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1 / 1)

出版社在海角上被各種艾特,內部開了一場小會,會議內容圍繞著要不要擴大出版生產,結果沒等他們討論出一一三四五,這本書的銷量爆炸了。

它以“缺貨”、“預約值”登上了北美、歐美等各大國家的暢銷圖書榜首,各大電視台和網絡媒體爭先追逐報道,所有人都跟瘋魔了一樣想瀏覽他的著作。

為什麼。

因為treasure火了,他衝向了世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他令舉世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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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邊藍泊山監獄,孟冬臣開始采訪,又進去一個囚犯。

此處是監區,即生活、學習、勞動生產、改造的區域,藍泊山監獄共有三個工作區:零件組裝區、機械加工區和縫紉區。這名囚犯原本正在踩縫紉機,被獄警叫到名字時,他還挺高興,在無數獄友羨慕的目光中,他站了起來問:“那張警官,我這些布料完不成怎麼辦?”

他眼睛落在自己面前的縫紉機上,一副很想接受指令,但一顆心依然牽掛工作的樣子。

他旁邊一名踩縫紉機踩得要冒火花的獄友,口氣嫉妒:“完不成就回來繼續乾啊!”

在場都是千年聊齋狐狸精,誰不知道你問這句話是想做什麼。

果不其然,張如英如他所願道:“今天不用完成了,算你指標完成,會給你打十分的,你配合孟先生采訪就夠了,你也可以拒絕,我換一個人。”

這話一出,在場人心思遊動,幾乎想喊選我、選我。

這名囚犯心裡歡呼了一聲,心想忙裡偷閒小半天,聽了後半句發現要換人,立馬道:“彆換,我願意接受采訪。”

張如英見狀,就哢嚓一聲,給他戴上了手銬。

這名犯人發現自己一路從監區,走向了管理行政樓,中途還穿過警衛區和警戒地帶。警衛區即武警駐區,警戒地帶則是戒備森嚴,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輕易入內的地區。

他走過時,甚至還注意到天花板上一個紅外線監控攝像頭悄然移動。藍泊山監獄雖外牆設施老舊,一些現代化的設備、管理和模式應有儘有。

他們一路穿行,最終在一扇冰冷的鐵門停下。

罪犯一開始想過,能不能直接推門進去,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不可能。鐵門上的電子屏幕很快亮起,響起了一串機械電子音:“非警務人員禁止入內,否則後果自負。警務人員,請輸入密碼。”

一聽這種話,囚犯心裡就緊張。

帶他過來的張如英把手掌往上貼,隻見電子屏幕閃爍,從指紋到掌紋進行掃描比對,幾乎是瞬間,鐵門開了。

“……”囚犯。

好現代化的東西。

每一名罪犯進入藍泊山監獄可能想過一件事,越獄這種事是不是真實的,唯有身處漩渦其中,才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差距。他隻是一名小小的囚犯,如果他想越獄,就要面臨眼前這些現代化關卡:紅外線監控攝像頭、高聳的瞭望塔、一十四小時

輪值的武警力量以及巡邏車,高牆上通著電網,包括眼前這扇必須用掌紋打開的門。

高牆之巍峨,人力怎麼能攀越。

更彆提旁邊人高馬大一米八的年輕獄警,一個過肩摔格鬥擒拿術,分分鐘就能把他摜在地上。

在藍泊山越獄,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胡思亂想中,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這一路上囚犯都很老實,張如英微微低下頭,對他說:“接下來就是采訪了,結束後我會送你回監區。”見囚犯老老實實點頭,張如英又交代了一句:“孟先生不是警察,也不是記者,如果你認為采訪內容侵犯你的隱私,你可以拒絕回答,不想說就不說,我們也不會勉強你。一旦你選擇了回答,儘量說實話。彆怪我醜話說在前頭。”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彆說。

如果想回答,就彆撒謊。如果你的謊言被treasure揭破了,那是你的事。

囚犯心裡明悟了,小張警官這是喊他彆說謊。

這個時候,囚犯還沒意識到這句囑咐的重要性。

因為他早在□□罪入獄後,就面臨無數句警察的嚴厲審訊,“受害者報過警,說連續好幾天下班被人尾隨跟蹤,那個人是不是你?”、“我們調查到,你家人每年清明節去大堤,留下水果鮮花,口裡念念有詞,你是不是給人家上墳?”

