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安全屋(二)(1 / 1)

雨宮清硯躺在床上,更準確的說,他是被按倒在床上的,那雙手上附加的力度並不大,但他還是順應那雙手的動作躺下了。

早上沒有鋪床,躺在亂成一團的被子上的感覺並不怎麼好,他準備起身,但很快又被按回了原處。

雨宮清硯歎了口氣,決定就這麼躺一會兒也不是不行。

“我有時候會想,你究竟是真的沒懂,還是聽懂了卻假裝不懂。”

頭頂傳來一道聲音,但是更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的其實仍舊是那雙藍色的眸子。

“你看,又開始了,這種無聊的話。”雨宮清硯笑了笑:“蘇格蘭,你明明可以更直白地去表達,我喜歡發現你在思考,但這不代表我會願意花時間去思考你的思考。”

上方那個人沉默下來,但是那雙藍色的眸子依然與他對視著,沒有移開分毫。

“既然沒什麼想說的,那你……”

雨宮清硯準備推開上方那人坐起來,然後又一次被按回了原處。

這種毫無意義的重複性的動作讓他感到厭煩,他的耐心一向不多,即使對蘇格蘭威士忌存有優待,但是這份優待是存在上限的。

“我給你三秒鐘,要麼說,要麼走。”

“3、2——”

“我隻是想見你一面。”諸伏景光說:“僅此而已。”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

那個人一改剛剛的不耐煩,露出一個笑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尾。

諸伏景光沒說話,剛剛那幾個簡單的字眼仿佛帶走了他全部的表達欲,忽然就有些啞然。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至少已經完全超過了正常社交應有的距離,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張臉上逐漸展開的笑容,但是他知道那個笑容並不是出於他所說出的話。

那個人在笑,因為他開口說話,而不是因為他所說的話。

他抓住了撫在眼尾的那隻手,將其放下,緩慢地起身,坐在了床尾。

隨著他的動作,那個躺在身下的人也跟著坐起來,諸伏景光沒有側頭去看身後的那個人,但是他仍舊能察覺到那份不加任何掩飾的目光。

“你想見我,你也見到了,為什麼反而心情變得不好了?”

那道聲音離得很近,幾乎快要鄰在他的耳畔,諸伏景光沉默下來。

這是一個很難用言語形容的問題,就像那個人說的那樣,他們見面、坐在一起吃早餐,他卻仍舊不覺得對於見面這個主題來說今天的這一場會面是圓滿的。

他想起不久前的訓練場,他們近距離接觸,但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不說話嗎?”

諸伏景光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那張笑臉,仍舊沒什麼想說的。

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其實已經有很多發生了改變,但是其中不包括雨宮清硯。

又或許是他的思維改變了太多,所以才顯得那個人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他們在停車場裡接吻,然後在另一個停車場分道揚鑣,事後卻仿佛什麼都沒有改變。

不,也不是完全沒有改變,至少就像他預想的那樣,那一百個任務結束後,他們之間的交集就也跟著驟減。

但是他原本以為會發生什麼改變。

按照正常的邏輯,他們之間至少會發生一絲變化才對。

他知道不該以常規的邏輯思維去推測那個人的腦回路和行為,但是他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地想,這一切不該僅僅如此。

“不想對我說?不能對我說?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那個人的聲音仍舊在繼續,“跟我說說吧,我會幫你解決問題的。”

“為什麼?”諸伏景光問。

“因為我能幫你解決一切問題,蘇格蘭。”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問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麼要幫我解決問題?”

對方理所當然道:“因為我能做到,因為你是蘇格蘭。”

雨宮清硯踩著室內拖鞋下床,他看了一眼那個依然在問無聊問題的家夥,有些失望。

他以為今天會是個有趣的一天,但是蘇格蘭威士忌並沒有帶來什麼驚喜。

“你也會和其他人接吻嗎?”那個人忽然問。

雖然興致缺缺,但雨宮清硯還是回了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話。”

在這個由無數虛假的造物組成的虛假的世界裡,接吻抑或是其他都不過是行為的一種體現,沒什麼太大區彆。

如果是任務需要,那他不會有任何猶豫。

他喜歡蘇格蘭威士忌,那天他從蘇格蘭威士忌身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所以他讓那個人為他係安全帶。

雨宮清硯轉身看了一眼也跟著走出臥室的那個人,沒理會,去廚房倒了杯水,走向沙發。

那個人也跟著他來到了沙發旁,卻沒坐下,隻是在他面前靜靜地站著。

他不是個遲鈍的人,從北海道的那杯咖啡開始他就從蘇格蘭威士忌身上察覺到了一絲與此前不同的意味。

一些情感的滋生在他意料之外,不過並不糟糕,他當然希望蘇格蘭威士忌能夠更加鮮活。

——即使情感的載體是他本身也無關緊要。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也不介意與蘇格蘭威士忌周旋一下,刺激引導更多的情緒出現。

