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威士忌和蘇格蘭威士忌最近似乎走得格外近。
麥芽威士忌向來是八卦吐槽的話題中心, 一舉一動都會引發新一輪的傳言討論,隱隱察覺到這件事的組織成員們對此議論紛紛。
“蘇格蘭那個家夥感覺跟誰關係都不錯,不過跟麥芽走到一塊多少還是……哈哈。”
“那家夥一定是還沒領略到麥芽的威力吧。”
“他們兩個之前不是一起出過任務嗎?是那時候認識的嗎?”
“蘇格蘭是怎麼想的, 一起出過任務以後竟然還能跟那個神經病搞到一起去。”
“嘖嘖, 依我看啊,蘇格蘭八成是單方面被麥芽纏上了吧。”
“說起來麥芽去年和琴酒走得不也挺近嗎?那也不耽誤他——”
“咳咳!”正在參與討論的某人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 將身旁幾人的話打斷。
“怎麼了?”某個端著酒杯的組織成員疑惑地看著忽然收斂聲息的同桌酒友, 繼續說道:“琴酒當時不就被麥芽——”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響起, 看著仿佛要把肺一起咳出來的狐朋狗友們,他低頭看了眼酒杯,疑惑道:“你們搞什麼?酒有問題?”
下一秒,背後忽然泛起一股寒氣,那個組織成員神色一僵, 咽了咽口水, 緩緩轉過身, 脫口而出道:
“琴、琴酒?!”
那個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男人沒分出任何一分眼神, 目視前方,隻冷冷吐出了一個字:“滾。”
“是是是……”
僵在原處不敢動彈的幾人如臨大赦,這個臨時八卦小組的成員們如同鳥獸般轟然散去。
越過那個仿佛全身上下都散著冷氣的身影時, 他們才注意到跟在琴酒身後的那個懶懶散散的青年。
雨宮清硯掀起眼皮, 看著那匆匆行進中的幾人臉上驚恐的表情, 露出個笑容, 揮了揮手:“喲, 在聊我的八卦嗎?”
“不是!!!”那幾人瞬間加快了腳步, 手忙腳亂地逃出這家酒吧。
那處吧台被侍應生迅速清理乾淨,他們順勢在空出來位置坐下。
雨宮清硯招手向調酒師要了杯橙汁,轉頭問道:“找我出來做什麼?”
“是你把保險箱裡的東西換成狂犬疫苗的吧。”琴酒側目看向身旁那人, 直入主題道:“你為什麼把裡面的東西換出來?”
朗姆堅持讓麥芽威士忌去做那個任務無可厚非,確保自己手下的人是疫苗的第一接觸者的確是朗姆的作風,但是讓麥芽自己去是決計不可行的,所以情報能力出色的波本威士忌適時被添加進了任務人員名單。
任務正式執行當天,麥芽前腳剛敲響他的門,麥芽的死訊後腳就被傳過來了,那晚他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看起來半死不活的家夥,看著新收到的簡訊,第一反應是這個神經病還不如真死了算了。
他一向對麥芽威士忌上門抱有很大的警惕,畢竟那家夥每次上門都沒什麼好事發生,但是這一次的麥芽竟然出乎意料地像個正常人——除去糊了一臉的血、焦黑的發尾以及破破爛爛的衣服,大抵看起來是還算正常的。
扔給他一支安瓿瓶後,那人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那是組織一直想拿到手的東西,但是按照他收到的消息,波本帶回來的保險箱裡同樣也有一支疫苗。
琴酒知道無論信什麼都彆信雨宮清硯的腦回路,但是看著那個狼狽的身影時,他還是下意識地覺得交到自己手裡的這支才是真正的疫苗。
化驗結果出來後,果不其然,波本帶回來的那個保險箱裡裝的其實是一支狂犬疫苗——甚至因為保存不當,疫苗已經失活了。
麥芽威士忌還活著屬實有點禍害遺千年的意思,但是想要的東西搶到手了,高層那邊自然皆大歡喜。
雖說不該以正常人的思維去分析雨宮清硯的思維,但是這個結局圓滿的任務所呈現出的局面多少有些疑點,讓他忍不住多想了幾分。
見那人隻是看著他不說話,琴酒換了個說法,又問:“波本有問題?”
“有。”這一次,代號麥芽威士忌的男人乾脆利落地給出了一聲回應。
琴酒神色一凜,表情頓時冷了下來,“他有什麼問題?”
