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78)
京城裡忙忙碌碌, 坊間各種傳聞沸沸揚揚的。
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朝廷確實是在建政事堂,已經開工了。占地不小,還飲了活水, 據說建成之後, 跟個園林似得。
齊渭手裡拿著書, 看著齊一翻地, 聽著管家說著外面的消息,“……都說是犯了錯的官員重新入學的地方, 考核極其嚴厲。若是……可能就得讀一輩子, 一輩子都出不去。還聽說, 進了裡面, 最多隻管一日三餐。衣裳應該是也是管的……其他的就沒有了。俸祿沒有了, 其他的優待也取消了……比監獄好些!”
“都是坊間的小道消息吧?”
是!
齊渭點點頭, 坊間門的消息哪有準的?“還有其他什麼消息?”
“還有……聽說林伯爺要喬遷, 陛下禦賜了匾額, 本月一十三設喬遷宴。咱們未曾接到請帖。”
咱們在守孝, 請咱們做什麼?
不在這事上!
齊渭沉吟著, 說管家,“明兒繼續出去,再聽聽外面的消息。”
是!
管家轉身走了,齊一一把將鋤頭扔了, 看著手上的血泡, “咱家都這樣,還養著管家?”
那麼大年紀了,無兒無女的,你叫他去哪?再說了, 沒個人看著你們行嗎?莊子上也不在乎多養一口人吃飯,事何必往絕的做。
他重親拿起說,說齊民:“那一壟鋤完了?”
“沒有!”
“還有半個時辰該用飯了,按時做完了,吃熱飯。若是乾不完,就等乾完再吃。幾時乾完幾時吃,不著急,慢慢來。累了就歇著。”
齊一:“……”欺人太甚,“我去找娘。”
“娘又幾個舅舅的來信氣著了,用了藥正躺著……大夫也說了,娘不能再生氣了。你若是質疑鬨騰,那你就去吧!我若是跟娘吵起來,責任全在你。”
齊一將手伸過去,“大哥,你看看我的手……血泡……”
“書又不好好念,經商算盤又打不明白,做工是給彆人乾活,你乾的慢,人家不肯要你。隻就農這一條路!自家莊子,自家的地,便是草盛豆苗稀,那也稀著吧!收成好,你吃乾飯;收成不好,你吃稀飯。總得靠一樣本事養活你自己呀!要不然呢?指著我養你?”
“這莊子本就有我一份。”
“嗯!有你的!一百畝,加上娘,咱們三人分。娘一個人占四十畝,多出來的算是咱倆的孝敬,你有意見麼?”
沒有。
“咱倆一人三十畝。我在官場上還有些朋友,守孝一結束,我就當差去了。哪怕不是官吏,養家糊口還是能的。地我租賃出去隻收租子,也夠我一人吃了。掙的月俸,夠我花用。你呢?你若不親自種,你花銷什麼?”
“我可以學其他的……這書怎麼念算好呢?我念好了,皇家也不用!念什麼。”齊一說著,就反應過來了,“那我……我學打算盤,成嗎?”
“成啊!”齊渭站起來,“但今天的活,你還得乾完。”
齊渭自己吃午飯去了,結果正吃飯呢,老管家送了一封信函來。是林叔珩來的,跟他說了開府宴客的事。又說,知他守孝,不便相請。
言下之意,遇到大事,不告知朋友說不過去,不請你,但我一定會告訴你一聲。
喬遷宴,從去年到今年,這是少有的敢大辦喜事的宴席。
這些主要是黃氏在操持,桐桐考量的是安全,借口喬遷,將林伯瓊兩口子留在了身邊。黃氏十分能乾,萬事打理的都妥帖。
桐桐還把緊挨著府邸的三進宅子給買下來當做私宅了。她的繳獲極多,所得也多。三進宅子加價買來,那是買給林憲懷夫婦的,以做奉養之用。
說到底,還是為了安全的。
宅子中間門一條私道兒,這是倆鄰居建房的時候各退了一步,形成的一個過道。
而今呢,將它兩頭一堵,兩個宅子中間門開一道門。門鎖上是兩家,門打開是一家。
因著這個緣故,林伯瓊倒是沒堅持走,差事沒重新安置之前,就在家裡搭理庶務。
有這兩人招待客人,桐桐就能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了。
像是吳廣識,就為她的弟弟來了。借著喬遷之機,做先生的登了學生的門。旁敲側擊的,問的還是案子的事。桐桐隻推脫,“我是借調去的,用的人多半還是各衙門的人,監察閣看的緊緊的,人家怕最後的板子打在他們身上。我這怎麼辦呢?軟點吧,人家看著呢。您說,學生該怎麼辦?”
