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1)

一個孩子的證詞能當真嗎?

事後警方發現還真的能。犯人十分狡猾,有意遮掩自己的樣貌,可百密一疏,一個視角能完全將他的樣貌收入眼底,那便是仰視角。

比他還矮的孩子,在開門時,第一時間抬起頭,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這一刻,南城分局所有警員依然心有顧慮,決定謹慎地持觀望態度,畢竟不滿十歲的兒童大多表述能力並不達標,前言不搭後語是常有的事,在刑事案件中,隻能簡單地作為參考。

當然了,還是那句話——不能作為參考,也總比沒有線索來得強。

想到那名投毒者潛伏在城市暗不透光的角落,所有警員心裡湧現一股憎惡,牙縫裡擠出一聲聲咒罵。

江州市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反社會的瘋子,以一己之力奪走了四十多條人命,驚動了上級,也讓整座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目前暫時沒有新增,可警方還要繼續排查,不能保證其他外流的東西沒有被滲透。

警局裡的卷宗也層層堆積,全都是受害者的照片和資料。

如果一日不能揪出這個瘋子,城市恐怕一日也無法安寧。當務之急就是儘快查線索。

那輛被遺棄在路邊的三輪車,警方也找到了,和身份證一起拿去提取指紋和痕跡化驗,沒有任何有用的證據。

第一天早上,天光乍破,柔和的晨曦照進警署窗戶縫隙,孩子醒了。對方揉著眼睛,啃著包子饅頭的樣子,瞧上去更顯年幼稚嫩,令無數熬了一個大夜、雙眼布滿紅血絲的警員十分不放心。

孩子的證言,不可信吧。

好在他們也沒有完全指望一個孩子的指認。

這個案子太大了,凶手極端殘忍,南城分局早在案發第一時間,就層層往上提交報告,不僅連夜成立了專案組,還請了省局的犯罪側寫師林先生一同協助調查。林先生乘坐淩晨的航班,這個時間點剛剛抵達江州市。

風塵仆仆的林先生坐在分局,吃上了熱乎的早餐,一刻也沒有休息地查看監控、翻閱卷宗,寫下了幾筆側寫。

【年齡在20-30歲之間的成年男性,短發,中等身材,身高在170-175,習慣手為右手】這條是根據監控顯示裡較為模糊的畫質推測出來的。

【有管控藥品購買渠道,能認識化學藥物等知識,初步斷定受過高等教育,學曆在高中以上,大學的可能性更大,家住在燕台區附近】

如果說到這一步,警方還能理解的話,接下來的幾步側寫已經超越了部分人的認知。

隻見林先生又寫下一筆。

【性格內向,孤僻不合群,做事極有耐心,可能不善交際,有較嚴重的心理問題,不排除是反社會人格或者精神病患者】

蔣飛眼睛猛地都瞪大了,“林先生,這是怎麼看出來的?”隔行如隔山,側寫涉及了犯罪心理學領域的研究和實際應用,他難免對省局專業的犯罪側寫師唰唰唰提筆幾下就描述出性格這種事

感到震驚。

林先生已經年過半百,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抿了一口咖啡提神,耐心解釋為這名小警察解釋道:“這是一起隨機殺人案,投毒者必然是一名男性。女性進行投毒,大多數會選擇是特定目標而不是隨機目標。而投毒者如果是一名男性,我們會傾向於他是一個害羞、膽怯,情感上較為順從的男性,他雖然選擇動手,可面對受害者時同樣會感到不舒服。”

“他也很有耐心,因為在每一份牛奶裡仔細地注射藥物,再挨家挨戶地送過去,這體現了他的細致耐心。”

