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不知道為什麼麥芽威士忌看起來心情刹那間好了幾分,他回憶著他們剛剛進行的對話,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那個人的心思誰又猜得透呢?讀不懂才是正常的。
他這樣想著,暫且放下了思索。
萬幸的是,麥芽威士忌並沒真的拉著他在街頭走上一整夜。
看著那個逐漸融入夜色的背影時,他莫名有些出神。
原來像麥芽這樣隨心所欲的人也會有一個既定的目的地嗎?
他一邊轉過身一邊想,麥芽的目的地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麥芽今天大概不會再來他的安全屋留宿,諸伏景光估摸著那個人真的有可能獨自在街頭遊蕩到天亮,但是那也暫且與他無關了。
不過也不能排除那個家夥三更半夜又跑來他的安全屋的可能性,畢竟這種情況過去也不是沒發生過。
諸伏景光走到安全屋樓下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雖然疑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打過來,但還是動作流暢地點擊接通。
“今晚方便聊聊嗎?”
聽到話筒裡傳出的聲音,諸伏景光回答道:“暫時方便,但是不能聊太久。”
他不確定麥芽威士忌會不會隨時跑來他的安全屋,但是短時間內是安全的。
“足夠了。”
“好,去哪裡碰面?”諸伏景光一邊說著一邊把已經拿出來的鑰匙放回了口袋。
“你轉頭就能看到我了。”
手機裡傳出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了幾分,諸伏景光轉過身,目光敏銳地捕捉到了遠處的一抹金色。
他的臉上即刻展開一個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我想著觀望一下,如果麥芽也跟著你回來了就改天再找你。”安室透掛斷電話,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家好友,確定了沒什麼問題,才繼續說:“先找個地方坐下聊吧。”
這的確不是個聊天的好地方,以往最適合私下碰面的安全屋因為麥芽威士忌毫無規律的自由出入而變得危險起來,諸伏景光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附近有家營業到淩晨的小店。”
“好,那就去那裡吧。”
店裡沒有其他客人,他們隨意點了兩份小吃,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你是想說之前短信裡提到的那件事嗎?”諸伏景光倒了杯水,先遞給好友,而後也為自己倒了一杯,“已經有結果了嗎?”
出乎意料的是,好友在接過那杯水後給出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沒有。”
“這樣,是其他事情?”
對方搖搖頭,“不,就是之前短信裡提到的那件事。”
諸伏景光看向鄰座的友人,緩緩將手中的杯子放下,疑惑道:“那你今晚是……?”
“雖然現在還沒有定論。”安室透認真道:“但是我擔心等真有了定論就遲了。”
這種嚴肅的語
氣和措辭讓諸伏景光的表情凝了凝,他又坐直了幾分,認真道:“你說。”
“你和麥芽未免走得太近了一些。”安室透皺著眉,“我知道是他在頻繁地騷擾你,但是你對他的態度讓我不得不多做考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在真正把那句話說出口之前,安室透曾經預想過好友的反應,詫異、沉默、否認、剖析等等,但是卻唯獨沒想到實際上的回應是一個微笑。
這種超出了所有預期帶來的即視感讓他在這個瞬間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張戴著眼鏡的臉。
“原來是這個啊。”諸伏景光的語氣反而輕快起來,他放鬆了幾分,靠在椅背上,笑道:“嚇了我一跳。”
安室透被這種反應弄的有些迷惑,“這個事情難道不重要嗎?我是真的感覺你被麥芽分散了太多精力,你有些太在意他的事情了。”
“從呈現出的效果來看,的確就是這樣。”諸伏景光拄著下巴,面對身為自己相識數年的好友、更是唯一切實知曉他的境況的戰友的這個人,他永遠能夠更加坦然地去說一些話,即使有時候這些話並不方便落於言語表達。
“麥芽他太過真實了,那種恣意的模樣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他,就和組織裡與他無關的諸多人等每天都在議論他是一個道理……”諸伏景光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平靜道:“更何況是他本就時不時會主動找上的我呢?”
安室透眉間的皺痕再度加深,“但……”
“但是如果連你也覺得我對那個人的態度不一般,那就說明我的計劃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姑且還算順利。”
安室透一愣:“等等……計劃?”
