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1 / 1)

技術隊發來的監控視頻非常清晰,時間正是上午八點十一分,正是一名年輕男子跟一名年輕女性走出公寓樓。這時候街道上人流量很多,這對情侶混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如果不是明確知道兩人將會行凶,誰會懷疑這一對俊男美女是行走在人群裡的惡魔呢?

技術隊用紅圈,圈出兩個人的行動軌跡,接下來就要順著這個方向追查。三大隊警員心神振奮,一整個夜晚都在通宵看監控,天光乍破他們發現了林恬靜的身影。

這個年輕少女,似乎在接近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交談了兩句後,兩人一同走向一個地方,下一秒是監控死角。梁晟沉不住氣,死死盯著影像,大掌落下:“這裡看不見,快切另一個視角。”大數據的監控攝像頭看似鋪天蓋地,實際上一些小巷子無法覆蓋,否則也不會出現什麼角落毆打殺人、河邊女子散步失蹤成謎、島國一家人神隱事件等等,引來無數的探尋,科技幫助了人類,讓一些罪惡無處遁形,可永遠不要小看人心的詭譎莫測!

技術隊的人也很著急,成功切換了另一個攝像頭,卻發現這裡什麼也沒拍到。

那一男一女再次下落不明,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退後一步。

瘋狂地操作鼠標——

查無此人。

“快快快!找小江同誌!”

接到消息江雪律來到警局,他也愣了一下,“人消失了?”

“沒錯!對方八成躲避了監控!”這個世界沒有靈異現象,最大的玄學現象就是那一天群星閃耀後遺留給地球的產物、世界線瘋狂變動和眼前的專家,不存在一個人憑空消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對方避開了監控,走向了視野盲區。

江雪律去看監控,發現真是如此。

這條街外行人正常行走,大家歡聲笑語,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絲毫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能讓我看一下卷宗嗎?我捕捉到了一點聯係,我發現有人在幫忙。”

他話剛說出口,會議室內所有卷宗已經堆了過來,包括前三起案子的法醫驗屍報告、犯罪現場痕跡分析記錄、受害者周邊人員調查口供等,全部擺在了江雪律面前。

江雪律確實發現了什麼,隻見他手指拿出了第三起案子中那個叫唐海江的賭鬼照片。這名死者的死因很特彆,每一名警員都記得清清楚楚。對方死於麻將桌前,被剁掉了十根手指。

大家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江雪律要拿出第三名死者的照片,誰知道對方緊接著取出唐海江的家屬照片。

這是……!

唐海江的兒子唐融。

警員們有印象,在警察局裡接受調查時,唐融給人的感覺便是瘦骨嶙峋、臉色蠟黃,嚴重吃不飽穿不暖導致青春期營養不良,聯係他的賭鬼父親,給人一種強烈的唏噓感。

“與他有關?”

江雪律把他的照片單獨挑出來,點頭道:“沒錯,與他有關,他做了一個好榜樣。”

江雪律

目光沉靜,他雙眼看到那一幕——兩個同樣瘦弱的少年在角落裡竊竊私語,如同受傷的小獸在暗中舔舐傷口。

“我那垃圾父親你也知道,他拖累了我們全家,那個畜生死不足惜,他不死遲早也是我死……我每天都想殺了他,可我還有妹妹要照顧,我不能讓她餘生被當成殺人犯的妹妹生活,我心有忌憚……我又不願意忍氣吞聲,他幫助了我。”

唐融與在警局裡展示的木訥截然不同,私底下的他口氣充滿了狠辣血性。

“他是神,幫助我們一家的神。”唐融的口氣推崇備至,“你看他死了,死得好,十根手指齊齊斷落,所有人都拍手叫好。”他展示了自己的手臂淤青,那些淤青在幾日前色澤非常濃烈,觸目驚心,隨著幾日的沉澱漸漸轉紫色又逐漸散去。

他爸死了,不可能再毆打他。

這逐漸好轉的傷口似乎象征著晴朗美好的明天,以後不會再有人對他施加暴行。他不需要再青春歲月去艱辛工作,以微薄的薪酬去供養一個賭鬼,任由對方反複吸血。在寒假開學後,他要重回高中讀書,所以他無比感激river。

這一片逐漸愈合的傷口,似乎也觸動到了另一個少年。

唐融口氣決絕:“我有聯係他的特殊方式,我幫你聯係他吧。他會懲罰一切罪惡,儘量在開學前解決掉,不然你都不想上學了。”

一提到上學,另一名同樣骨瘦如柴的少年瞳孔緊縮,像是在恐懼什麼,半晌他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

他艱澀道:“好。”

江雪律立刻寫下了一個名字,又把這個名字跟唐融打了個結,說明兩者之間的聯係:“楚天舟。我看到他被唐融引誘,主動聯係了凶手。”俗稱的一場引狼入室,其他警員連忙記下,小專家才看了監控視頻和幾張照片,居然就迅速得出了其中聯係,這犯罪之眼簡直嚇人。

梁晟死死盯著唐融的照片,努力也想看出什麼,可惜他一雙銅鈴大眼都快盯出紅血絲,也沒盯出花來。身為一名刑警,他不是來玩“不要眨眼”挑戰,隻能選擇放棄。

江雪律手中筆沒停,繼續寫下關鍵詞:“校園霸淩受害者”。

這便是第五起案子的序章,風雨欲來。

被逼到絕境路上的人,隻能選擇這種方式。他不是恐懼開學,他是恐懼開學之後會面臨的夢魘,拳腳相加的疼痛和孤立無援的痛楚。

一個名字剛浮出水面,警局內部迅速調動,眾人趕緊去調查這個名字背後的故事和玄機。

江雪律還看到,在那一刻,這個名叫楚天舟的少年無比相信,隻要頭頂那片陰沉的雲除去,他遲早會迎來晴朗的烈日。他的朋友唐融正是如此,他一定也可以吧?

