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陽(5)
這事不僅僅是季安的事, 這還牽扯到林楓入伍的事,也同樣牽扯到林楠提拔的事。
林楓放下電話,懵了一會子之後就道, “……得給媽收拾點東西送過去吧!那邊的條件不好, 天也冷了。”
對!得送東西過去。
桐桐去臥室,將被子都拿出來, 趁著天好放在院子裡曬著。她在院子裡拍打著被褥, 隔壁的蘇阿姨隔著花牆看了一眼, 就急匆匆的往屋裡去了。
林楓抱著褥子出來,瞧見了, 就跟往常一樣打招呼:“哎喲,您晌午回來吃飯呀?”
人家沒言語, 開了門直接進屋了。
林楓愣住了,抱著褥子怔愣了半晌。
桐桐過去接了褥子, 朝他擺手:“…………”應該是不想被連累吧!
自家住在這裡,不是因為媽媽, 而是因為爸爸。要是跟著媽媽的組織關係, 應該在軍大院那邊,級彆雖然不高,但分個三居室的房子還是能的。
這邊跟那邊不同,那邊那都是槍林彈雨上過戰場的關係, 便是長輩的問題暫時得不到解決, 可還是會有人關照。這邊呢?屬於各地來的知識分子, 所謂的交情就淡很多。
所以, 之前挺好處的鄰居,現在是人人躲之不及。
而且,這幾天來找林楓的人越來越少了, 隻剩下一個叫強子的,因著母親精神受了刺激,一時好一時不好的,林楓以前是孩子頭,他需要幫忙總也去,因此,他倒是不避諱什麼,想來就來了。
林楓站在院子裡,看著鄰居那邊,然後搖搖頭,卻隻笑了笑。
以前,蘇阿姨院子裡的菜地,總是他帶著人抽空給翻出來,家裡有重活,喊一聲就過去了。誰成想真有事了,人家臉一耷拉,就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他過來幫妹妹拍打被子:“行了!你進去吧,我收拾……”
桐桐才要說話,強子騎著自行車來了,車子被蹬的丁零當啷的響,“林楓,吳雪她爸找領導去了……”
怎麼了?
強子扔下車子跑進來,湊到林楓耳邊道:“說你們兄妹占著這麼大的房子,攛掇著叫你們騰房子……”
不提誰的錯誤不錯誤,單就家裡隻剩下兩口人,占了兩層的小樓,說不過去。
林楓轉身就走,“找他去!”
桐桐一把拉住了,這個時候鬨並沒有什麼好處。這個吳雪的爸爸不是給他自己要的,他純屬溜須拍馬!
這房子蓋出來,本就是留給技術專家的!而今那些頭頭想占,他們沒有由頭!有人給個理由,隻說是造成了浪費,你該說什麼呢?
這不就是理由嗎?房子騰出來,那頭頭才能住嘛!
就是把那姓吳的打一頓,事就解決了?
桐桐就道:“……房子……能給……但……得單位……安置……你的工作……”
嗯?
桐桐點頭,房子丟幾年,終歸是會還回來的!
但是你的工作卻迫在眉睫,總不能就這麼混著吧!入伍沒戲了,其他的招工也卡的很嚴,尤其是……父母有點問題的。除非乾苦力,否則特彆難找單位。
她拽著林楓:“咱們……不急……他們急……等他們……上門……再說。”
強子一拍手:“對!不能白給,總得換點什麼。住那麼大,還得打掃!叫他們先住……咱得想過日子的事。”
家裡不缺吃穿,父母和哥哥都是拿工資和補貼的人,他們掙不掙其實都不缺吃穿。但是工作這個……一個蘿卜一個坑,現在不占上,以後就難占了。
一樣是高中畢業,十八歲了,可以參加工作了。
林楓拉了強子:“搭把手,把蘿卜收了。”等搬家再弄這蘿卜就來不及了。
正說話呢,有人遠遠的喊:“林楓……去門房取包裹……有你家的包裹……”
林楓應著,取包裹去了!他以為是大哥寄來的,卻不想是桐桐同學寄來的!
他給帶回來,“看看是什麼?”
打開一看,是個羊皮褥子。
林楓:“…………不能亂要人家的東西。”
桐桐心說,四爺怕是把他家那邊的給寄來了,這東西季安用著剛好。
她隻能說:“買!買的。”
買的?人家肯賣?
桐桐就笑,這有什麼不肯賣的!有些敗家子還把家裡老爺子的將校軍大衣往出賣呢。
兩人收拾了被褥,把羊皮褥子帶上,其他的就暫時帶不上了。
不過騎著自行車兩三個小時就能到,當天去當天就能回,每周都能去看望,再捎帶就是了。
這次兩人一人一輛自行車,後面綁著被褥,騎著自行車給季安給送去了。
林楓在路上叮囑:“隻告訴媽電話被停了,叫她彆托人打電話就是了。要搬家的事彆告訴她……信嘛,我跟門房說一聲,反正都是去取,隻要寄的大院對,也送不到彆人那裡。”
桐桐‘嗯’了一聲,“不說!”
塵土飛揚的路面,騎到地方都快中午了。
季安看看帶來的東西就笑,“這麼能乾呀?”連床圍子都縫好了!