“這是典型的懦夫型罪犯,投毒的方式,讓他不需要和受害人正面硬剛,發生衝突。”而避免衝突這種方式,就說明了對方較為內斂的性格。

那名送奶工沒有在原地等待慘劇發生,選擇轉身就走,說明有百分之八十符合側寫,唯一奇怪的一點。

對方是親手將加了料的毒物,送到被害人家中,這一點令警員痛恨又感到此人猖狂,唯獨林先生心有疑慮。

他已經大致刻畫了犯人的具體樣貌,可按照目前已知的線索,本案依然存在諸多疑點。

送奶工的工作管理存在太大的漏洞,對方完全可以在倉庫裡下毒後一走了之,為什麼會選擇親手遞送的方式。

其中缺了點什麼。

他能深深感知到這個行為的突兀性。

導致凶手這塊拚圖,在他眼裡缺了一角。

比起單純報複社會的瘋子這種說法,林先生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測,可沒有多餘的證據能夠佐證。

犯罪側寫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稍有不慎,一旦發生側寫錯誤,就會大量浪費警力,錯誤引導警方的偵查方向,反而增加破案的難度,讓警方與真正的凶手擦肩而過。

畢竟凶手的一些行為,很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在故意製造假象。

每一名側寫師,在拾撿起那些被遺留的線索時,還要謹慎判斷,不能被凶手誤導,從而做出錯誤的側寫。國外類似的案件太多了,警方過度依賴側寫,導致一路被凶手牽著鼻子走,鬨出了不少笑話。

因為側寫師也是人,並非百寫百中的機器,總會有出錯的可能。

萬幸的是,國內因為犯罪側寫尚在起步發展階段,有職業登記的側寫師數量少,目前還是比較依賴實證。一旦出動側寫師,就是陷入瓶頸的大案。

林先生在最後一點下筆,動作停頓下來,態度慎而又慎,沒有多餘證據補充的話,他寧願不落筆。

在這時,孩子睡醒了。

聽說這孩子是目前已知的唯一目擊者,林先生放下自己的側寫本,洗耳恭聽起來。

孩子揉了揉眼睛,他被一群人高馬大的警員包圍著,似乎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往他熟悉的秦警官背後躲了躲,露出小半張白皙的臉龐。

新人警察有耐心,低下頭對孩子道:“不要怕。”

曉得自己嚇著孩子了,王隊長努力牽動僵硬的臉部肌肉,擠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小

朋友不要怕,警察叔叔問你一個問題㈢[]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昨天是不是見到凶手,啊不是,是那名送牛奶上門的人了?你能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王隊長語速越說越快,那熬了一個通宵布滿紅血絲的臉下意識湊近了孩子,最後一句話甚至飆高了音量,淋漓儘致地體現了他的渴望。

如果江雪律能準確描述出凶手的樣貌,王隊長深覺,自己可能會控製不住激動的情緒,將這個孩子抱緊,激動地舉高高。

可江雪律這一年才八歲。

他再怎麼早慧,也沒有一手嫻熟的畫技,他隻能口齒清晰又緩慢地描述大概的樣貌:“一個瘦瘦高高的叔叔,臉有點尖。”

隨著孩子開口,眾人一時間心跳如擂鼓,心弦緊繃到極致,呼吸也悄然屏住。他們是心裡不報什麼希望,畢竟一個才上小學的孩子,能提供什麼重要線索呢,可耳朵還是情不自禁地豎起來,不錯過每一個字。

這個“叔叔”一出,眾人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明白了這孩子應該什麼都沒看清楚。

倉庫管理員已經說過了,對方雖然記不得那名員工的樣貌,可年齡大概是一十出頭。

眾人強忍著失望。

沒想到,小男孩一抬頭,順手一指,指了蔣飛和秦居烈,“跟他們一樣老”。

一群分局警察望了兩名臉嫩得能掐出水的年輕新人,又注視著孩童認真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差點沒繃住表情。他們怎麼忘記了,這孩子差不多八歲,正是在稱呼上胡亂的年齡。

不過……

一十出頭,準了!

於是眾人呼吸又急促起來。

小男孩又陷入回憶,用自己的語言道:“那叔叔頭發修剪得很整齊,笑容很溫和,眼睛很紅……”紅血絲蔓延在眼白附近,也因此,孩子多看了幾眼。

小男孩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眼睛,在場年齡比他大的刑警盯著孩子那雙黑色秀氣的瞳孔,心裡再次陷入失望。

他們能看出,這孩子儘力了,可這些線索並沒有什麼用。

除非他們連夜畫出一幅嫌疑人的畫像,讓孩子努力去辨認哪裡畫的不對。

還有一名因熬夜,眼睛發紅的小警員問了一句:“紅眼睛,小朋友你確定沒看錯?”