警方事後在那個河堤附近掘地三尺後,也沒有什麼發現,可對他的懷疑一直沒有停過。

囚犯知道,警方想知道什麼,想要找到骸骨。

因為他不僅牽涉到了一起性侵罪,還牽扯到了一樁年輕女性失蹤案。那名女方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家屬苦苦找了多年未果。多年過去,家屬們和警察態度已經不見樂觀,但因沒有找到骸骨和明顯被殘害的證據,目前在官方檔案裡,那位年輕女性的下落依然定義為“失蹤”。

這名囚犯想了很多。

進采訪室後他發現,孟冬臣的桌子上都是他的報紙,犯人驚訝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張,呼吸下意識急促起來。

他坐下後,一開始雙手雙腳因束縛了手銬腳鏈,顯得比較規矩。

很快,他的手顫抖起來,這些都是當年舊報紙,上面記錄了他的惡行,沒想到這個似乎很有來頭的學生仔,居然能搞到這些東西。要知道他當年迅速被逮捕後,引起了全城轟動。

他還來不及看電視台、報紙媒體怎麼說他。

該名囚犯儘管竭力壓抑,依然無法控製住顫動的肩膀,報道上的每一個關於他的評價,都讓他心情激動。

對於一名罪犯而言,世人的懼怕是最好的榮譽勳章。

等他平複心情後,采訪開始。

不出他所料,孟冬臣翻閱他的卷宗後,不僅問了他作案動機,還問到了那起至今沒找到下落的屍骨。

“聽說,有一名女性的失蹤跟你有關,那名女子跟你是同事,你曾經秘密追求過她,遭她拒絕了。後來她在某一天下班後失蹤了,這件事跟

你有關係嗎?據說警方一直在調查你。”

“……”囚犯心裡嗤笑一聲:我就知道,真特麼沒新意。

警察想知道這種事,何必派一個年輕的學生仔來試探,要知道無論問幾百次,他都是不會回答的——

他傻了才會告訴警察,自己在下班尾隨那名女子,把她殺了,然後把她埋在了一個地方。

殺人是要挨-槍-子,現在沒有牽涉殺人罪,他被關十年後就能出獄。十年就能出去,他不傻,為什麼要承認自己做過那件事。

他想說話時,張如英那句話閃過他眼前。

“孟先生不是刑警……你沒有回答他全部問題的義務,你可以拒絕回答,不想說就不說,這方面人權還是有的,一旦你選擇了回答,儘量說實話。彆怪我醜話說在前頭。”

什麼醜話說在前頭。

張如英冷冰冰的話語猶在耳畔回蕩,好似在給他提醒,給他打一劑預防針,又像是在執法記錄儀面前一封責任聲明書。

囚犯不懂,他隻想:小張警官懂什麼,我怎麼能不回答,這學生仔都這麼直白問了,問我跟那個女人失蹤案有沒有關係,就差戳著我脊梁骨質問了。

我要是說:“這是我的隱私,我拒絕回答。”

這不擺明了他做賊心虛嗎?

沒有嫌疑的都因為拒絕回答,變成有嫌疑了。

肯定要回答啊!