“我一直在想,麥芽對我的態度究竟是怎樣的,既然第三視角的人也能看出他對我似乎有所不同,那我身上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諸伏景光垂眸看著手中的杯子,水面隨著他的動作泛起淺淺的波紋,他卻覺得那一道道波紋裡恍然出現了一張模糊但足夠熟悉的臉。
“後來我逐漸想明白了。”他把那隻杯子放在桌面上,徑直望向好友,“他把我當成了自己的作品。”
安室透暗自咀嚼著那個字眼——作品,沒有出言打斷。
“麥芽當年得已經得到了蘇格蘭這個代號,他很滿意,但卻又不明原因地拒絕了,所以當得知有人拿到了這個代號時,他自顧自地就跑來見我。”
記憶隨著敘述聲仿佛回到了他在拿到代號後第一次見麥芽威士忌的那一天,他悠悠轉醒,便正對上一雙帶著審視的綠眸。
那不是他第一次見麥芽威士忌,但那是他第一次正式與那雙眸子對上視線,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總是下意識地想與那雙眸子錯開視線,甚至是回避著、抗拒著與那雙總是帶著審視的眸子。
“大概是那一年他自己沒能成為蘇格蘭,所以就想打造出一個符合他心意的蘇格蘭出來。”
諸伏景光知道他對麥芽威士忌的剖析其實是存在一定誤差的,但是隨著交集的加深以
及各類交流的增加,這個誤差在逐漸縮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已經到了他自認不會引起過大負面效果的閾值。
對於思維邏輯彆具一格的麥芽威士忌,能猜到這個人的三分心思就已經稱得上高,而在有“蘇格蘭”的這一問題上,諸伏景光有自信自己已經摸到了七分真相。
“前段時間我在想,麥芽就像擁有著什麼魔力,仿佛隻要是與他有關的事情,很多人就總會下意識地忽略一些事。那些有關古怪個性的傳聞讓人們淡化忘卻了他自身的實力,他與琴酒的種種流言讓很多人看不清他們兩人之間真正的關係……”
電光火石間,安室透忽然明白了什麼,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你是準備——”
諸伏景光笑了笑:“現在再提起蘇格蘭的時候,很多人隻會下意識地去想麥芽,而不再是蘇格蘭本身,這不是很好嗎?”
這跟預想中的狀況相差甚遠,簡直稱得上是兩個極端,安室透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好友,半晌,匆匆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借此平複心情。
他放下杯子,歎了口氣,也像是鬆了口氣,感歎道:“是我想多了。”
“不,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安室透知道好友還有話要說,於是沒出聲,等待起下言。
“麥芽他太特彆了,簡直讓人移不開視線,即使是與自身無關的事情也總是下意識地想去探究幾分——他越是難以看清,反而就越是想看清他。”諸伏景光平靜道。
大多人總是有所顧忌的,也總是有所牽絆,所以當發現世界上還有一個如此恣意的人存在,一些過往未曾有過的情緒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滋生。
麥芽越是真實,人們就越是想捕捉他的虛假;麥芽越是自由,人們就越是想看到他被束縛;麥芽越是無所顧忌,人們就越想摸清他的軟肋。
他也不例外。
於是他總是有意識地回避著那雙藏在薄薄的鏡片後的綠眸,目光卻又不受控製地想要去追尋那雙綠眸望向的地方。
理性剖析自己,諸伏景光不認為好友的困惑和憂慮是沒必要的,現在這種局面的出現,無論麥芽本身就熱衷於找上他占了幾分原因,但就像好友說的那樣,他最近的確是被麥芽威士忌分走了太多注意力,對待麥芽威士忌的態度也在一點一點地發生改變,而這一切其實並非都在他的預期範圍內。
“也正是因為他太特彆了,讓人移不開視線。”說到這裡,諸伏景光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感慨又像是歎息,他輕聲道:“所以才更是一面再好不過的擋箭牌。”
這是一個矛盾解開的瞬間,也是一個困惑不在的瞬間,但是他們對上視線時,卻沒有人在笑。
又過了一會兒,安室透率先打破了過於安靜的氛圍,說道:“這還是太危險了。”
諸伏景光隨意放在桌面上的手動了動,食指下意識地敲了幾下桌面,重述道:“是,太危險了。”
麥芽威士忌的風險性是無法回避的問題,但是自從成為臥底搜查官的那天起
,他的生活就沒有離開過風險一詞。
“zero,你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說過一次的那句話,繼續道:“但是有時候,或許越真實越好。”
安室透還想再說些什麼,對上那雙藍眸時,所有話語又被一並堵在了嗓子裡。
對方沒再給他深想的時間,站起身走向廚房,“抱歉,剛剛點的東西可以幫我們打包嗎?”
