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森的一次意外搶跑使得賽場上即將第二槍重開的這組預賽不再被人看好, 就連同在賽場上的第組參賽選手也幾乎個個都面色凝重。
特彆是第道上的黎恩修,作為與方林森相鄰道次的選手,在剛剛的第一輪起跑中, 黎恩修就受到了方林森的影響差點兒跟著搶跑, 雖然他最終控製住了自己,但是第一輪起跑中他的反應速度就明顯受到了影響, 起跑階段反應速度最慢的那個就是他。
雖說第一槍因為方林森的搶跑已經取消, 但接下來馬上就要開始第二槍的重賽了, 而黎恩修心裡清楚地,自己的狀態這會兒還在受到方林森的影響,並不能那麼快的恢複過來。
這樣清晰的自我認知讓黎恩修覺得有些煩悶,但是他看了看同組的其他選手,就又勉強鬆了口氣——雖然他的狀態沒能恢複過來, 但是其他人應該也差不多。
用這樣的想法勉強安慰了一下自己後, 黎恩修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起跑器後方開始等候裁判的指令。
而與此同時, 第六道上的章平卻並沒有黎恩修那麼樂觀的想法, 他這會兒也有些煩躁,但是他在自己煩躁的時候意外察覺到了在他左手邊的蘇嶼從始至終狀態和情緒就沒有特彆大的波動——或者說,第五道上的蘇嶼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對比賽的專注, 哪怕已經被打斷過一次起跑了, 但是他也隻是回頭看了眼方林森, 就回到起跑器後重新活動了一下身體等待新的指令了。
可怕的專注力。
章平抬頭看了一眼現場電子大屏上蘇嶼上一輪起跑的反應時數據——如果是他在第一次起跑時跑出了這個起跑響應速度又因為對手搶跑而必須重賽, 現在的他一定正在為上一輪起跑的取消而懊惱抱怨, 但是這個蘇嶼卻從始至終隻是看了一眼電子大屏就不再在意。
又再看了一眼蘇嶼之後, 章平煩躁地撇開了頭。
在剛剛的第一輪起跑中,他的起跑反應速度也不慢,他完全沒有把握在第二輪再起跑時再次跑出那樣的成績。
隻是在看過了蘇嶼此時的專注狀態後, 章平努力地開始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節奏——他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就算做不到像蘇嶼那樣的專注,至少也不能再分神了。
當選手們重新回到起跑器後,現場的裁判稍作等待就給出了新一輪‘各就位’的指令。
賽道上其餘7名選手的狀態各有不同,但對於第五道上的蘇嶼而言,這一輪的起跑與其它輪次的起跑沒有任何的不同。
對於此刻的蘇嶼而言,身邊對手的強弱與犯規與否,甚至不如現場電子大屏上的那一串數字——他的注意力始終在現場電子大屏上顯示的當前選手成績排名總表上。
如果他想要晉級到下午的決賽,那麼眼前的這一場預賽他不僅不能輸,而且還需要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比賽都更好的成績。
剛剛他確實也在起跑反應時數據出來時看了一眼電子大屏上的反應數據,但是與其他人猜想的懊惱遺憾不同,他隻是在抿了抿嘴之後在心中提醒自己保持專注。
蘇嶼清楚地知道,與其他選手的力量、爆發力相比他沒有絲毫的優勢,他所能夠做的就是將自己當前的優勢儘可能地發揮到最大。
快一點,他需要更加專注、給出更快速的反應!
當現場的裁判再一次給出‘預備’的指令聲後,整個賽場都變得落針可聞,觀眾席上的學員們都緊張地噤聲,生怕自己的聲音會乾擾到賽場上這些選手們的比賽,讓這一輪的選手起跑又受到影響。
教練們所在的席位上,來自各個省隊、體校的領隊教練們也紛紛將目光再一次放到眼前的賽場上——雖然他們都默認這一組的第二輪起跑很難再有選手可以給出什麼好成績了,但是對他們來說,這些年輕小將們在遇到搶跑之後的第二輪起跑表現也是非常值得關注的,這種關注不在於選手們第二輪的具體表現,而是選手們是否能夠在遇到挫折之後重新穩健心態。
“要開始了。”
有教練這樣說了一句,然後賽場上的‘預備聲’落下,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發令槍響,此次預賽第組的第二輪起跑,正式開始!