反正是一句實在的話也套不出來。
走的時候吳廣識特彆的不高興,羅君如幫著往出送客的時候,吳廣識低聲跟羅君如道:“君如啊,你叫為師失望了。以後,你可不能再如此了。人和,這尤其要緊。”
羅君如:“……”可事實上是,林叔珩風生水起。
“眼光放長遠點,過分銳利的人,傷了人便是傷了己。”
羅君如:“……”她隻能拱手,“學生受教了。”
有像吳廣識一般打聽消息的,也有來勸說的。像是常青蓮,來的時候帶了她寫的一幅字——上善若水。
意思不言而喻了,她不主張過分銳利的處理此事。
常青蓮說桐桐,“林伯爺,林大人,你是女官。你覺得不用刻意標注性彆,但你確實是女官。你的任何一個行為,對女官的群體都會有影響。若是你……鋒芒過甚,對女官而言,接下來可能會是步履維艱。他們會認為,削弱女官便是削弱你的羽翼。因此,三思而後行!殺一個人,跟關一個人一輩子叫他做個活死人,其實沒多大差彆。”
“好!我會好好思量的。”
金鎮北親自上門賀喜,倒是沒彆的說辭,隻道:“……該找一些護院了,花費些銀子……咱們爺倆對於禁|槍有過一次對話,當時你是怎麼說的來著?要是人人有槍,像咱們倆這種招人恨的人,得先找個地方貓起來,彆想能乾掉誰,得先考量誰想乾掉咱,對吧?”
對!所以,你覺得有人要乾掉我?
“就是提醒你,小心為上!”
桐桐想了想,然後點頭,“看來家裡不能住了!狡兔三窟嘛!所以,我晚上找誰借宿去呢?”
金鎮北一個冷眼看過去:啥意思?找我家老四借宿?嘿!有事了,你把我家老四拽的挺緊。彆害我家老□□評!
他嗬的一笑,轉身走了:想要我兒子,等你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我兒子要過就過平順的日子,想叫我兒子跟著你冒風險,對不住,不成!
宴客一天,晚上桐桐才跟四爺說:“你說的對,盤根錯節的,嘴上的態度是一回事,真到了坎節上,下死手叫人記恨的事,他們還是不怎麼支持。”
早料到了,從來也沒指望他們態度鮮明,“等等!等人都到了……他們的態度就不重要的。等他們態度不重要的,他們就學會表態了。”
這一等,又是月餘。
京城裡熱鬨起來了,來京城的人越來越多。各地都有會館,哪裡的人安置在哪裡的會館裡。
這些人來,首先要去看的便是新式軍械。
各區的軍帥、大帥都到了,桐桐除了跟北區的熟悉之外,其他的可都不認識。東南水師還因為島嶼上流竄了倭人的事,受到了朝廷的申斥。
可以說,這些人的姿態都很高。你的名氣再大,這些人憑什麼鳥你呢?
什麼叫做倨傲,當真是見識了。
對於軍械的革新到底到了什麼程度,他們也隻是……看看!先看看再說。
四爺全程陪在小皇帝身邊,這些軍帥也這麼跟著。他在講這些武器的特質,然後給桐桐使眼色,“伯爺,請!”
這次的火|槍改了之後精準度更高了,且換彈藥的頻率更快。還是一樣,長步|槍,可穩定性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這個武器是冷□□的混合的,它是真帶了刺刀的。刺刀上帶著血槽,這玩意一旦刺中,死亡率在九成以上。
除此之外,四爺還展示了防|彈|衣和鋼盔,當給動物近距離穿上,直接打上去,護具受損是事實,但被保護的動物卻隻是震蕩傷。
這確實是這些人沒想到的!這就意味著戰場上的傷亡率會大大的降低。
有人問說,“這就意味著,騎兵……占比可以縮小。”以前騎兵數量決定著戰爭。但是現在,戰術得變了。
四爺隻笑了笑,“占比如何,這是將帥們要考量的事。”他繼續引導著朝前走,“這是火|炮……射程和威力,諸位可以試試。”
這玩意其實有炸膛的風險。但看這造型,像是更便於運輸。以前那個笨重,運一台火炮所需要的人力極大。可現在這個……這玩意輕便的很。
若是足夠穩定,這對戰局的影響簡直不可估量。
兩聲炮響之後,一個個炸的得吼著說話。然後誰也不肯落後,都去看落彈點在哪裡。
小皇帝騎上馬就跟著跑,桐桐站著沒動,看著人潮朝更遠出湧動,然後不用的就笑:這才是國的膽!
羅君如站在桐桐身後,“我主張殺!”
嗯?
羅君如看著遠處,“我主張殺!軍械的革新需要銀子,隻有該殺的都殺了,該治罪的都治罪了,朝廷才能有更多的銀錢辦更多的事。”
桐桐:“……”你是這麼想的?
“難道不是?隻要朝廷手裡還有|槍,天下財富朝廷該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
桐桐:“………………”你的這個想法很危險。
“但很多事情如果變了,這就意味著財富得重新分配。”羅君如看著那追著跑的衣衫襤褸的人們,“螞蟻多了也吞象呢!”你們弄了這麼多螞蟻,不就是為了吞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