桐桐看了看這環境,全都是平房,房間門不大,一面炕,一個桌子一個箱子,有個爐子,生著火呢。
林楓也瞧見了,“這能自己做飯,趕明弄個案板、小鍋過來……”
“我吃食堂……”
那也得有,偶爾改善夥食!
季安就笑,隻問桐桐,“藥吃了一療程了,怎麼樣?”
“好多了……說話嗓子……不那麼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
季安低聲道:“安心養著!我挺好的,訓練和種地哪個更苦,這個不好比。而且,見你們更方便了,你們想來就來,客車也能坐到大門口……不像是以前,說起來離的不遠,可一個月都見不了一次……”
桐桐‘嗯’了一聲,沒多話。隻上去把炕圍子給固定住,做的有點短,不過問題不大,炕尾隻放箱子,不用圍也行。
回頭把褥子鋪一層,把羊皮褥子給鋪上,上面再鋪上軍用毯子,厚被子攤開。晚上一燒炕,肯定暖和。
在這邊的食堂吃了一頓飯,就是燉的蘿卜白菜,然後窩窩頭。自己開火的話,吃的能更好一些。
桐桐一樣一樣的都看在眼裡,慢慢給添置吧。
臨走的時候,季安又叮囑林楓:“……我這邊的衣裳不缺,看著給你妹妹買件大衣,她長個子了,怕是以前的衣裳都短了……”
噯!都記著呢。
季安看兩人:“打起精神,多大點事?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跟部隊去CHAO鮮戰場了。當時我是通訊員……一個連,帶我在內,活了三個人。我的老戰友你們都認識,若是有難處,處理不了,可以去找。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自己處理的,儘量自己處理!大人了,可以了!”
林楓就笑,“肯定可以呀!您兒子是誰呀?您放心,我一定把桐桐養的白白胖胖的……”
“嗯!”大小夥子了,當然可以了。
季安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揉了揉閨女的臉蛋:“去吧!回家吧!我這裡什麼都不缺,彆記掛。”
她在報喜不報憂,林楓和桐桐也在報喜不報憂。
這種情況,把遇到的問題倒給對方並沒有什麼用,還得自己去解決。
回去之後桐桐就趁著這邊院子地方大,醃菜之前得晾曬,搬到樓裡就不方便了。她想醃些菜給季安帶去,那邊的夥食太清淡了。
真就是一個晾菜的工夫,兩三天之後,單位後勤主任找來了,就是那個意思:“你們兄妹倆住這麼大的房子,空蕩蕩的,收拾起來麻煩,住著也未必就舒服。”
這人叫錢一元,以前是很和氣的一個人,現在看起來依舊是很和氣的一個人。
坐在這裡,語重心長說著話,“……這邊到底人少,住到前面那樓裡,上上下下的都是人,也安全。房子還是得聚人氣,要不然,冷冷清清的,也不好。”
說著話,又從兜裡往出掏,掏出一把糖來,翠綠色的小方塊,然後塞給桐桐:“拿著,知道你嗓子好了,錢叔也高興!這不,給你找了薄荷糖來,沒事含在口裡,養嗓子。”
桐桐笑著接了,說了一聲:“謝謝!”
聲音低一些,但不那麼沙啞了。
錢一元就一臉的高興,“看這是多好的事呀!”說著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掏,掏出一遝子票來,“這是洗澡票,拿著!叔的權利就這麼大,彆叫叔為難。”
林楓心說,管後勤的,福利都歸你們管,這點糖在你那裡算個屁!是你買的嗎?不就是克扣大家的嗎?還有那洗澡票,那就是單位自己的澡堂子,一人每月五張票,想多洗還得再掏錢。一次二分錢,貴是不貴!但單位內部的洗澡票,就歸後勤官!
他們自己印票,自己蓋章子,自己內部流通。這玩意送人情……就要騰出這麼大的房子?
真會糊弄面子情。
林楓想說反駁的話吧,可之前跟錢家走的挺近的,跟錢一元的兒子錢三寶以前也是哥們,話還真就說不出口。
桐桐就咳嗽了一聲,“錢叔……不是……不搬,是實在……沒法子。我爸走的時候……說了,不叫任何人……動他的書房……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動。”
錢一元:“…………”你爸都多少年沒回來了,成十年了吧!你那個時候才多大?你爸跟你說這個?
桐桐也一臉的為難,反正我記得是那麼說的。
這就是誠心不願意!錢一元就看林楓:你怎麼說?
林楓還沒說呢,桐桐就又道:“……要不,把書房的東西……連同書架書桌……和裡面的書,都放到單位的……圖書館去……叫我哥去看著?”
錢一元馬上明白了:這是要工作!還就要單位圖書館的工作。
圖書館早就貼了封條了,也不對外開放了,平時隻留值班的看著,時不時的打掃樓道就行。清閒、自在,無人管束,但也肯定沒有啥前途。
最開始一月二十二塊五的工資,是這個意思吧?
桐桐就抿嘴笑:反正房子收走,是你們的頭頭私人享受;而送出去的是單位的名額,又不要你們的頭頭付出什麼,更不是要你付出什麼。
不劃算嗎?回去商量吧,這是很劃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