從發令槍響的那一瞬間起,賽場上又再掀起了一輪百米之爭。
但與上一輪選手們的起跑反應基本都很迅速不同,正如這些教練們所預料的一樣,因為上一輪方林森的搶跑,因而在這一輪的比賽之中,不少選手的起跑反應都出現了明顯的減慢,其中起跑反應速度最慢的一個正是第四道上的方林森。
因為上一輪的搶跑,方林森的狀態幾乎是徹底崩盤,不僅是起跑反應,就連起跑階段的爆發力以及起跑加速的銜接都出現了明顯的狀態不對。
觀眾席上的教練有注意到這一幕的,紛紛擰了一下眉頭,搖了搖頭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選手的身上。
“黎恩修不錯,第二輪的起跑還是維持住了水準。”
“第六道上的是哪個隊的?看起來表現也還可以。”
教練們一邊看著賽道上選手們的表現,一邊和身邊的朋友簡單地兩句交流著,而其中有不經意掃到蘇嶼的教練,在愣了一下之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瞪大了雙眼。
邊上自然也有其他教練被他們的反應引起了好奇,但沒等他們問怎麼了,在場的教練也已經全都開始被賽場上第五道上的那個身影所吸引。
“這個……S省體工隊的蘇嶼?!”
隻見此刻的賽場上,不知何時起,蘇嶼已經占據了領先的位置,與第道上的黎恩修兩人幾乎不分前後。
第六道上的章平從起跑之前就已經在提醒自己需要專注比賽,但是在察覺到自己左手邊的那道身影從起跑爆發之後快速地逼近並反超了自己之後,章平的注意力就難免因為蘇嶼的出現而有了一瞬間的擾亂,也是這一瞬間的擾亂打亂了他原本維持得還不錯的整體節奏。
第五道上,蘇嶼並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對章平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能夠在這一刻看到奔馳在跑道上的他,一定會因為他的表現而感到驚訝——那個平時總是冷著臉看起來病懨懨的少年,在踏上賽場的那一刻起,眼裡閃耀起的卻是一股熾熱又執著的光芒。
他喜歡比賽。
在某一個奔跑著的瞬間,蘇嶼的腦子裡閃過這樣的一個和眼前的比賽完全無關的念頭——他喜歡這樣奔馳在賽場上的感覺,全力以赴為了每一個0.1秒的可能性用儘自己的全部能力向前衝刺。
為此他願意付出諸多努力,願意去嘗試過去所沒有嘗試過的生活與道路。
這個念頭在蘇嶼的腦海之中悄然紮根又破土。
然後他帶著這樣的執著與信念向著眼前的終點開始一步一步地奔馳。
從發令槍響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左腿第一時間蹬踩起跑器,右腿快速跟進擺動送出,借著左腿蹬踩起跑器的爆發力量和兩手快速展開擺臂的擺動力量,他的身體快速地從起跑器上彈射而出。
他的每一個踏步都在有限的與地面接觸的時間裡儘可能地最大化利用蹬地的力量給自己的身體所帶來的反彈力。
他的爆發力與力量確實不如他的那些對手們,但是如果要論及身體對力量利用效率的這個天賦,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與他相比。
——這是一個極端可怕的天賦。
蘇嶼並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天賦究竟是否可怕,他隻是憑借著自己的本能以及裴定山對他的指導,儘可能地利用好每一份可以利用的力量。
既然在其它方面比不過其他對手,那就將自己的優勢最大化的呈現。
觀眾席上的教練們此時早已經被蘇嶼的表現所吸引,在看到蘇嶼的速度之後,有教練率先反應了過來:“……好快的步頻!”
