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有七分,正數。
蘇格蘭威士忌對一年前的事情很感興趣,雨宮清硯就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憶了一下過去。
0001號任務是加入組織,係統給了一些情報,他從另一群人裡搶到了新手指導NPC,順利完成了任務。
0100號任務是拒絕代號,一如既往地很輕鬆地完成了,任務獎勵是一副眼鏡,他看到了浮現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上的虛假的色彩。
0101號任務是取得代號,前一天因為拒絕代號的時候心情太好得罪了NPC,事情變得有點麻煩,不過另一個NPC適時出現,幫了他點小忙,他拿到了麥芽威士忌這個代號。
代號為朗姆的高層想找個人製衡琴酒,於是拋來了橄欖枝,他正巧需要,於是順手接了過來。
但是條件總是要有的。
朗姆問:“你應該是有殺死琴酒的實力的吧?”
他回答:“試試就知道了。”
時間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他必須在第二天零點之前拿到代號。
所以他選擇直接證明給朗姆看。
像往常上門時一樣,他按了門鈴,跟琴酒打了招呼,這才真的動手。
因為趕時間,所以也沒真的太過火,至少琴酒沒死,他也並非全身而退。
朗姆幫他運作到了一個代號,0101號任務完成了,皆大歡喜。
於是他告彆朗姆,好心情地回去找琴酒。
依然是按響門鈴,地板上的血跡還沒擦,他認認真真地幫琴酒做了包紮,又收拾乾淨了地板。
一切都很完美。
在他的簽到任務中發揮過有效作用即加分,產生過或者有可能產生負面影響的減分,心情好加分,心情不好減分,分值沒有上限也沒有下限。
時至今日,琴酒仍然是他打過分的角色中分數最高的那個。
站在其他人的立場,他的存在對琴酒來說是一種挑釁,琴酒或許也那麼認為,但是那不重要。
至於站在他自己的立場,琴酒是“7”。
他過去做的事情是很瑣碎無趣的,跟這個虛假的世界一樣單調。
雨宮清硯開始想,蘇格蘭威士忌的過去是什麼樣子的?
他知道這種好奇是多餘的,無論是被一個漫畫角色了解還是了解一個漫畫角色都毫無意義。
更何況蘇格蘭威士忌有可能根本就沒有過去。
雨宮清硯慢悠悠地撐起身子坐起來,他想,那就更好了。
一個並未被過多著墨的角色,很有可能根本沒有一個切實的過往,沒有過去的留白,才更方便他自由落筆改寫。
“麥芽。”有人敲了敲臥室的門,“來吃早餐。”
雨宮清硯轉頭看過去,“哦”了一聲,下床洗漱。
0534號任務在昨夜和蘇格蘭威士忌並排躺在床上睡覺時就完成了,組織那邊也沒人找他,所以今天又是無所事事的一
天。
雨宮清硯對著鏡子刷牙,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眨了眨眼。
在過去的五百多天裡,這種漫無目的地遊走或者放空自己是一種常態,但是最近生活發生了一點變化。
他因這種變化起源自係統而感到厭惡,卻又切切實實地對這種變化本身產生了興趣。
那抹藍色的出現填補了無趣的生活,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他很樂意繼續去看這抹色彩是否還會產生什麼質變。
雨宮清硯不知道自己哪天會對那抹藍色失去興趣,但是至少現在他仍舊興致勃勃。
“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坐在餐桌旁時,對面的人十分自然地開口問道。
雨宮清硯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餐盤裡的煎蛋,咬了一口。
“去把那盆花帶過來吧。”
“嗯?”
煎蛋的味道很不錯,廚藝出色果然是蘇格蘭威士忌的人設之一,他又咬了一口。
“藍色。”雨宮清硯補充了一個關鍵詞。
蘇格蘭威士忌果然從這個貼心的關鍵詞裡想起了是哪盆花,迅速答應下來:“好。”
“你和我一起去嗎?”
雨宮清硯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人,沒說話。
諸伏景光從這個輕飄飄的一瞥中得出了答案。
“那你把鑰匙借給我用一下?”他試探性地問。
安全屋的鑰匙這種東西很私密,即使隻是短暫落入他人手中也可能引發各路問題,但是麥芽畢竟是麥芽,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去揣度這個人,所以他還是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雨宮清硯疑惑道:“沒有鑰匙你進不去嗎?”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秒,他總覺得麥芽說這句話不是不想給他鑰匙,甚至不是在意安全屋的鑰匙落到彆人手中會發生什麼事,而是真心實意地在問他沒有鑰匙的話就不能進門了嗎。
諸伏景光斟酌著回答:“能進倒是能進,但是有鑰匙的話更方便一點,沒必要做多餘的事吧。”
“沒關係,我也經常撬你這裡的鎖。”
諸伏景光:“……”
這根本不是重點吧!
“好吧。”他妥協了。
今天組織那邊沒有任務安排,麥芽布置的任務看起來也沒什麼難度,算是輕鬆的一天。
吃過早餐,諸伏景光早早就準備出門,既然遲早要做,那還不如儘快結束。
麥芽威士忌的安全屋離他的安全屋的距離不遠不近,走路就可以過去,離開前,他站在玄關,問道:“我要出門了,你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嗎?”