一根救命稻草遞過來,他主動聯係了魔鬼,希望魔鬼能為他這個地獄中的信徒伸張正義,幫他除掉那個霸淩者。

“我們必須去救他,我看到了血色慘烈的未來。”江雪律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臉色凝重,下了這個結論。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動了,

沒有人認為他在危言聳聽。梁晟也在其中,他拿起車鑰匙就要出門,局長都攔不住他,一瞬間他回頭,發現江雪律跟在他們背後。

少年才不在意有人跟自己並行,有人快他一步,有人落他三步這種事。

梁晟忽地想起了電視劇上那些專家蒞臨時光鮮亮麗、前呼後擁的場面,也親眼見了現實中低調內斂、如靜水深流的少年,更回憶起了昨天對方坐車過來時,身邊隻陪了一名警官,恍惚間就想起了一句話。

“有靈魂的人不需要前呼後應,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就是千軍萬馬。”

有本事的人總是那麼低調,靈魂如此厚重,似乎要飛上雲天。

……

彆人的書桌永遠乾乾淨淨,他的書桌臟兮兮,楚天舟拖著濕漉漉的褲腳回到椅子上,他低垂著頭,狼狽地擦拭自己課本上的劃痕,這些話充滿了汙穢、辱罵與嘲笑,“娘娘腔”、“廢物”、“蠢貨”還有一些難聽的綽號。

他剛剛在廁所裡,他明明進去前已經小心翼翼左右環顧了,確認沒有人才急急走進去,為此差點踩了一灘水滑倒。摔倒的疼痛傳遍了四肢百骸,可他根本不敢停留,匆匆忙忙爬起來。

下一秒讓他心臟驟停的事情發生了,他明明確認沒有人了,為什麼忽然又冒出了一群人。這群同齡人將他堵在廁所裡,肆無忌憚地潑他水,用極為刻薄的言論諷刺挖苦他。

“他不是本地人,還好意思落戶在我們市高考,真特麼不要臉。”

“不知道哪個鄉下地方轉校來的,他口音好奇怪,聽都聽不懂。”

“他真的是男的嗎?他怎麼從不打籃球,我聽班裡女生說他特彆喜歡做飯織毛衣,哪個正常男人喜歡做飯了?他們看到沒有,他走路內八,翹起來還有蘭花指啊哈哈哈哈!”、“我也不確定,脫掉他褲子看看吧。”

無數雙充滿惡意的手伸了過來,他拚命地反抗,可雙拳難敵四手。

又是備受折磨的十分鐘課間。

鈴聲響起後,他渾身疲憊感覺得到了解救,結果下一秒他眼睛瞪大,在書堆上不斷尋找,下一堂課是語文,語文老師素來嚴厲。他的語文書呢?他明明就放在桌上!!!

努力翻找沒有下落,抽屜裡找也沒有,一種絕望蔓延上心頭。他想起了什麼,看了一眼角落,一個高大的男生蹺著二郎腿,對方似乎發現他找不到書,臉上無聲地笑了。

楚天舟臉色煞白緊繃,幾乎怕得要抽搐過去。

好痛苦這樣的生活。

他一直在想,為什麼宋林不去欺負彆人,難道是他倒黴嗎?

江雪律看到那個場景,少年一天比一天瘦削下去,他十分敏感,努力調整自己的走路姿勢,結果越走越四不像,換來更大更放肆的嘲笑聲浪。他放棄了自己的喜好,不去下廚,選擇了打籃球,努力融入集體,可他運動細胞和肢體不協調,反而在籃球場上醜態百出,經常被球砸中,慢慢變成了隱性暴力。因為口音被嘲笑,他選擇了沉默寡言。

面對恐嚇

威脅,他膽戰心驚,面對排擠孤立,他一天天忍氣吞聲。

漸漸地他成為一具骨瘦嶙峋的架子,合身的校服外套都罩不住他兩條像筷子一般的腿,校霸對他的欺淩在升級,他的靈魂痛苦得遍體鱗傷。

他和處境相似的唐融成了朋友。

他恐懼開學,他向父母求助,父母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人家為什麼不去欺負彆人,班裡五六十個同學,就獨獨欺負你?你應該想想自己的問題。”

“我們好不容易把你送進這個學校,你要爭氣。”

“三年而已,忍一忍。”三年?可是他一年都待不下去了。

啊啊啊啊!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誰來幫幫他!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報紙上的凶殺案和審判書。

【我殺了這個人。因為他身上隱藏著不可饒恕的罪行。】

這封簡短有力的審判書伴隨著三起命案,令警察瘋狂破口大罵,楚天舟卻如獲至寶,少年的心臟不斷跳動,呼吸也急促起來,能不能、能不能……他的心願很小,隻希望能過上太平的生活。

江雪律分析道:“報紙的推波助瀾幫助了他,部分受害者以為他是救苦救難的神。”

下一秒,江雪律閉上眼睛,起了凶手傅明川的心聲,“凶手急於擺脫模仿犯帶給他的惡心,楚天舟的出現恰逢其會,讓凶手重新物色了兩隻獵物,一隻是暴虐,一隻是懦弱。”

沒錯,在凶手的審判名單上。

有兩張完整的獵物畫像。

羔羊以為向魔鬼求救,會得到伸張正義,實際上自己也是獵物。風雨將至,傾動滿城。

“我看到了,他們被綁起來,我們必須爭分奪秒!”警車呼啦啦行動,風馳電掣,引來無數路人的注意,少年指哪,警車開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