同樣是百米短跑,選手們之間不僅有爆發力、力量等方面的天賦區彆,同時在每一個奔跑跨步的步幅和步頻上都有著不同的天賦傾向,有的選手天然步幅極大,被稱為步幅型選手,有的選手則是相對於步幅來說,在步頻(每分鐘跑步腳步落地次數)上的優勢更大。
事實上,蘇嶼作為當前賽場上身高體型較小的選手之一,他作為步頻型選手的特征就已經相對明顯了,而他更大的優勢更在於他天然的步幅跨度就並不小,步幅的大小和快速的步頻能力相結合,再加上他在奔跑時對於每一個蹬地步伐的力量有效的利用。
這些素質最終綜合在一起,形成其他選手對於蘇嶼無可跨越的一種天賦壁壘。
這些對於其他選手來說需要通過反複訓練才能逐漸提高的能力,在蘇嶼的身上卻是一種自然而然,或許其他選手的身上也有著這樣或那樣獨特突出的天賦,但是蘇嶼身上這種多項天賦能夠完美融合匹配的情況,卻真的隻能說是老天爺對他的真摯偏愛了。
觀眾席上顯然也有教練發現了蘇嶼身上的這些天賦表現,G省體工隊的趙偉平是其中發現得最早的一個,他在看著蘇嶼跑過半程時,臉上就已經被驚愕所填滿。
而緊接著,當比賽來到後半程起,趙偉平臉上的驚愕更是再也沒能停下來。
原因無他,在場的這些教練原以為前半程蘇嶼的表現已經足夠驚豔,但是當比賽來到後半程之後,這些教練才發現蘇嶼給他們帶來的真正驚喜還在後半程。
“他的這個體能……”
有教練一臉愕然地說:“我原本以為這個蘇嶼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樣子,就算前程不錯也就是個前程型選手……”
“他是後程型的?!”
“但是這孩子的前程表現實際上也不弱,如果不是爆發力和力量拖後腿,他的起跑爆發階段表現應該還可以更好。”
趙偉平呆了呆,道:“這個蘇嶼,是難得的前後程兼備的選手,當然,目前是後程要更強一些,但隻要把前程的爆發力和力量劣勢彌補起來,他的前後程就都不會有弱點了。”
……
在教練們愕然地討論著與蘇嶼有關的一切時,賽場上的選手們則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蘇嶼已經來到了最前方,就連第道上的黎恩修也已經明顯落後於蘇嶼了。
在蘇嶼的右側,章平因為之前的節奏錯亂而降速,在那之後他想要再次提速衝刺追趕蘇嶼,從觀眾的視角可以很明顯地看到章平的全力衝刺,但是此時他早已經過了自己的最大速度,已經過了最大速度階段,再加上節奏錯亂和自身的速度保持能力不如蘇嶼……
在比賽最後的十米階段,章平第一次體會到了在賽場上面對一個對手時的絕望感覺——他過去所面對的任何一個對手,哪怕是G省體工隊的葉明浩和蔣若輝都沒能給他帶來這麼難以超越的絕望。
或許是因為面對葉明浩和蔣若輝時,他心裡清楚地知道,自己跟那兩個人無從相比,沒有期待所以也沒有太強烈的失望。
但面對蘇嶼時不同,面對蘇嶼時,他心中曾經是帶著勝利的希冀的,而隨著比賽的進程拉開,他一點一點地看著曾經觸手可及的對手在自己的眼前將自己超越,並且自己拚儘全力也無法成功地追趕上他。
這是一種真實產生的絕望和無力感,讓他在最後30米的賽程之中腳步越來越沉重也與蘇嶼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直到最終看到蘇嶼以遙遙領先的姿態越過終點線,章平的腦海中才清晰地出現了那兩個字——輸了。
此時的觀眾席上,夏令營的學員們看著賽場上率先衝過終點線的蘇嶼,面面相覷。
“臥槽,蘇嶼贏了?!”
“……蘇嶼又贏了?!”
“媽呀,蘇嶼在夏令營的結營測試賽拿了第一也就算了,怎麼在跟‘正規軍’的比賽裡也也能贏啊?”
“難道是這一組的選手整體水平都比較菜??”
