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教練們所討論的問題,學員們暫時還並未聽說,或者說,就算聽說了也沒什麼力氣去想40天後的事情。
對於現在夏令營的這批小孩兒來說,光是每天早上5點20開始的早訓就已經要他們叫苦不迭了,更彆提一整天下來並不止是早訓,還有上午和下午的不同課程。
其實裴定山這裡給夏令營學員製定的訓練課程已經非常克製了,但耐不住訓練和體能消耗的過程都是痛苦的。
像是第一天的奔跑訓練之後,一些課後沒有按照教練指示好好放鬆肌肉的學員,第二天睡醒就感受到了來自身體的暴擊,就算是有好好訓練的學員,第二天時那種對訓練強度不適應的疲憊感也已經將他們席卷。
有一些學員直接就向夏令營各學校的帶隊老師請假了,老師們倒也沒有拒絕。
夏令營的303宿舍裡,周宇昂大約是狀態最好的一個,他之前雖然沒有接受過特彆正規的訓練,但是初中的校田徑隊訓練製度比較規範,每周都有固定的訓練時間,再加上他自己對於短跑項目的喜愛,平時也會加練,因此適應夏令營前兩天的這種基礎訓練沒有任何問題。
江源雖然不像周宇昂是校田徑隊的,但是他身體好,之前在全省中學生運動會前被學校抓著訓練了好一陣子,現在適應起來問題也不大。
303宿舍裡,唯一沒有接受過高強度訓練的就隻有蘇嶼了。
第二天起來時,蘇嶼整個人都有些懵。
他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渾身像是被貨車碾過一樣的感覺了,雖然前一天他的訓練已經減量,並且在訓練結束之後都完整地進行了放鬆流程,但是他的身體情況還是比預想的還要糟糕。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當年在夏令營中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了,或許是後來他的大腦自動屏蔽了太過痛苦的回憶,以至於經曆過時光的洗禮之後,令他對整個夏令營的記憶都有些模糊。
江源一早5點打算喊他起床時就看到了他糟糕的臉色和狀態,當即心裡就是一個咯噔。
“霧草,祖宗,你沒事吧?”
蘇嶼搖搖頭,抿著嘴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薄被,穿著短褲T恤坐了起來,但起身時的動作還是讓他整個眉頭都擰在了一起,一張小臉看起來狀態很是糟糕。
周宇昂這會兒也洗漱完湊過來了,看著蘇嶼的狀態,也挺擔心:“誒,小嶼,你這狀態今天要麼就彆去訓練了吧?請假一天?”
江源也點點頭,指了指門外:“剛剛外面就有很多人在叫著說今天要請假,你也請假一天的話不會有事的!”
但很顯然,已經起身的蘇嶼沒有打算接受兩人的這個建議。
他擰著眉頭適應了一會兒身上酸痛、疲憊的感覺,然後悶聲道:“我可以。”
“誒……”
周宇昂覺得這樣不太行,想再勸幾句,但邊上的江源已經在歎氣了。
江源:“好,但你也彆太逞強,撐不住了就說,否則強行鍛煉適得其反。”
等蘇嶼進了衛生間洗漱,周宇昂才看向江源:“源子,你怎麼不多勸勸咱們小祖宗啊?他明顯是過去沒有鍛煉過,昨天一下子練猛了,今天身體肯定難受得很呢。”
江源瞥了他一眼:“你覺得你能勸得動小嶼?”
“啊這。”
周宇昂撓撓頭閉嘴了,雖然才認識不到兩天,但蘇嶼簡直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倔勁兒,一看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未必會回頭的主。
“嗐,小祖宗是真的難勸。”
周宇昂歎了口氣,不過看他臉上的笑意就知道他實際上並不生氣,隻是略有些擔心,眼裡透露出的也是對蘇嶼這股韌勁兒的欣賞。
他拍了拍江源的肩膀,道:“源子你就彆擔心了,裴教練他心裡會有數的,再說了,咱們小祖宗他長期沒鍛煉,你要想讓他一點一點適應,那這個暑期的夏令營得有一半的時間都耗在這上面了。”
“我跟你說,這事情呢我有經驗的,我小時候身體也不太好呢——一開始訓練的時候肯定會有些難受,等熬個一周左右身體其實也就適應了。”
“而且嘛,說實話,昨天咱小祖宗都沒事,今天應該就更沒事兒了,真有問題昨天就該送醫院啦!”
江源:“……”
周宇昂前面說的話江源還挺感動,等聽到最後這兩句,他無語地掃視了一眼身高180冒頭兒渾身小麥色黑皮笑起來露出滿口大白牙的周宇昂。
“……就你這,小時候身體不太好?”