安室透看著那個背影,終於還是跟著站起了身。
又提高音量喊了幾聲後,老板才終於從廚房裡探出頭,笑著答應下來。
“太晚了,我不餓,你帶回去吃吧。”諸伏景光一邊拿出錢包一邊解釋了一句,而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對了,我今晚走的太倉促忘了結賬了,你應該有記得結賬吧?”
安室透摸了摸鼻子,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怎麼說呢……差不多吧!”
諸伏景光:“差不多?”
*
雨宮清硯慢悠悠地散步在滿地月光上。
【你心情很好。】
他的確心情正好,好到甚至願意反問一聲:“為什麼不好?”
他經常會像這樣獨自行走在夜色中,偶爾甚至會一直走到天明,有時候是因為心情好,有時候是因為心情不好,但是更多時候是無所謂心情好壞,隻是想這樣獨自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那道帶著機械性的聲音沉寂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才又響起。
【為什麼心情好?】
這個問題實打實地取悅到了雨宮清硯,於是狹窄的小巷響起了一陣笑聲,餘音砸在牆壁上,所以即使笑音已經停止,淺淺的笑聲仍舊又層層疊疊地擴散開來。
“怎麼?你猜不到嗎?”
他走出小巷,前方是一條寬闊的主街道,不過大多店鋪裡的燈都是熄滅的,隻有店門口的監控設備還兢兢業業地亮著一個光線微弱的提示燈。
路燈同兢兢業業,於是腳下踩著的除了冷清清的月光,又新增了路燈照下的暖黃的燈光。
【為什麼?】
那道聲音追問了一遍。
雨宮清硯再次笑起來,甚至連腳步都格外又輕快了幾分。
他沒回答那個問題,而是開啟了一個全新話題:“222號,你想要的是什麼呢?”
那道聲音再次沉寂下來。
雨宮清硯對此並不意外,他和這個係統已經相識五百餘天,對彼此的溝通模式多少都有一些了解。
他會選擇性地接收一些信息,隻喜歡聽自己想聽的話,顯然,這個簽到係統也是如此。
就這樣走出很遠,那道聲音才重新響起。
【我想要看到你完成所有的任務。】
【你為什麼心情突然變好?】
用一個答案換取一個答案,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雨宮清硯仍舊不準備回答那個問題。
“那你又為什麼覺得我會心情不好?”他口吻平淡地
提起那句話:“‘你的目的地是一個沒有蘇格蘭威士忌的地方’,你為什麼會對我說那句話?”