“不至於吧,就第四道上那個,叫方林森的,就是起先搶跑的那個,他就是我們省隊少年組的啊,雖然成績不如那些11秒50以內的選手,但是我記得他的成績好像也在11秒7、8的樣子,就算成績再差那也比廖偉偉要強得多了。”
在場的學員們愣了一下,成績到了11、12秒的情況下,已經踏入12秒以內的方林森和仍舊沒能攻克12秒關卡的廖偉偉,這其中的實力差距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這一場比賽,或許是因為受到自己前一輪搶跑的影響,方林森的表現格外的差勁,最終是以最後一名的排名過線的。
學員們猶豫了一下,又有人說:“那不提方林森嘛,在場的任何一個選手實力上應該都跟方林森差不多或是比他要強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蘇嶼還是絕對優勢拿下了第一名……”
是的,絕對優勢。
剛剛在最終的10米衝刺階段,第道上的黎恩修很顯然是想要向前衝刺超越蘇嶼的,但是他的臉都用勁到變形了,還是沒能讓他成功超越蘇嶼,隻勉強縮短了一點他和蘇嶼之間的差距。
這種表現和優勢,從實力上來說誰強誰弱已經毋庸置疑了。
直到這時,才有學員幽幽地問:“之前說‘蘇嶼是因為身體太弱所以被裴定山撿走鍛煉身體’的這個瓜,到底是誰爆料的啊?”
哪怕是他們這些並不專業的夏令營學員現在也已經看出來了——或許蘇嶼身體弱是弱,但是人家的天賦是真的牛啊!
:)
什麼人家教練是看他身體弱善良地撿他去鍛煉身體的……這種鬼話他們當時居然還真就信了?
現在看來,人家教練選人訓練是有原因的,而這唯一的原因隻能是天賦。
在終於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夏令營的學員們紛紛痛苦面具,為自己被蒙蔽了一整個夏令營周期的眼瞎事實而感到悲傷。
憂鬱歸憂鬱,悲傷歸悲傷,還是有夏令營的學員發出了最終的疑問:“蘇嶼這一輪的成績會是多少啊?彆雖然拿了小組第一但最後還是無法晉級決賽?”
說話間,眾學員也心中一凜——是哦!今天的這個比賽規則可和他們之前的那個預賽不一樣,之前的那個預賽各組都會取前兩名晉級,今天這說是分組,實際上可是全部69名參賽選手之間的比拚。
蘇嶼到底能不能晉級,看的不是在本組的排名,而是總的排名。
也是在這個學員的問題出口的同時,現場的電子大屏一閃——本次U16基地賽男子100米預賽第組的最終成績出來了!
不止是現場的夏令營學員們,包括現場教練區席位上的教練員們乃至現場的其餘預賽組選手也在電子大屏閃動後第一時間將視線轉向了電子大屏等待最終成績的確認。
也就是在現場的所有人看清電子大屏上的最終數據後,場上場下又發出了一陣小小的嘩然聲,現場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在重複著一個數字,那是處於預賽第組排名第一的蘇嶼的最終成績數據——11秒35(風速+1.17m/s)!
在預賽第組的成績出現的同時,另一塊固定常亮顯示著本次預賽排名前八選手名單的大屏也‘刷’地一閃,名單上原有的前7個名字集體向後退了一位,在原本第二名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新的名字——S省體工隊(夏令營)蘇嶼,11秒35(PB)。
與此同時,現場觀眾席夏令營學員的位置上,這些與蘇嶼同為夏令營學員的學生們在短暫的愕然之後,當場爆發出了一陣興奮的狂歡聲——
“啊啊啊啊!蘇嶼!蘇嶼太牛啦!!!”
“艸啊,11秒35,居然是11秒35?!”
“所以前兩天的結營測試賽居然還不是極限嗎?隻是兩天時間而已,蘇嶼的成績就從11秒67又跳到了11秒35嗎?!”
“媽呀,所以我們這是見到一個真正的天才了嗎?”
“誰能想到啊,開營的時候還都說他是來夏令營湊數的,現在我覺得蘇嶼不是來湊數的,我才是那個湊數的人啊!”