一杯橙汁恰巧被調酒師輕輕放在吧台上,坐在他鄰座的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端起那杯橙汁看了又看,最後感歎道:“真好看啊。”
琴酒在心裡罵了一聲。
被一道涼颼颼的視線緩慢碾過的調酒師打了個冷顫,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波本有什麼問題?”琴酒耐著脾氣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你喝。”
一隻杯子被放在面前,琴酒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顏色鮮豔的果汁,目光在流經握著杯壁的那隻手時稍頓。
那隻手的手背上還帶著未脫落的血痂,大塊的深紅色的痕跡在偏白的皮膚上極為突兀,像是想起了什麼,他下意識地看向了那人的額角。
在細碎的劉海下,隱約能看到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能糊一臉的血,果然是傷到了頭,他想。
但是那家夥平常沒傷到頭的時候也像是腦子有什麼病。
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跑偏的思路,琴酒皺眉,將那隻杯子原封不動地推了回去,說道:“彆抽風,回答問題。”
那人隻是拄著下巴定定地看著他,半晌,琴酒終於還是面無表情地端起那杯橙汁喝了一口。
甜膩的味道瞬間在味蕾化開,鐫刻在他眉頭的褶皺再度加深。
“波本這個人啊……”
琴酒的身體向前傾了傾,“什麼?”
“廚藝好像一般啊。”
琴酒:“……”
他額角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握著杯子的手指愈發收緊,但還是按耐住把杯子扔到旁邊那人臉上的衝動繼續問了下去:“還有呢?”
“不過茶泡的不錯。”
杯子被重重砸在吧台上,杯底與木質台面接觸時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杯中的橙色液體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隨著酒吧內的嘈雜聲驟然一靜,站在吧台後的調酒師再度向角落裡挪了幾步。
周遭的人立刻裝出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不敢發出任何有可能引起那兩人的注意力的聲響。
過了幾秒,安靜的空間內終於響起了一道打破僵局的聲音——
“嗯?不好喝嗎?顏色很好看,我以為味道也會不錯來著。”
琴酒的臉頓時又黑了一度,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雨宮清硯。”
這個名字的出現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麥芽威士忌笑了笑,已經偏移到天邊的話題終於有了往回走的跡象,“打開箱子發現裡面是疫苗,恰巧口袋裡也有支疫苗。”
“所以?”
“換著玩玩看。”
琴酒沉默了一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雖然那句話聽起來像是在敷衍或者什麼不太高明的借口,但是這種不靠譜的行徑放在麥芽身上,恰恰相得益彰——這的確是那家夥想得出來的理由,也的確是那個家夥乾得出來的事情。
“你……”
他剛開口,話就被突然打斷。
“波本是‘-1’。”
琴酒輕輕敲了敲桌面,他與這人認識的時間不算短,那個奇奇怪怪的打分倒是久違了。
上一次聽這種莫名其妙的數字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想到這裡,他的唇角立刻向下壓了壓。
一年前的麥芽威士忌或者說一年前的雨宮清硯,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數不勝數——但沒一件好事。
過了今晚,他幾乎能預測到組織裡八卦風向的轉變,他和麥芽兩人竟然能表面相安無事坐在一起,這足夠讓那些無聊的家夥思維發散一個月。
畢竟從大眾角度來看,他和麥芽本該水火不容。
琴酒的目光落在那雙深綠色的眸子上。
從他自己的角度看,一年前的種種風波也足以讓他與麥芽水火不容,但那個人是麥芽,所以局面即使再不合常理也能解釋得通。
他知道今天這場見面不會再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說到底,那人會準時前來赴約就已經值得讓人意外。
琴酒平靜地收回視線,嗤笑一聲:“你竟然還在搞那套無聊的打分。”
話鋒一轉,他又問:“為什麼波本是負分?”
他還是覺得麥芽會更換保險箱裡的疫苗這件事有蹊蹺,麥芽給的理由放在麥芽身上的確說得過去,但是波本在這個任務中扮演的角色還是讓他有所遲疑。
“你是‘7’。”
“……我沒問你這個!”
麥芽威士忌理直氣壯道:“我想說。”
琴酒:“……”
他正準備開口嘲諷幾句,下一秒,那個原本懶懶散散地坐在椅子裡的家夥毫無征兆地坐直了身,左右環顧起四周。
甚至不需要開口詢問,那個人就已經快速鎖定了目標,抬起手揮了揮,提高音量道:
“蘇格蘭!這邊!”
——蘇格蘭威士忌。
一個不算熟悉的代號迅速在腦海中浮現。
這是個最新活躍起來的代號成員,跟很多人關係都說得過去,最近讓其被組織中人頻繁提起的原因是似乎和麥芽威士忌關係不錯。
但是提起這個代號時,更容易挑起他記憶的還是一年前的那場代號風波。
原本坐在他旁邊的這個人才是蘇格蘭威士忌。
琴酒的目光短暫地落在了站在酒吧門口的黑發男人身上,突然轉頭問道:“那家夥是幾分?”
麥芽威士忌仍舊在看那個正穿過人群朝他們這邊走來的人,琴酒從那張臉上讀到了難得一見的認真和專注。
那人輕描淡寫道:“他沒有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