那句話聽起來就像是一種提醒,而雨宮清硯等的恰恰就是這句話。
他過去從未像這樣與那個係統進行過對話,他大多時候都不願意聽那道帶著機械的冰冷感的聲音,更討厭那種被安排好的如同漫畫劇情一般的感覺。
但是今晚,就像他的心情格外好一樣,他對與那個係統對話也格外感興趣。
“因為你擔心我會動搖,你以為我在動搖。”雨宮清硯說著說著又忍不住笑起來,“所以你忍不住跳出來提醒我。”
他不介意這種近乎於自言自語的即視感,與他對話的造物越是沉默,他便越覺得這是屬於他的一場大獲全勝。
——這是他一直在期待著的一場勝利,而這場勝利甚至比他想象中還要成功。
“你引導我一步步加深與蘇格蘭的聯係,但是當我真的與他建立聯係,你卻開始擔憂起來。”
“於是你想如法炮製地讓我與其他人建立聯係,但是效果並不好,我的注意力沒有被分散。”
輕快的笑聲響起,他暢快道:“你慌了,所以才會不分時機地提醒我。”
那是雨宮清硯思考了很久的問題,從他第一次拿到一張陌生的照片時開始,他就有所留意。
蘇格蘭威士忌是一個熟悉的名字,於是他開始懷有一些猜測,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蘇格蘭威士忌這個代號一次次地出現在任務中,原本模糊的猜想也越發清晰起來。
或者說,在向蘇格蘭威士忌發布任務的過程中,除了滿足他自己的樂趣以外,也更加明確了係統的邏輯。
他向蘇格蘭威士忌發布任務,又隨手給一些獎勵——和係統在做的一樣。
他存在一定目的,對蘇格蘭威士忌並無惡意,任務並非是規定明確,任務獎勵也是隨他喜好。
這也是係統對他的態度。
“蘇格蘭固然可愛,我固然偏愛他,那你呢?”這是雨宮清硯曾經問過係統的問題,但是彼時那道聲音選擇了拒之不答,現在,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你偏愛蘇格蘭的原因又是什麼?”
很多時候,不同境況和氛圍下的沉默也有著不同的含義,至少此刻那道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的寂靜與過去的每一次沉默都有所不同。
這類小插曲組成了這個空洞的世界中的樂趣所在,而摸清這個與他關係密切的係統所隱藏著的東西更是他最樂得拿來調劑生活的調味劑。
即使仍舊有一些東西是不甚明晰的,但是那不影響他為自己在對決中的勝利感到愉悅。
於是,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大好。
比起愉快,還有一些更有用的信息被掌握在手中。
——蘇格蘭威士忌身上存在一些特殊之處,或許是有關這個人本身,或許是關於這個代號本身。
——係統雖然頻頻讓他與蘇格蘭威士忌產生交集,但是係統會擔心他真的被蘇格蘭威士忌影響
。
——如果拋開其他因素不談,係統與他的目標是一致的,都希望他可以完成全部任務達成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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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是為了什麼想讓我通關,但是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雨宮清硯看向遠方,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但是距離太陽升起一定還有一段時間,“我想離開這個世界,而你希望我完成所有的任務。”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確認係統的態度,用了一些手段,做出了一些迷惑性的行為,達成了目的。
即使雙方的目標呈現出的結果是同樣的,他也依然覺得自己與這個所謂的簽到係統並非同一陣營,但是能夠確定一些事,也讓他能夠更加放肆地放開手腳——雖然他原本就不存在什麼束手束腳。
“222號,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如果一定要挑個最真實的,那就是同樣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你。”
他厭惡係統的存在,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係統就是他目前所能接觸到的最真實的造物,甚至稱得上是一種證明的寄托。
雨宮清硯淡淡道:“沒有什麼比目的地更重要,不是嗎?”
像是在與他較勁,他沒有回答係統的問題,係統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但是有時候不回答也是回答,避之不答也是回答。
【宿主,比起蘇格蘭,我偏愛的當然是你。】
“哦?”
雨宮清硯看著地平線的儘頭由深及淺擴散開的金色,太陽升起的時間比他預想中要早,但是誰又能確定這個虛假的世界裡的時間是正確的,如果摘下眼鏡,誰又說得清現在究竟是清晨還是黃昏、太陽是升起還是下落。
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離開這個世界,他會向前走,直到走到真正的太陽得以升起的地方。
“既然你說你偏愛我。”他仰頭望著日出,平靜道:“那我下一個任務獎勵是什麼?”
【你想要什麼?】
雨宮清硯勾了勾唇,這個回應已經可以代表很多,也再一次讓他摸到了這個係統的態度和底線。
在未來的四百五十九個任務裡,他會繼續去探究係統的底線,繼續去為這注定無趣的一千天尋找樂趣,他與係統之間總有一方要讓步,而那一方絕對不會是他。
“嗯……開發一個靜音模式吧。”
【抱歉,簽到係統222號並未開發此功能。】
“所以說讓你去開發。”
【簽到係統222號竭誠為您服務。】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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