因為看到同樣來自夏令營的蘇嶼名字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了電子大屏的第二位上,哪怕這個排名隻是暫時的,但這也已經足夠讓這些以為蘇嶼人會全軍覆沒的學員們感到興奮的了。
要知道,從今天第一組的百米預賽開始,這些學員就被基地賽選手們相互之間那種濃鬱的競賽氛圍所感染,那種仿佛專業與業餘之間的鴻溝距離令這些夏令營的學員們對這些少年組的基地賽選手天然就產生了一種敬畏感,似乎自己與他們之間有著不可磨滅的差距。
而現在,蘇嶼的出現無疑打破了這種鴻溝,面對蘇嶼所取得的成績,這些夏令營的學員們簡直像是自己也與有榮焉一般,忍不住地在觀眾席上為他歡呼雀躍了起來。
與這些夏令營學員們單純的興奮喜悅不同,在場的其餘預賽分組選手以及觀眾席教練區席位上的教練們看的則是另外的一些內容。
在所有選手成績的後一排上列著一列單獨的數據,上面顯示著每一個選手在本組比賽中的起跑反應時。
在這場比賽的第二槍開場之前,所有人都覺得這一組選手的第二槍很難跑出好成績了,其中重點的一個原因就是覺得在第一槍方林森搶跑之後,第二槍的選手們很難再保持第一槍時候的好狀態。
事實上,眾人的這個猜測在這組的絕大多數選手身上來看不算錯誤。
畢竟隻看從第二名到第八名的數據的話,排名第二的黎恩修起跑反應時0.151秒,已經在剩餘選手中排名第二了,另外還有一個選手的起跑反應時在0.148秒,略優於黎恩修,但是總體成績太差,最終成績僅排名第六。
至於餘下的選手,狀態還好的如章平,起跑反應時也僅僅是0.161秒,更有幾個起跑反應落到0.18、0.19的,這種反應基本可以說是在起跑的時候愣了個神才反應過來了。
當然,這些不算最差的,最差的是第一槍搶跑的方林森,足足0.257秒的起跑反應時已經不是愣神能夠說明的了,可以看得出,在比賽開始之前,他的心態已經完全崩盤。
而在這些或愣神或心態崩盤或隻是勉強維持著基本水準的選手之中,蘇嶼的起跑反應時數據完全稱得上是一騎絕塵了。
“0.126秒?!”
饒是G省經驗豐富的帶隊教練趙偉平,在這一瞬間也不免失聲愕然。
“這小孩兒是怎麼做到這樣的反應速度的?他的心態怎麼能保持得這麼穩?!”
第一槍時,蘇嶼就已經拿出了0.139秒的起跑反應時數據,當時在場的教練都還在為蘇嶼沒能帶著這個起跑反應數據跑完比賽而感到惋惜,所有人都覺得蘇嶼在第二槍中不會再跑出這樣出色的反應速度了。
結果蘇嶼就當面給了他們一個響亮的巴掌。
0.126米秒啊!
這個反應速度,就算是在國內的成人組大賽裡也是鮮少有人能夠給出的起跑相應數據,更彆提少年組的賽事了。
趙偉平雖然不是葉明浩和蔣若輝的指導教練,但是同屬於G省體工隊,他對於葉明浩和蔣若輝的成績也心中有數,就算是葉明浩他們倆,除非當天的狀態極佳,否則也無法在比賽中給出到0.13秒的反應速度。
但這個蘇嶼不僅給出了這個反應速度,而且是連續、穩定地在輸出著這個速度!
他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向裴定山詢問道:“這是蘇嶼的常規反應速度嗎?”
裴定山搖了搖頭:“小嶼今天的狀態確實比較好。”
裴定山的這個回答讓周圍的教練們略微鬆了一口氣——那看來不是常規反應速度啊,那就好!他們就說嘛,哪裡有這麼可怕的小孩兒,次次都能跑出0.12+或0.13+的響應速度?
可沒等眾人鬆一口氣,裴定山接著平靜道:“他的平均起跑響應速度大約是在0.137左右吧。”
眾教練:……
還沒鬆下去的那口氣徹底地鬆不了了。
“多少?!”
