)
嚴母聽見聲音才從床上起來, 隔著窗戶朝院子裡看:喲!這小夥子,大高個,劍眉星目的。
這比之前介紹的那些……長的可好太多了。
她披了衣服, 戴了眼鏡,想看的仔細點。這一看, 隻覺得今兒這空氣真好, 喘氣都勻了,心口也不壓的慌了。
於是,就出聲了:“是小林吧?來了就乾活,趕緊下來, 可彆摔了。”然後又抱怨,“老嚴, 怎麼能叫人家孩子一來就乾活呢?不像話!”
一邊說著一邊往出走, 喊閨女, “嚴言, 叫小林下來。洗了手, 回來喝飲料了。”
然後翻箱倒櫃的,把之前老部下送來的黑乎乎的飲料給拿出來,擰開,倒在杯子裡還直冒泡!
林楠鬆了一口氣,笑道:“馬上就好了!阿姨,您歇著吧。”
嚴母覺得自己好了, 端著杯子出去,遞過去,“喝點!不著急。”
嚴言一看,這把可樂都給開瓶了,這玩意現在隻有極少的地方能買到。
嚴父掃了一眼:小夥子長了騙人的臉和哄人的嘴, 再加上一個算計人的心眼,真不是好的對象。
嚴母卻笑的眼睛都眯起來:我姑娘長的清清秀秀的,但還就是覺得長的不絕對英俊的就差點意思。
於是,林楠就覺得冰火兩重天。
嶽母熱情似火,嶽父冷若冰霜。怎麼辦呢?繼續乾活吧!
當嶽母急著下廚的時候,林楠趕緊道:“您歇著吧,我和嚴言自己來。”
“大小夥子哪裡會做飯呀?”
“我還真會!您嘗嘗我的手藝。”
嚴母就在邊上,看著人家手腳麻利的,洗菜切菜比嚴言都利索,“喲!這是家裡沒姑娘吧。”有些家裡沒姑娘的人家,大點的孩子從小幫媽媽乾活,大小夥子也是什麼都會。
嚴言才說,“媽,您忘了。早幾年,請您幫忙聯係大夫……就是他家!他妹妹受了驚嚇,失語了。”
嚴母想了想,回頭看老嚴,“是那個孩子……”那個人家不是做保密工作的嗎?
老嚴這才想起來,表情倒是和緩了,“你妹妹現在怎麼樣了?”
“能說話了,有兩年了。”
嚴言才說,“長的特彆漂亮,說話特彆利索,一點都聽不出來中間有幾年不能說話。”
嚴母就知道了,“怪道你什麼都能做,一個人帶著弟弟妹妹,不容易吧。”
“好在兩個都還懂事,而今也都是大人了。”
“桐桐滿十八了吧?”嚴言問說,“上次見說還不滿十八。”
“嗯!滿十八了。”林楠就道,“我爸那身體算是徹底壞了,幸而她還算是有些天賦,如今家裡倒是多虧她……”
嚴父沉默的點頭,做保密工作的,身體壞了……能為什麼的?
嚴言就在說桐桐按照獸醫的法子怎麼把人治回來,如今還在學中醫的事,多少是帶著點傳奇色彩的。
把嚴母說的一愣一愣的,“這多不容易呀!”
林楠發現打出這一張苦情牌之後,效果明顯多了。燉了一隻野兔,紅燒了一條魚,油炸了花生米,涼拌了白菜心,再弄個雞蛋湯,這就是一頓飯了。
飯桌上,嶽父的臉好似也不拉著了,哪怕變成了沒多少表情的普通臉,好歹叫今兒這頓飯好消化了一些。
嚴父就說起了以後,“……婚姻這事,是事關吃喝拉撒的大事。嚴言尚未立業,我不覺得她有成家的前提。”
沒有工作,嫁過去靠什麼為生呢?
林楠點頭,想著怎麼溝通。苦情牌好用,那就還這麼用,他就說,“您也知道,我妹妹差不多是我拉拔大的!嫁妹妹的心情,跟您嫁女兒的心情是一樣的。那孩子才十六的時候,就跟一個小夥子處對象……”
嚴言就跟父母說尹禛家裡的情況和尹禛的自身情況,“……是個在技術上很有創新的人!也是因為家裡的原因……至今沒有正式參加工作。”
就是家庭、出身、孩子的長相、性情、本事,樣樣都是上佳之選。
林楠就苦笑,“之前是因著兩人年紀小,不合適!而今兩人一個十九了,一個十八了……那小子都快把林家當家了!可我還是總覺得,他腦子太活,會不會靠不住?他心眼太多,我妹妹會不會受欺負。將心比心,這一比,您的所有感受我都能感同身受……”
嚴父:“……”察言觀色,善察人心。
其實人不怕拙,笨拙一些沒關係。就怕太聰明,他知道你要看哪一面,然後就順從的將這一面展示給你。
他沒有再表態,好好吃了一頓飯,叫女兒把人送出去了。
嚴言回來跟著父親去書房,“您太嚴肅了。”
嚴父就說,“有句話,叫做‘文以拙見,道以拙成,守拙棄巧,才是長久之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這句話。”
四爺聽著大舅子回來說的這些,他就跟桐桐對視了一眼,然後默默的低頭。
桐桐輕咳一聲,不知道該怎麼提醒:大哥啊!他對你處處都是順,那是因著你年輕呀!你覺得這種順著你的行為,最多就是狗腿了一些。並不會往更深的地方聯想。
但是,人家那樣的級彆,他想的可多了。
比如,他會想:大巧需得若拙,以拙方能求進。巧流於表面,就不是真聰明。
他還會想:藏巧於拙,用晦而明,寓清於濁,以屈為伸。此手段方為高!