“冰棒。”
“那個冰箱裡就有吧。”
“冰棒!”
“……好吧我會買的。”
諸伏景光推開門,走出去,關上門。
站在安全屋門口,他不由歎了口氣。
麥芽住進他的安全屋住得太過自然,有時候連他都要被那種自然繞進去了
。
大概是因為麥芽第一次在他出門時讓他帶零食回來,現在出門前問一句是否要帶什麼東西也幾乎成了習慣。
每次回到安全屋的時候,打開門之前,偶爾會思考裡面究竟有沒有人。
有時候是躺在沙發上,有時候是躺在臥室的床上,也有時候是躺在地板上……麥芽的身影在他的安全屋裡出現,竟然儼然成了常態。
麥芽心情不錯的時候甚至會準備一份早餐或宵夜,有時是給他留一份,也有一次是等他一起吃。
像是室友,甚至像是朋友,但他們並不是室友也更不是朋友。
一定要說的話,他們是不同立場的兩類人,但是卻在各種原因下產生了不該有的交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麥芽對他態度的微妙變化,即使麥芽並未說什麼,即使他至今沒能看破原因。
諸伏景光一步步走下樓梯,他想,麥芽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自己行為和表達中的錯誤。
樓道裡傳開一道淺淺的歎息聲。
但是如果會覺得自己做錯了,那就不是麥芽了吧。
*
就像麥芽說的那樣,沒有鑰匙也可以打開門。
幸好沒人路過,否則被當成入室盜竊犯就麻煩了。
諸伏景光推開門,走進去。
說實話,他很難想象一間有人住的公寓能被裝扮成這樣——黑白,無論怎麼去看,隻有黑白,安全屋的主人就是唯一帶有顏色的事物。
看到麥芽站在這間屋子裡時,他莫名生出了一種悚然——那個人不該屬於這間屋子,但是卻真切地生活在這個黑白的空間。
屋子裡的油漆味已經變得很淡,油漆乾透後,牆面的顏色也從原本的淺藍色變得更淺了幾分,但是仍舊足以覆蓋原本的冰冷感。
選擇這個顏色並沒花費過多的時間,他從很早之前就這麼覺得了,麥芽偏愛著藍色。
所以路過花店看到那盆藍色矢車菊時,等再反應過來,竟然就已經買下來了。
麥芽現在讓他把那盆花帶回他的安全屋,諸伏景光分辨不出麥芽的這個要求的實際意義。
麥芽對那盆花的存在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
等到他把這盆花帶回去,或許就能得到答案了吧。
進入麥芽的安全屋後他沒做任何多餘的事情,目標明確地直奔茶幾,抱起花盆就轉身向外走。
這畢竟是安全屋,他尚且都會在安全屋的各個角落都裝上微型監控,而除了麥芽本人,誰都不知道這間安全屋裡是否還藏有什麼奧妙。
對於麥芽威士忌這個人,他對這個人的態度已經基本無關探究,更多地保留下來的是安撫和回避。
能把麥芽安安穩穩地送走的實際意義已經遠超從麥芽身上謀取利益。
他抱著花盆走在路上,路過便利店時腳步一頓,拐了進去。
不能忘了,麥芽要的冰棒。
他挑著麥芽買過的種類買了幾支,走出便利店後,
腳步比之之前快了幾分。
雖然已經在距離安全屋最近的那家店買了,但是此時正值夏日,還是得加快腳步,這樣才能確保冰棒不會融化。
單手抱著花盆、拎著購物袋,空出一隻手用鑰匙打開門,諸伏景光習慣道:“麥芽,過來接一下你的東西——”
客廳裡寂靜無聲。
“又睡了啊……”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諸伏景光走進玄關,換上拖鞋,快步走向冰箱,把那幾支冰棒整整齊齊地擺進去。
在幾支新加入的冰棒旁邊,是之前沒吃完的一些冰棒,有麥芽自己買的,也有他幫麥芽買的。
“明明之前的還沒吃完,卻總是吵著買新的啊。”他自言自語道:“這個家夥喜新厭舊得未免太過了些吧……”
關上冰箱門,他回到玄關拿起花盆,將其放在了茶幾上,又給它澆了澆水。
一直到臨近中午,去叫那人起床來吃午餐時,諸伏景光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麥芽威士忌並不在臥室裡。
推開臥室的門,入目隻餘下空蕩蕩的床鋪。
“原來已經走了啊……”
諸伏景光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知道那人走的時候是走門還是走窗。
未關的窗戶裡有風泄露進來,卷起了窗簾,於是透過玻璃映射在地板的光斑也跟著搖晃起來。
他明明是期待這間安全屋恢複平靜的,但是推開臥室的門、窗簾飄揚的這一刻,卻忽然覺得並不算大的房間有些空曠。
大概是因為冰箱裡有太多的冰棒沒吃完,也可能是因為剛剛準備了兩人份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