“你說他的平均起跑響應速度是多少?!”
“0.137?!”
“這還隻是平均數據不是高值區間?!”
這個瞬間,寂靜也開始在觀眾席的教練區席位開始蔓延,最後,還是趙偉平搖頭歎息道:“我錯了。”
他說的是前兩天在夏令營的結營測試賽中,他隻看了個蘇嶼的預賽成績就覺得讓這些夏令營的小孩兒前來參加U16的全國基地賽沒有意義。
可現在,跳遠那裡先是出了個第一跳7.33米的江源,斷層第一到就連下午的決賽也毫無懸念了,緊接著百米這裡又來一個平均起跑反應時在0.137秒的蘇嶼。
他對著同樣在場的王長安苦笑道:“王指導啊,你們這個夏令營辦得確實是很有意義啊!”
聽著趙偉平的這句話,周圍的教練紛紛點頭,心中暗想——能沒有意義嗎?光隻是選出了江源和蘇嶼這兩個小孩兒,就已經足夠值得回票價了。
那個江源就不用說了,天賦是真的絕頂,14歲的年齡輕輕鬆鬆地跳出7.37米距離,而且他緊接著還有一場跳高的及格賽,S省體工隊的劉文健能江源報這兩項,說明劉文健這家夥對江源的跳高同樣信心十足。
而這個蘇嶼雖然看起來病懨懨的體能不行,包括剛剛的這一場預賽,在跑完了之後直接就被等在終點附近的江源給攙扶住了,可是光看他的那個平均起跑響應速度就已經不知道讓多少教練眼饞了。
要知道起跑響應速度的快慢對百米的成績影響原本就不小,特彆是當選手的水平越來越高之後,哪怕是0.01秒的時間也是必須爭取的優勢。
到了國際上的那些頂尖賽事階段,高手對決之間,起跑反應時間的快慢對於選手的最終成績影響就至關重要了。
當然,對蘇嶼來說現在還說不到那麼遙遠的以後,可就以今天的這一場比賽來說吧,加入蘇嶼的起跑反應速度是0.18的話,他的最終成績就要直接從11秒35掉到11秒40。
一瞬間就有可能從基本穩定晉級決賽的情況落到晉級線的邊緣。
除了這一點之外,蘇嶼的身體彈性條件以及肉眼可見的對彈性力量的運用效率還有他的步幅、步頻的結合等等,特彆是到了後程階段之後他仍舊穩定的速度保持能力和後程加速能力……
他確實仍舊還是一個身體非常糟糕的選手沒錯,但是與他的那些被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天賦相比,身體糟糕的這一個弱點似乎也已經微不足道了。
至此,在場的教練們又想起了比賽開始前裴定山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在他16歲之前,全國百米紀錄會是他的名字。】
那時候,在場的這些教練還在想,裴定山說的或許會是那個看起來身材更高大身體條件更好的周宇昂,但現在,他們覺得真正的正確答案已經擺在了他們的眼前。
——裴定山說的不是周宇昂,而應該是蘇嶼。
畢竟,有蘇嶼這樣一個天賦超卓的選手被裴定山撿到就已經要偷著笑了吧?總不能他裴定山撿到了一個蘇嶼還能再撿到一個比蘇嶼天賦更強的家夥?
***
賽道的百米終點處,蘇嶼在衝過終點線之後,熟悉的身體脫力感又一次找上了他,在緩步勉強跑了一小段距離快要支撐不住時,已經等在終點的江源上來攙扶住了他。
江源看著被自己攙住的小孩兒,問了他一句:“感覺怎麼樣?”