所以訓練室的那個吻他尚且還會感到驚訝,停車場裡就能夠心安理得地與其近距離接觸。

他喜歡看到那個人身上的改變,在他預期之內的也好,在他意料之外的也好,他隻是喜歡看到變化,是什麼變化有時並沒有那麼重要。

畢竟如果真的是他不想看到的改變,那隻要稍加糾正就好,真正無趣的是靜止和固化。

從蘇格蘭完成他的第一個任務開始,這個角色就已經不僅僅是漫畫家的作品,也屬於他。

蘇格蘭威士忌正在掙脫漫畫家的畫筆,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你還想做什

麼?早上打開門的時候你就已經見到我了,但是你還是進了門。”雨宮清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說來聽聽吧,你還想做什麼?”

客廳裡靜悄悄的,諸伏景光看著那雙深綠色的眸子,耳膜不斷捕捉著周遭的聲音,窗外的風聲、水龍頭的水滴滴落的聲音、玻璃杯的杯底觸碰茶幾的聲音,還有那個人不斷吐出的詞彙。

“擁抱?”

“接吻?”

“上床?”

“已經夠了,雨宮!”

雨宮清硯話音一頓,他靠在沙發背上,看著站在面前的那個男人,目光落在那人攥緊的拳頭以及緊抿的唇角,饒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

“都不是?那你想做什麼?總不會是想讓我陪你談戀愛吧?”

“我要回去了,再見。”

雨宮清硯微愣,下意識地直起身,順著那個身影離開的軌跡看向玄關,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很快便砸在耳膜。

他眨了眨眼,那扇快速被打開又合上的門已經恢複寂靜,事情發生的太快,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搞什麼東西。”他皺眉道。

【顯而易見,你把他惹怒了。】

“靜音模式。”

雨宮清硯站起身,走向窗邊,很快視野裡便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那個人抬起頭時,他隨意揮了揮手,那個人卻瞬間加快了腳步。

【我說過了,宿主,你把他惹怒了。】

“不可能。”

雨宮清硯拿出手機,熟練地找出一個對話框,他發了條短信,不過並沒得到回複。

他回到沙發上,無所事事地翻看了一下上面的對話,大多是關於那場遊戲的任務安排。

無論他發了什麼,對面的人都會先回一個【收到】,這是個無聊的習慣,但是因為是那個人,所以也莫名帶著幾分有趣和可愛。

他又把對話框翻到末尾,依然沒看到那個熟悉的【收到】。

他不是個擅長等待的人,也沒什麼耐心,於是三秒後,他乾脆利落地退出了那個對話框。

又過了一會兒,雨宮清硯重新拿出手機,打開了通訊錄。

“諸伏景光。”他將那個陌生的名字念出聲,注意力理所當然地被轉移,於是最終沒有撥出那通電話。

0475號任務,讓三個人說出他的名字,任務獎勵是蘇格蘭威士忌的名字——諸伏景光。

但按照他的了解,蘇格蘭威士忌的名字明明叫綠川。

雨宮清硯回到臥室,撿起落在床上的照片,那是幾個月之前的某個任務裡的獎勵。

除了這張照片,那段時間的任務獎勵還包括蘇格蘭威士忌的安全屋的地址以及蘇格蘭威士忌的名字。

名字並不重要,對於這個虛假的世界來說,名字往往更像是一個符號。

“蘇格蘭、綠川、諸伏……”他一一細數那個人的幾個不同的名字,笑了一聲,最終重複了一遍那個最為陌生的名字:“諸伏景光。”

他不知道那個所謂的諸伏景光是誰,但是他知道那個名字不屬於目前為止他所看到的蘇格蘭。

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個代稱,但是他想要的隻是蘇格蘭。

他一直都知道,蘇格蘭威士忌的身後一定還隱藏著什麼,那並不重要,但是想要一個純粹的屬於他的蘇格蘭威士忌,那麼有關諸伏景光的一切就不能任由保留。

雨宮清硯隨手把那張照片放回錢包。

不過也無所謂,隻要花點時間把那個人徹徹底底地變成蘇格蘭就好了。

距離這場長達一千天的交易還有一年才能迎來結束,為了消磨大把的無聊的時間,打磨一隻漂亮的酒瓶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麼,首先,他要弄清諸伏景光究竟是誰。

——然後“殺死”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