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百鬼夜行(二)(1 / 1)

這個鬼屋對得起宣傳中的投資金額,至少場地的確足夠大。

雨宮清硯靠在牆壁上,緩了幾口氣,後知後覺地想起空氣中彌漫的麻醉劑噴霧,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兩秒鐘後,他又覺得沒必要這麼認真,更何況參考他和蘇格蘭分開的時間,他現在大概已經被麻醉劑醃入味了,也無所謂多吸一口少吸一口。

不過那些麻醉劑也不算完全沒有用處,四舍五入也讓痛感變得不太清晰。

雖然這種情況下,痛感的削弱並不算什麼好事。

血順著手臂淌下來,淋淋漓漓地滴落,他低頭檢查了一下彈夾,裡面已經空了。

和蘇格蘭去遊樂場玩當然不會帶什麼裝備,口袋裡會有這把槍都是因為昨天執行任務時忘了拿出來。

雨宮清硯把槍收起來,準備去做點正事,比如,履行和蘇格蘭的約定——他們剛剛說好了要一會兒見。

麻醉劑的藥效還在逐漸加深,但也不是完全無法抵抗,雨宮清硯隨意選了個方向走,反正鬼屋裡遍布監控,那個人會先來找他。

想一次性把前後夾擊的兩群小鬼消滅有一點難度,不過想把他們甩掉對他來說輕輕鬆鬆,雖然一時不察被流彈擦傷,但也正好可以幫他清醒一下。

這的確是一個足夠大的鬼屋,這個關卡的空間也格外大,但是對進行槍戰還是太小了,所以對面的鬼開槍時很克製,這也給了他機會。

因為他不在意空間大小,不在意是否會誤傷同行者,也不在意是否會誤傷自己。

雨宮清硯大搖大擺地走著,等待蘇格蘭來為他講解劇本。

蘇格蘭不知道去哪裡了,不過係統一直在裝死這一點倒是很不錯,清靜了不少。

大概是吸入過量麻醉劑帶來的負面效應讓他不太舒服,也可能還有見了血卻遲遲不見蘇格蘭出現的緣故,他開始感到不耐煩。

他可以陪那個人玩旋轉木馬,也可以陪那個人去鬼屋玩,但是那不代表他願意跟一群不知人鬼的NPC玩捉迷藏。

忘了過了幾分鐘,雨宮清硯停住了腳步。

“這是……”

他稍微回憶了一下,鬼屋入口處的宣傳牌上,似乎的確提到了迷宮這個元素。

他聳聳肩,隨意推開了一扇門。

*

“他會進去嗎?”

諸伏景光面色沉靜,斬釘截鐵道:“會。”

提出疑問的人沒再說話,繼續在監控中追尋那個人的蹤跡。

“還真是神奇,明明是個大活人,卻在監控裡都很難捕捉到他的影子……”

諸伏景光看著那塊監控屏幕,沒有接話。

那個人的確就是這樣,明明並不低調,但是卻總是很難察覺到他的存在。

沒能在第一關卡把那個人逮捕是意料之中,麥芽威士忌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小人物,實力超乎尋常,頻繁地與那個人搭檔執行任務的他對此深有感觸。

所以隻要能折損那個人的精力和行動力,剛剛的計劃就不算失敗。

“他出現了!”

諸伏景光立刻湊近屏幕,迷宮入口處,那個人隨意選了扇門走了進去。

“他真的進去了……無論怎麼想,那裡對他都沒有任何優勢才對吧。”

諸伏景光的目光凝結在迷宮入口的地板上的幾滴模糊的血色,半晌,才開口道:“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調試了一下耳機,確認無誤後大步離開了監控室。

諸伏景光走入迷宮,與此同時,已經有更多的公安警察分布在迷宮的每一個角落。

他是最後進去的那個人,也是唯一一個選擇了與雨宮清硯同一扇門的人。

——如果是那個人,他會走出一段怎樣的路?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毫不猶豫地向前。

雨宮清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諸伏景光想。

他推開一道道門,追尋起那個熟悉的身影。

就像他敢斷定那個人一定會走進迷宮,他現在也能猜出那個人的路線。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對此感到驚奇,曾經覺得怎樣都無法理解、無法看清的人,竟然逐漸變得有跡可循起來了。

迷宮的地形對那個人來說並不有利,但是那個人還是會走進去,因為那個人什麼都不在乎,過程並不重要,比起不利因素和風險,那個人更在意自己是否是在向前。

那是一個永遠都在向前走的人,折返和退讓對他來說不可思議,甚至可以稱之為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所以隻要向前,一直向前走,就能一定能找到那個人。