不會看到他們紅眼睛,就把凶手與他們認錯了吧。

可孩子這些話,落在不同人眼裡擁有不同的效果。落在林先生耳朵裡,無異於晴空落雷,他臉色變幻起來,一個箭步走過去,握住孩子的肩膀:“小朋友,你說那人頭發修剪整齊,眼睛微紅是嗎?那他的指甲呢,他是否有下意識眯眼的動作?”

孩子嚇了一跳,慢慢地回答:“有,指甲很整齊,跟我一樣……他也有眯眼。”

“準了!準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先生如同得到了什麼靈感一般激動得喃喃自語,握住孩子的肩膀誇道:“小朋友,你幫了大忙了!”感受到孩子的驚恐,林先生放開了他,在原地來回踱步,片刻後他大聲道:“這是一個巨大的線索,不過也

是我個人猜測。”

這句話引起警局內部一陣震動。

“林先生,請問是什麼線索?”

眾人心裡一驚,紛紛追問道。省局的專家絕不會無的放矢。

“凶手的眼睛有點紅,還下意識眯起眼望人,這是典型的近視特征,可能是剛學會佩戴隱形眼鏡,技術還不熟練。”一個人不會特地前往十幾公裡之外的地方購買自己需要的東西,即使是凶手,所以警員隻需要調查燕台區附近十公裡範圍內的眼鏡店就好了,調查範圍縮小在:七月,一十出頭年輕男子,購買隱形眼鏡,時間不會太久。

凶手是近視眼,之前是邊框眼鏡,監控中的他沒有戴眼鏡,可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他很可能會重新佩戴邊框眼鏡,躲過警方的追蹤。

“!!!”

眾人總算意識到了其中關聯,也第一次感受到線索離自己那麼近,他們努力壓抑著急促的呼吸和狂亂的心跳。

“還有……我剛剛問了那孩子指甲和頭發,我懷疑那名投毒者他不是單純反社會人格,一個報複社會的瘋子。”

改變形象還有一種可能,他在這七月經曆了什麼,讓他想拋棄過去的那個“自己”。

這時候,林先生總算可以說出他那個埋藏在心底的猜測了,他唏噓長歎道:“如果是報複社會,我傾向於投毒者的人生要麼一直不順遂,要麼他應該在六、七月份突然遭遇了什麼重大的失敗變故,工作生活、家庭或者愛情上皆有可能,也正是這場變故激化了他,讓他做出一係列行為,也生出改頭換面的想法——”

他親自動手,可能也是想證明什麼的信號。

所以警方的偵查方向,可以落在這兩個月生活困頓、遭遇挫折的人身上。換言之,就是六七月受了什麼刺激,導致報複社會。

想到這裡,林先生再一次握住孩子的手,動作輕柔地上下搖晃,語言懇切道:“小朋友,你真是幫了大忙了。”如果沒有這個孩子,警方也許依然能抓到凶手,但總要經曆些許波折。林先生知道這孩子是幸存者,注視著對方懵懂的臉龐,難掩憐惜地摸了摸對方柔順的頭頂,口吻飽含鼓勵地說了一句:“小朋友,不要害怕,大難之後,必有後福。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勇敢,以後要勇敢地走下去。”

一份詳細的犯罪側寫就這樣出爐了。

為這一起特大案件如明燈一般指引了方向。

南城分局的人幾乎不敢相信,驚訝地微微咧開嘴,隨著信息逐步完善,他們猩紅的眼眸之中驟然爆發出熾熱的光。他們立刻按照這些線索去找人。

與此同時,電視台也同步更新了最新消息。

為了安撫惶惶不安的民眾,英姿颯爽的女主持人,在午間新聞和晚間新聞時段,連續花了五六分鐘插播最近案情的進展,同時公布了警方的側寫內容:“請問燕台區的居民,你們身邊左鄰右舍或者熟悉的人員中,是否有可疑人員。他的具體特征如下:性彆男,年齡20到25歲,中等身材,身高在170到175之間,學曆可能在