“孟先生,我之前已經回答過警方問題,也做過很多次筆錄了。我跟小倩是同事,她是廠花,我是一名保安,當年我確實追求過她,可她的失蹤跟我沒關係,我還記得當年的事,那幾天她魂不守舍,一上班就說被人跟蹤,當年還是我勸她去報警。如果我跟這件事有關,我會主動勸她報警嗎?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哎,都因為我追求過她,在警察那裡身份一直不做好,身上有洗不乾淨的嫌疑,平白沾了一身腥。”囚犯哭訴道,他一邊為自己撇清嫌疑,一邊賣慘。

發現攝像頭開著呢,這種被采訪、全場焦點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感覺,讓人感官十分刺激,表演欲望一旦起來了,男人忘記了張如英一開始的交代“可以拒絕回答”,他忍不住越說越多。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孟冬臣才發現。

並不是每一個人在情感上都適合從事這種類型的研究,尤其是遇到很可怕的犯罪細節上,你不得不駕馭自己的理智,你更不能表現出你很害怕或者想要逃離的樣子,否則你什麼都得不到。

這些罪犯面對采訪,他們在努力當一名好演員,而你必須做一名好聽眾——一個敢采訪,另一個自然也敢撒謊,這是一場采訪雙方兩人都必須全力以赴的遊戲。

尤其是treasure那冷靜的聲線通過他耳麥傳來,逐字逐句地推翻:“他撒謊,他勸女子報警,接受委托的是工廠保衛科,而他當時正是保衛科的一員。假裝接受報警後,他反而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全廠職工夜班時間表……當時警方忽略了一個致命錯誤,調查了工廠所有人,卻唯獨忽略了保衛公安科,

讓他有機會毀滅證據。()”

當時他一個人值夜班,他的值班時間是晚上十八點到早上六點,那名叫倩倩的女子下班後,他尾隨其後將其殺害,重新回到值班室已經是淩晨四點。我看到他很平靜地躺在床上,像一具沒有呼吸的木乃伊。躺了兩個小時,同事來接班了。?[(()”

江雪律看到的場景,男人在夜色中靜默久坐,嘴角扯起一個快樂饜足的笑容,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距離晨曦還有兩個小時。

他假裝小憩般眯上眼睛,很快敲門聲響起,是同事來了。

在這趟交接中,隨著天色變幻,黑夜變成了白晝,從此一名女性下落不明,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麼。

這些細節太真實了,導致孟冬臣對上眼前囚犯還在誇誇其談的臉。如果不是強大的自製力讓他喜怒不行於色,門口也有獄警保護他,他恨不得拔腿就走。

孟冬臣也深刻理解了,他進監獄第一天,張如英說過的話,“孟先生,犯人的內心世界沒什麼好走進的,他們品行惡劣,滿口謊言。”

一開始孟冬臣還以為是眼睛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年輕警察,對犯罪者的偏見,原來不過是閱儘千帆後的一場實話實說。

孟冬臣把這些東西一五一十全部記錄下來。

如果不是treasure,他也會被這些“演員”給騙過去。

思及此,孟冬臣忽然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采訪稿,心生了一個念頭:我不如出書吧,也讓世人知道,這些滿口謊言的罪犯內心到底有多可怕!

而後續警方也有收獲——他們找到屍骨了!這名囚犯還想回去踩縫紉機,下一秒就被一群刑警帶走了,他人傻了。

當他出了監獄,在警察挾持下,坐車來到一個熟悉的地方,看到挖掘工作者,並發現一具沾滿泥濘的女性骸骨時,他整個人臉色煞白,冷汗浸透衣衫,心下驚濤駭浪。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暴露。等到法醫在女子骸骨上檢測到DNA後,他雙腿發軟,一個不穩,竟直直跪了下去。

另一邊,在藍泊山越獄,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這個事實認知,在所有人心裡深深烙印,唯有幾個人心裡不認同。他們的目光穿越高牆,落在了牆外的飛鳥之上。那些鳥兒振動翅膀,發出撲棱的聲響,直直飛向蔚藍剔透的天空,它們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托舉,才能翱翔得那麼高。

飛出這座冰冷白牆的牢籠。

牢籠內外,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正如人骨子裡對呼吸的渴望和對自由的向往,他們一心也隻想去那牆外的世界,縱使飛蛾撲火——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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