但不管是哪種,聰明外漏,都不是最上乘的:說實話,大哥發揮的有點失常。
“隻有在乎,才會進退失據。”嚴言看著父親,語氣比之前說帶人回來的時候更堅定了,“之前我不是很篤定的事情,您這麼一說,我反倒是更篤定了。這個人我選定了,就是他了!他本人……比平時很會藏!隻是……您的態度,叫他著急了。”
說著,她就笑了起來,“我明兒去林家做客,彆的就不帶了!您的老下屬送來的蟲草和藏紅花我帶去吧!那邊有病人,藥材總有用處。”
嚴父:“…………”他重重蓋在茶杯的蓋子,“你媽媽也是病人。”
“我媽的病在心不在身,用不上藥材。”
嚴父:“…………”回頭看看在一邊偷笑的老婆,說她,“都是你慣的。”
“挺好的!嚴言性子不算是硬,她隻是韌!這個小林呢……有責任心,顧家,家裡家外所有的事他都看在眼裡,隻這一點,比九成的小夥子都強。”
你是瞧著他長的比九成的小夥子都強吧。
“不排除這個因素。你說的缺點,也確實存在!但哪怕嚴言看的不真切,可他年輕呀!隻要是可造之材,你點撥著,也走不了大樣子。就怕拙是真拙,你想教都教不出來……”
老嚴卻隻哼了一聲:“可以交往,婚事暫不提。能不避風險,承他的情。但婚事,確實不急。”
“你這個人……”
老嚴拒絕交談:“……再等等!”我不能叫我女兒帶著感激人家的心嫁出去!這是底線!而今咱們的問題不解決,好似這個時候接納嚴言,就得承情一般。
這個不可以!過兩年,實在到了不結婚就耽擱婚事的年紀了,咱們的問題若是還不能解決,再談婚事。
那是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做的決定。
這天晚上,四爺走的時候喊了桐桐和林楓,“順便去圖書館選幾本書去。”
林楓:“……”真能折騰,大晚上的往那地方跑。
也沒什麼事,去就去吧。
三個人鑽裡面,桐桐給四爺塞了一本書,是《道德經》。
回家之後,桐桐趁著林楠洗漱起來,就把《道德經》翻到了林楠需要的那一頁,給林楠放在書桌上,倒扣起來。
林楠回房間,看到書桌上扣著的一本書。當過兵的人,住的屋子,歸置的東西,那都是有習慣的。書有書簽,這個扣著……他過去看了一眼,“道德經?”
他一邊用乾毛巾擦著頭發,一邊拿起書來。將這一頁看了再看,明白這個意思了。總的來說,人家說的是:天下至拙,能勝天下至巧。
做人尚拙,做事守拙,以拙求卓,是這個意思不?
想明白了這個,再想想書是桐桐放進來的!
林楠更生氣了:這個尹禛!果真是奸猾之輩!
他拿著書下樓,敲開了桐桐的房門,“這書……尹禛選的不錯呀!”就是聰明太外露了!
桐桐一臉的驚訝,“哥,您為什麼覺得是他選的?”
不是他選的?
“不是啊!您問我二哥去,他選的是熱能利用還是什麼的?”
那這書是誰選的?
“我啊!”
“你選的?”林楠打量桐桐,“這是你選的?”
“我不會說話的時候,就常安慰自己,‘大巧若拙,大辯若訥’,想著,真正聰明的人從不顯從聰明,真正有辯才的人平時也多訥言,不說廢話。”桐桐放下手裡的書看林楠,“難道這不對?”
林楠是有些訝異的,“所以,尹禛處處順著我,你知道原因?”
“他不在乎我,乾嘛討好你?我當然知道他動心眼了。”桐桐歪著頭,“彆總把我想的那麼笨!我隻是看起來有些笨,又不是真的笨。”
這個笨是說情商,不是智商!情商上笨笨的,就容易受欺負!最怕的還是連受欺負了也不自知。
桐桐眨巴著眼睛,“哥,我真不笨!”
不笨……怎麼了?就可以嫁人了嗎?林楠輕笑一聲,把《道德經》還給她:“不!我覺得你還是不算聰明,繼續笨著吧。”
“哥!我真不笨!我發誓他哄不了我!”
嗬嗬!
林楠隻管上樓:你笨不笨的,我說了算!
說你笨你就笨,不笨也得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