高中大學以上。性格孤僻內向,不太合群,喜歡獨來獨往,有一定的心理問題,是一名近視人員,近期可能配過隱形眼鏡。在六、七月份可能經曆過人生重大變故,不限於工作家庭或者愛情。請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認真審視一下自己的周圍,如果您認為身邊有符合我們描述特征的人員,請隨時撥打報警電話……”

當天中午和晚上,這個報警熱線直接被打爆了,無數市民皆有點疑神疑鬼,總認為壞人就潛伏在他們身邊。有妻子舉報了自己丈夫,有學生舉報了自己老師。

某小區的家裡,懸掛在牆上的液晶屏幕正在播放畫面,女主持人在播報新聞,她口齒清晰,不厭其煩地重複著特寫內容。

電視機的聲音外放,沙發上坐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已經年過五旬了,濃黑的鬢發間遮不住白絲,他習慣了威嚴,哪怕坐在最舒適的沙發上,也板著一副嚴肅的面孔,給人壓迫之感。

中年男人一邊端起燒水壺,一邊往暖水瓶裡倒水,動作細致一絲不苟,直到特寫內容清晰入耳。

他驀地抬頭看了眼,心跳陡然快了兩拍。

不顧熱水的滾燙,他快速放下了東西,仔細傾聽起來。甚至拿出遙控器,努力地摁壓音量鍵,調大、調大、調到最大——

仿佛女主持人的聲音越大,越震耳欲聾,就能遮掩他如雷轟鳴的心跳聲。

區區五六分鐘的案情播報,時間過得很快,又十分漫長,讓男人腦子一片空白,也讓他情緒爆炸。

他不斷回憶著兒子近期的舉動,說找了一份工作,便早出晚歸不見人影,昨天倒是早早回來了。

所有細節舉動一遍又一遍,在李父腦海裡一遍遍回放,清晰得如同電影一般,連同兒子走路的聲音,他最近在浴室裡佩戴隱形眼鏡的舉動,他毫無情緒起伏的臉龐、淡漠的眉眼,一種平靜的可怕。

其他人不知道兒子什麼情況,他們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的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七月份也才出了那檔子事,完全中了!

那份側寫完完全全描述的,正是他兒子李路雲本人!

那個引起全城恐慌、喪心病狂的投毒者,是他兒子!真是個畜生啊!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李父頭腦發脹,怒不可遏,他捂住起伏的胸膛,幾乎被氣出心臟病。

李路雲回家後,他立刻破口大罵:“李路雲!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你簡直是全社會的渣滓,敗類。你難道不知道醫院裡躺了多少人嗎?”

子不教,父之過。

教出這樣的兒子,他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想到這裡,李父拚命捶打自己,撕扯著自己的頭發,那可是四十多條人命啊!這一筆筆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

李母剛回家,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在李父訓斥聲中,她慢慢回過味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兒子,腦中似乎有一根神經斷掉了,她顫抖道:“路雲,你是這些日子裡那個投毒的人?”

怎麼會這樣?

不是她聽錯了?

平凡又普通的中年女人,臉色煞白,拚命地搖著頭,完全不敢相信有這種事,還結結實實地發生在自己家裡。

“你怎麼能這樣做?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李母渾身顫抖,她今天去菜市場買菜,菜市場有一戶人家門口掛了白幡和花圈,家屬哭得聲淚俱下。李母站在人群中,還跟無數圍觀群眾一起痛罵這個人渣,沒想到兜兜轉轉,這個人渣就出現在自己家裡。

她是一個心理承受能力不高的女人,這個事實太過可怕,簡直讓她崩潰。而李路雲默不作聲的反應,讓她連一點僥幸心理也沒有,心直接涼了半截。

“是啊他就是那個畜生!警察都說他有反社會人格,是報複社會的瘋子!⑧_[]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李父口鼻噴火,劈頭蓋臉就是訓斥。因為用儘了全身力氣,吼得脖子都粗大紅了一圈。

因為太過生氣,李父還抄起腳邊的一個暖水瓶,狠狠地朝兒子摔去。

暖水瓶裡是滾燙沸騰的熱水,隨著暖水瓶的崩裂,水噴了出來,也濺了李路雲一身。年輕的男大學生躲了一下,他的動作畏縮,最終安靜地呆在原地,在一地碎片中。

李父還道:“生出你這樣的兒子,是我李明海這輩子的失職,我現在就去警局舉報你!”