蘇嶼一邊喘著氣,一邊點了點頭,直等到氣息逐漸恢複均勻之後,他才重新站直了身體,深吸了一口氣:“我很好。”
江源聽懂了蘇嶼話裡的意思,他說的不僅是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很好,而且包括精神狀態也很好。
而從旁觀察著蘇嶼的江源事實上得出的也是相同的結論——哪怕是在剛剛疲憊不已的狀態中,小嶼的眼裡也散發著一種熠熠的光彩,臉上看起來雖然還是與平時一樣的冷淡,但眼神不會騙人。
他跑得很開心,取得了成績上的突破也很開心。
看著蘇嶼雖然疲憊但滿足的模樣,江源在心裡微微感慨。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從小冷著臉叫自己哥哥的孱弱小孩兒身上會有這樣強烈的勝負欲,又或者他其實原本也該知道——畢竟從小蘇嶼就是一個倔強到極點的小家夥,哪怕是身體難受,但他也始終要倔強著將彆人交給他的任務完成。
在之前的夏令營中,在了解到裴定山給小嶼製定的訓練計劃後,他其實是暗暗鬆了口氣的,如果不是有裴定山專門給小嶼製定了訓練計劃,那他家這個倔強的小祖宗就算自己身體難受也一定會咬牙堅持到最後,直到最終身體受不了倒下為止。
這樣想想,這麼一個天性倔強的小孩兒,會有強烈的勝負欲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現場的成績也已經顯示完畢。
江源笑了下,道:“等回去之後,蘇叔和林姨一定會被你的成績嚇一跳的。”頓了頓,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道:“不止是蘇叔和林姨,學校裡的大家如果知道的話,大概也會被小嶼你嚇一跳的吧?”
相對於對比賽勝負的執著而言,江源說的這些諸如‘扮豬吃老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錦衣夜行富貴還鄉’的套路對蘇嶼卻並沒有什麼吸引力。
他擰著眉頭看了一眼江源,然後給出了兩個字的精準吐槽:“……無聊。”
聽著他的評價,江源哈哈一笑,道:“唔,小嶼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蘇嶼抿了抿嘴,對此懶得評價。
在兩人回到準備區的位置時,周宇昂所在的預賽第四組也要準備上場開賽了,周宇昂在看到蘇嶼後,露出他的標誌性笑容對他和江源兩人揮了揮手。
“小嶼!牛哇!不過接下來就該看我的啦!”
蘇嶼瞥了他一眼,可以看得出,之前預備階段周宇昂身上的煩躁狀態已經不見了,他也並沒有同周宇昂多說什麼,隻是淺淺地‘嗯’了聲然後點了點頭。
周宇昂看出了蘇嶼懶得說話的模樣,他嘿嘿一笑,趁著工作人員還沒趕人,上前步並做兩步湊到蘇嶼的跟前,又伸出手趁他不備一把抱住薅了薅蘇嶼的頭發,然後趁著蘇嶼暴走之前哈哈笑著走開了,一邊走還一邊朝著蘇嶼、江源的方向揮手。
“小嶼、源子拜拜,哥上場去了,小嶼,借一借你的buff光環用一下啊!”
蘇嶼在周宇昂走開之後,還在擰著眉頭捋順自己的頭發,看起來是一副完全不耐煩的模樣,但是江源知道,如果小嶼真的討厭一個人的話,根本不會讓對方有機會靠近自己。
想到這裡,江源笑了笑,道:“看來小嶼你最近和昂子的關係也挺好。”
聽到江源這樣的評價,蘇嶼擰緊了眉頭,果斷地否認:“沒有。”
江源笑眯了眼,也沒有繼續反駁。
賽場上,周宇昂參加的男子百米預賽第四組的比賽選手們已經各就各位了,而現場跳高及格賽的工作人員也在此時開始廣播召集參與跳高及格賽的選手前往跳高比賽點集合。
“我該上場了去了。”
江源有些遺憾地看著男子百米預賽的方向——沒辦法繼續在這裡看看周宇昂的表現了,不過先前這家夥看著小嶼比賽的時候,渾身上下似乎都已經被鬥誌充滿,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江源和蘇嶼揮了揮手暫時道彆。
蘇嶼看著即將離場準備開始跳高比賽的江源,也收起了自己緊繃的模樣,一雙眼認真地看向了江源的方向:“哥,加油。”
江源被他看得一愣,笑道:“這麼認真啊?”
說著,江源活動了下自己的筋骨,轉頭看向跳高及格賽的方向,道:“這樣的話,好像不拿個第一回來也不太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