周宇昂嘿嘿笑了下:“對比、對比現在嘛。”
蘇嶼從衛生間裡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周宇昂和江源倆人在扯閒篇,他疑惑地看了眼這倆人,不知道兩人在聊些什麼。
周宇昂在看到蘇嶼出來後,當即上前一把攬住了蘇嶼的肩:“好啦,小祖宗,走走走,早訓去。”
說著,他又看了眼江源,故作疑惑道:“源子,還不走?一會兒彆被裴教練抓住了罰站數字圈。”
江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站到蘇嶼的另一側,和兩人一塊兒出門了。
等三人走到訓練場時,裴定山照例已經在訓練場旁站著了,在看到蘇嶼三人後,裴定山掃了眼站在兩人中間的蘇嶼,然後微微頷首。
周宇昂率先朝著裴定山露出了個燦爛的笑:“教練早上好。”
裴定山點點頭,又將視線轉向了蘇嶼:“你的身體條件比其他學員差,今天感覺怎麼樣?”
聽著裴定山的詢問,蘇嶼悶悶應了聲:“我沒事。”
裴定山聽見他的回答,微微挑了下眉,將專注力放到了蘇嶼的身上:“蘇嶼,我應該從你說過,從昨天起,你和周宇昂配合我的課題實驗。”
“作為你們的指導教練,我希望你能夠誠實地回答與你的狀態有關的一切。”
“這會影響到我對你身體情況的判斷以及我課題結論的準確性。”
裴定山在說完這些之後,再次對蘇嶼提出了同一個問題:“現在,告訴我,你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同一個問題,不同的壓迫性來到了蘇嶼的身上。
他無聲地握了握拳,才低聲開口道:“不太好,肌肉酸脹、四肢也很沉、很累。”
在終於得到蘇嶼的回答後,裴定山先是觀察了蘇嶼身體表面裸露出來的皮膚,確定蘇嶼四肢仍舊行動自如,這才終於露出了和緩的神情:“很好,就是這樣——蘇嶼,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你的教練,我們之間需要建立互相的信任,我需要知道你的各種情況,這樣我才能對你的訓練做出最合適的規劃。”
“你明白嗎?”
蘇嶼又再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緩緩點頭,應了聲‘嗯’。
看著眼前渾像是受驚的炸毛小貓一樣的彆扭小孩兒,裴定山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還好,至少還是願意聽話的,彆的可以慢慢來。
等詢問完蘇嶼的情況後,裴定山才將視線轉到周宇昂的身上:“一切都好?”
周宇昂當即立正站好,大聲道:“報告教練,一切都好!”
“嗯。”
裴定山點點頭,抬手示意兩人可以去準備熱身了。
等蘇嶼將要走過時,他才道:“蘇嶼,今天的熱身量減一半,稍後的訓練量照昨天的量再減兩組。”
蘇嶼聞聲剛想要說自己可以,裴定山就已經先一步道:“我是教練,聽我的。”
等裴定山再度擺手讓三人離開時,周宇昂才對江源低聲道:“怎麼樣?我就說教練心裡有數吧?”
說完,他又苦口婆心勸蘇嶼:“哎呀,小祖宗我跟你說,雖然我們的訓練計劃都是按照中學生的標準製定的,但是你看你過去又沒運動過,總不能按照咱們一般人的標準來嘛。”
“教練這也是為你好,否則一旦練傷了身體,那才是想哭也沒處哭去呢。”
蘇嶼原本還有些煩悶,但在聽到周宇昂的話之後,他才想起來,在上輩子的夏令營中,他第一天就感覺身體疲憊,但他硬是咬牙堅持到了最後,而這樣堅持的代價就是在夏令營結束之後瞬間爆發生了場大病。
那場病險些要了他的命,雖說最終臨床治愈了,但也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後遺症。
想到這裡,他默默地深呼吸了一遍,告訴自己——蘇嶼,不要著急。
另一頭,剛剛在裴定山對蘇嶼訓話時,時間實際已經超過了早訓到場時間的5點20分,有些學生注意到裴定山在和蘇嶼說話,於是悄悄地繞到了一旁混進了等待熱身跑的隊伍裡。
結果在熱身跑開始前,這些人全部被裴定山一個不落地揪了出來。
“……救命,他不是在和那個蘇嶼說話嗎!”
“魔鬼,他真的不是監控器成精了嗎?”
在開始跑圈的隊伍裡,隻有周宇昂一臉得意洋洋:“嘿,看吧,咱們教練真牛逼!”
蘇嶼看著這個如今的性格和後來的國內短跑第一人截然不同的周宇昂,同時默默無聲地在心裡應道:……怎麼牛逼,是監控器成精的牛逼嗎?
當天,裴·未來國家隊短跑功勳教練·定山,在本期夏令營中又喜提了一個全新的稱號——監控器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