李父無法克製怒焰高漲,恨不得當下就揪住兒子往警局裡投案自首。

“不可以啊!”李母吃了一驚,連忙去阻攔,李父反手推開她,怒騰騰地轉身,暴喝道:“怎麼!你還想包庇他不成?他做出這樣的事,已經是泯滅人性了!你沒看電視機裡說的,受害者最大六十五歲,最小的八歲,這些都是人啊!”

李父的聲音高亢尖銳,那話語中的內容擊中了李母。

是啊,大人小孩一個都不放過,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李母眼眶聚滿了淚水,當下抹了一把眼淚,彆過臉去,身軀顫抖著不再阻撓。

面對雷霆震怒的父親和涕淚漣漣、哭得要暈厥的母親,李路雲除了剛踏進家門時倏地一驚,始終不言不語,仿佛被嚇傻了。

直到父親說要送他去警局,他才回過神,對上父親暴怒的眼神,他飛快地垂下頭,低不可聞地道:“對不起爸媽,是我錯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就去自首。”

他的聲音輕如飄絮,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到。

可這話語中的內容,極大的安撫了李父李母的心。李父強壓著火氣,眼裡兩簇火苗躥動,他指著兒子的鼻子大罵:“這可是你說的啊!明天你不去局裡,我親自押你過去!”

“兒子啊,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好了。”李母也開始收拾殘局,因為之前摔摔鬨鬨,客廳裡一片狼藉,她安撫了丈夫,讓他大晚上的彆大吼大叫驚擾鄰居。

李父是一個文明人,提到鄰居,他深呼一口氣,勉強克製住了怒火,選擇了暫時偃旗息鼓。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彆呢。

“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去警局。”李母接受現實了。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李路雲措手不及,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臟十分的淩亂。他機械地轉身回房間,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推開門的。

腦海裡僅存的理智,似乎也隨著父親那凶狠砸過來,四濺的暖水瓶而失去了。

他隻記得自己機械地打開了電腦,進入了聊天室。

一回到熟悉的界面,感覺自己浸泡在舒適的環境裡。

電腦屏幕映照出他那張蒼白的臉,微紅血絲的眼睛,李路雲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暴露了。

他焦慮得自言自語,拉拽自己額前的頭發,在這個七月份,他確實改變了形象,然後他在鍵盤上敲擊下文字,問:“烏鴉,我的父母發現了,我該怎麼辦?”

千裡之外,一個男人看著浮現在對話框裡的文字,雙眼微微眯起。

他也沒想到,警方速度那麼快,他覺得這一切十分有意思,光明驅逐黑暗的速度越快,才越刺激。不過這遊戲還沒結束,不是麼?男人的笑容充滿興味。

他回了一句話:【我真同情你,你都一十一歲了,他還對你呼來喝去。你父親已經老了,你該學會反抗了。父子關係本就是一強一弱,一方強大時,另一方就衰弱。你很有潛力,可惜你一生都受父權掌控,也許——是時候拿回你的力量了】

事後警方調查聊天記錄,發現早從那一天晚上的對話後,李路雲就被取消了網絡密鑰,收回了暗黑網絡的邀請函,成了一名沒有訪問權限的遊客。

所以烏鴉這個人,完全知道,李路雲身上會發生什麼。

偏偏“你比你想象中更有潛力”、“我們無所不能”、“是時候拿回力量”這些話語,在聊天中反複提及,令人血脈賁張,這個隱藏在網絡背後的男人,親手催化出了一個惡魔,並以此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