特製的麻醉劑正在逐漸生效,即使不能正面擊潰那個人,隻要拖延的時間足夠長,這場圍剿也不會失敗。

迷宮裡有一百扇門,這一百扇門疊合牆壁和路徑又將這裡分割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密閉空間,隱形監控分布在迷宮的每一個角落,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開每一扇門,找到那個人,然後逮捕他。

諸伏景光警惕地站在一扇門前,他蹲下身,用指腹沾了一下地上的血跡——很濕潤,地上的血滴邊緣也還沒有任何風乾的跡象。

他知道這代表著自己距離那個人已經不遠了。

諸伏景光站起身,不自覺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個帶著金屬獨有的冷意的硬物,那是自從成為臥底搜查官後許久沒有碰過的東西——手銬。

他無聲地、緩緩呼出了一口氣,握住了那扇門的門把手。

即使是吸入了大量特製的麻醉劑且已經負傷的狀況下,他也無法保證自己有絕對的把握擊敗那個人,不是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而是因為那個人是永遠都不知道會怎樣出牌的雨宮清硯。

他屏住呼吸,握住門把手的手逐漸施力,推開了那扇門。

“你來晚了。”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諸伏景光緩緩鬆開握在門把手上的手,他對那個正對

著自己的漆黑的槍口不為所動,邁開腳步走進門內的空間。

他看著那個舉著槍的人,即使此刻仍舊有血沿著垂落的手滴落,但是那個人看起來依然一如既往地從容淡然,仿佛沒有任何東西能被他放在眼裡。

地板和牆壁都是純白的,所以血色為視覺帶來的衝擊感就格外強烈,諸伏景光的目光重新落回正對著自己的槍口上,歎了口氣。

“你已經沒有子彈了吧。”

即使強如雨宮清硯,吸入大量麻醉劑後也難免會生出眩暈,意誌的確無法磨滅,但那是生理上無法抑製的意識缺失。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隻握著槍的手分明晃動了一瞬,麻醉劑的藥效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如果我有呢?”那個人說。

諸伏景光看著那雙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霧的眸子,沒有說話。

那把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

前一天的任務以及在剛剛短暫的槍戰中,他計算著那個人每一次扣動扳機,那把槍的彈夾一定已經空了。

“麥芽,束手就擒吧。”

他已經記不清上次叫那個人“麥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自從得到了可以直接稱呼姓名的權力,麥芽威士忌似乎就像是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隻餘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雨宮清硯。

但是在這一刻,他面對的那個人隻是麥芽威士忌,也隻能是麥芽威士忌。

諸伏景光計算著時間:同僚前來增援的時間,以及麻醉劑的藥效達到頂峰的時間。

站在對面的人終於動了起來,手裡的槍仍舊瞄準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進。

“如果這把槍裡還有子彈呢?”那個人說。

諸伏景光緩緩道:“那麼,我的同伴們會逮捕你。”

舉著槍的人笑了一聲,不緊不慢道:“哦?你的同伴?”

槍口越來越近,諸伏景光卻紋絲未動,他看著那雙深綠色的眸子,耳膜模糊地捕捉到了輕微的啪嗒聲,他知道那不是幻覺,而是血液滴落的聲音。

他沒有低頭,卻仿佛已經看到了開在純白色的地上迸濺的血花。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雨宮——”

一道突兀的槍響劃破了每一塊純白空間裡的寂靜。

室外飛鳥驚起,空中飄落下幾根羽毛,已經經曆過一次槍響的遊客們仍舊將其當作鬼屋的音效,甚至沒有為之駐足。

諸伏景光的瞳孔微微顫動,子彈近距離地從耳畔劃過,除了飄落的幾根發絲以外,同時出現的還有耳鳴。

那個人又說了什麼,他沒能聽清,隻從口型依稀判斷出那大概是——“最後一枚子彈,送給你了”。

一隻手探入了他的口袋,拿出他早已準備好的手銬,耳鳴的負面效應緩慢褪去,緊隨而來的兩道清脆的金屬扣扣緊的聲音迅速占領了他的耳膜。

面前的人微微抬著下巴,神色中看不出一絲一毫敗者的痕跡,唯有愈發沉重的呼吸聲暴露了幾分勉強,他說:“那麼,恭喜你,成功逮捕了麥芽威士忌。”

嗓音仿佛被剝奪了個乾淨,諸伏景光張了張口,聲帶卻沒有如願振動發聲。

那雙深綠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片刻後毫無征兆地脫離了他的視野,被拷在一起的手腕傳來一陣牽扯感,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伸出手攬住了脫力倒下去的那個人的身體。

麻醉劑終於還是占領了高地,而這個時間已經超過了專業人士給出的麻醉劑最遲生效時間的兩倍。

懷中的人身上帶著從未見過的沉靜,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諸伏景光後知後覺地轉頭看向他們被金屬手銬相連著的手腕,這一刻,一個想法不受控製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我逮捕了麥芽,卻好像我才是那個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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