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82)三更 萬裡扶搖(82……(1 / 1)

萬裡扶搖(82)

桐桐當然不能隻聽一面之詞!自己跟羅君如很多理念上不同, 甚至兩人的三觀差彆很大,但這不能說羅君如沒腦子。

她好端端衝著自己的恩師去,這是要背負罵名的。

那麼精明懂取舍的人,她這麼做, 必然有她的原因。不能因為你們是先生, 那一定是你們占道理。

這不可以的!

因此, 她一時沒說話, 隻轉著手裡的茶杯,隻聽著她們怎麼說。

“伯爺, 吳院正的兄弟是獲罪了, 也斬了。但吳院正卻白璧無瑕, 並未曾有過過錯。這一點, 你最清楚。”

桐桐點頭, 吳廣知是沒查出什麼問題來。所以, 既然沒問題, 你們又怕羅君如彈劾什麼呢?

“羅君如攻訐女子書院的教育出了問題, 違背了當初設立女子書院的初衷。”

桐桐:“……”其實, 這也沒錯!事實上, 這些年女子書院的教育是有了一些便宜。不說理念,隻說教育結果。結果就是每年考中的都是鳳毛麟角,而其他沒有走入仕途的,就泯然眾人了。最好的就是在官學裡教教書, 或是在醫館裡做做女大夫, 彆的行業裡並沒有看到過太多女性的身影。

反倒是底層的,出門謀生的女子,她們多是免費讀了幾年官學之後,不拘泥於家中。經商、做工, 都很活躍。

當然了,不可回避的是,女子書院中大部分姑娘的出身很好。她們不出仕,也能嫁的很好,物質不缺,所以,她們很享受那樣的生活。

不過,要非說這跟教育有關,當然也說錯。當先生如果傳輸給學生的是那種,如果你能出仕,那給出仕的丈夫做賢內助也是不錯的選擇……那羅君如指責書院違背了初衷,不算是說錯了。

這位先生就說,“伯爺,那您有沒有想過。女子書院出來的學生,矛盾對準了先生。男官們怎麼看?天下人怎麼看?此是為君子之行。此德,可立身否?”

“正是這個道理!”邊上一位女先生接過話,“這叫天下人怎麼看咱們?這事鬨出來,全天下都在看女官的笑話。不用看羅君如彈劾是否為真,隻師徒反目,鬨的天下儘知,大家就都知道,這就是女子書院教出來的學生。此惡果,會影響每一個女官和即將成為女官的女子。”

桐桐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問說:“先生們為何一直強調女官?”

什麼?

“什麼男官女官,穿上官府,都是朝廷的官員。在朝為官,守的為官的本分,遵的是朝廷的律法。”桐桐就看她們,“敢問,羅君如而今為諫臣,她是否有權彈劾吳院正。”

“是!”

“她彈劾吳院正,可有虛假之詞,此為誣陷他人,乃是觸犯律法的。”

未曾。

桐桐又道:“諸位說,羅君如是攻訐!何為攻訐?揭發了彆人的過失或者是隱私,並且利用這些過失和隱私進行攻擊,此為攻訐。攻訐之事不高尚,但前提是被揭發的這個人確實存在了過失。

諸位可以說這是攻訐!但換個角度,她作為諫官,知情而不報,是否合格?她作為諫官,幫其隱瞞,親親相護,是否稱職?

假使有其他的諫官先彈劾了吳院正,那敢為作為其弟子的羅君如,她是否首當其衝先被牽連。

彆人會問呀,你羅君如是諫官,為何你恩師的過失你卻視而不見?彼時,羅君如該如何呢?”

這話一問,無人能答。

桐桐這才道:“事起一端,話分兩頭。各有各的處境,各有各的考量。諸位先生慌什麼?身在朝堂,乃官身,接受監察,本也是應有之意。這與對方是什麼身份沒有多大乾係。

你們若是拋開私人情感看,羅君如錯了嗎?若是拋開私人情感看,吳院正都對嗎?這是官場上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怎麼諸位先生先給上升到了了不得的程度了?沒必要吧!”

她這邊話一落下,坐在末位的一位先生先起身,甩袖而去!出去了還不忘回頭喊一聲:“都走吧!伯爺不歡迎咱們,還聽不出來嗎?”

林雨桐:“……”沒有啊!我這不是正跟你們探討呢嘛,事得理智看,對吧!真不至於就天下人笑話之類的,笑話什麼呀?不就是諫官彈劾了另一個官員嗎?怎麼了呢?

再說了,彈劾這種事情,有什麼大不了的!彈劾不意味著就得受懲處。在朝堂上,就沒有不被彈劾的官員。

真沒什麼大不了!不用動不動就上升到女官的高度。乾什麼呀這是!

然後十幾位先生,陸續起身,一甩袍袖,走人了。

黃氏手忙腳亂的,親自把人送出去,然後也是:“……”當了官的女人,都好有脾氣呀!

她回去,去看自家小姑子的面色,去不想,她隻問說,“咱們晌午吃什麼呀?有點熱,要不,吃點涼的?”

喲!包了餃子了,吃涼的嗎?“行!吃涼的。”

餃子過了涼水,拔的冰涼冰涼的,再把蒜末、辣椒面、芝麻放上,用滾油一潑,小蔥和芫荽往上一撒……桐桐‘哦’了一聲,“這個好!”

她一頓飯吃了三十個,小半斤的量。

黃氏看不出自家小姑子有沒有什麼情緒,可吃了飯,就見她還是一個人往前院去了。

桐桐走的很慢,時而還蹲下來把花圃裡冒出來的馬齒筧拔出來放在石台上,間或是把框子裡種的紅薯和玉米給梳理梳理,紅薯苗該壓了,玉米該澆水了。

醜妮遠遠的跟著,拎著冰過的紅棗醪糟,一直等到伯爺進了書房了,她才進去,把醪糟罐子拎進去,用隔溫罩給扣上,這才退出去。

黃氏問說:“是不高興吧?”

醜妮搖頭,“不像是不高興,倒像是又有什麼心事。我進去的時候,伯爺正看朝廷邸報。”

黃氏:“……”自從住進了伯府,幫小姑子搭理庶務,她這才知道,原來朝堂距離她這麼近。這裡真的每天都有事關天下大事的事發生。

她說姑婆,“晚上烤肉吧,這個吃著有胃口。多點菜蔬也行,不怕不消化。”

行!這就去把肉醃上。

下半晌的時候,秦敏來了,腳步匆匆。

她是熟門熟路,進來喊了一嗓子,告訴主人來客人了,之後就直奔書房。

桐桐給遞了醪糟:“一頭的汗,是聽到什麼消息了?”

秦敏咕咚咕咚全喝了,“……常閣老……”說著,從懷裡取了紙張遞過來,“您看看。”

桐桐接過去打開,這又是一份倡議書。

自從自己用了一次倡議書之後,這玩意成了一個誰逮住都能用的東西了。

這份倡議書倡議什麼呢?倡議官員得先有德。

德這個東西,對吧?是一把尺子。比如說,官員養外室,這就失德;再比如說,官員不尊師重道,忤逆師長,這也叫失德。

常閣老這個倡議對嗎?對的!道理上肯定是站得住腳的。

所以說,她能做到閣老呢。手段很高明!這分明就是對羅君如不滿,當然了,不尊師重道,忤逆師長的還有自己。

所以,叫一個閣老用手裡的權利去收拾弟子,太掉價了。幾個毛丫頭,順手的事!站的高,看的遠,抬手就是颶風,尾風隻這麼捎帶的掃一下,就夠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受的了。

桐桐就笑了,拿著這個倡議書反複的看。

秦敏繼續喝她的,“您還笑呢!我覺得常閣老不止是衝著羅大人,也衝著您來的。”

“我跟她不睦,這是私下的事!並沒有將翻臉鬨到明面上。她想隔空抽我,我不在意這一巴掌,她能奈何?拋開這些成見,你隻說她的倡議有沒有道理?應該不應該?”

自然是有道理,也是應該。

“對嘛!這就行了。德,得重,不管什麼時候。”桐桐坐回去,“但是,德這個東西,標準是什麼呢?這個卻有待商榷。還是像以前一樣,父母之命忤逆不得?不對吧!愚孝愚忠都不該提倡,聖人也不提倡,對吧?天地君親師,師尚在親之後。那對親長不能愚孝,對師長難道得愚孝麼?這個理是得辨一辨的。”

辨一辨?怎麼辯?

桐桐開始研墨,她寫了一篇文章,署名就是自己的名字。然後等乾了之後反複看了幾遍,就提給秦敏,“替我跑一趟,找顧玉娘顧大人,問問這篇文章能不能發表。”

秦敏收了,轉身就走。

顧玉娘都要下衙了,就見到了秦敏。一說來意,顧玉娘就先要文章,“我看看。”

這一看之下,顧玉娘倒吸一口氣,這是要打起來呀。她低聲道:“今兒肯定排不上了,你回去告訴伯爺,後天一定能上。但是,明天我等她一天,若是要反悔,我隨時將文章抽回來。”

好!我這就去回話。

顧玉娘等了一天都沒等到林叔珩抽回這篇文章,於是,在隔了一天隻有,這篇署名為林叔珩的文章,就見著報端了。

常青蓮早起的習慣,一邊用早飯,一邊看報紙。

她坐過去的時候,今兒的報紙已經放在桌上了。她一手端著豆漿碗,一邊翻著文章。最醒目的位置依舊是關於倡議書的。有很多人對倡議書深入解讀,都覺得這是值得提倡的。

她掃了兩眼,也沒太在意。翻了一個面,背面這篇文章的標題是——管仲仁乎?

怎麼談起了管仲?這又是哪個書呆子要引經據典,對朝廷如今的賦稅指指點點麼?

她往作者那裡掃了一眼,署名:林叔珩。

常青蓮當時就放下手裡的碗,一字一句的讀起來。讀完之後,她閉眼拂手一掃,豆漿碗直接被掃下了桌子,瞬間摔的粉碎,沒喝完的豆漿撒了一地,飛濺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