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纖細的胳膊抵在長椅的扶手上, 沙耶加用手背抵著一側臉頰,閃著細碎光芒的指甲輕輕摩擦過指腹。
她偶爾不自覺時會做一些小動作,略長的指甲輕輕劃過皮膚卻不會傷人。
夏天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末尾, 綠化帶的角落裡已經堆積了少許落下的樹葉, 靜謐又無聲。路燈昏黃的燈光染開一層暖色的光暈。
沙耶加能感應到有個熟悉的人正不斷縮短遙遠的距離。
四周很安靜, 淩晨兩點的偏僻街道連路過的車輛都很少。就是因為安靜,沙耶加才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越來越雀躍的心情和跳的飛快的心跳聲。
伏黑惠的身上留有沙耶加的錨點, 她去感應自己的術式的時候就能感應到錨點的位置, 因此伏黑惠的每一步移動她都知道。
……但伏黑惠說, 不要用術式。
沙耶加仰起頭,鼓了鼓嘴。她把手伸到腦後摸索, 然後拔下了盤起長發的簪子收起來。
烏黑順滑的長發失去發簪的固定,如同流水一般傾瀉在身後。她的長發天然是直的, 但因為盤了好幾個小時,所以發尾處已經卷曲, 看起來反倒是像自然卷,柔軟的垂在腰間。
星星在天上眨眼睛,沙耶加用不太高的鞋跟磕了磕地面。
她在長椅上一個人晃著腦袋坐了快半個小時, 慢吞吞的聽樹上的蟲鳴,和夜晚的微風吹過時樹葉搖晃的沙沙聲響。因為心裡一直在期待,所以沒有覺得無聊。
又過了一小會兒,沙耶加忽然站起來,白皙的手指插進發絲裡捋了一下,然後抓了抓額前的碎發,試圖讓頭發聽話一點。
做完這些小動作,她才非常高興的往感受中的地方走去。
在路燈照下的重重疊疊的影子裡,沙耶加越走越快, 到後面幾乎開心的小步跑起來。
轉過街道的一個彎,空曠無人的人行道裡,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沙耶加喊了一聲:“惠!”然後幾步助跑,撲了上去。
少年清爽的氣味非常熟悉,有力的懷抱也很有安全感。
伏黑惠穿著製服外套,但是沒有扣扣子,外套敞開。
他穩穩當當的接住撲在懷裡的女孩子,手臂收緊,摟住了她的腰和單薄的背。
同樣是很熟悉的氣味,但撲鼻而來的還有一些果香,以及極淡的酒氣。
伏黑惠的睫毛顫了一下,少年眨了一下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用下巴蹭了一下沙耶加的頭頂:“……不是說我來找你麼。”
沙耶加點頭:“嗯嗯,我有等惠來找我啦。惠到的很近了,我想早點見到你,所以跑過來啦。”
她的聲音很活潑,站穩之後仰起臉。
他們的身高原本差的不太多,但十五六歲本就是少年抽條長個子的年紀,因此不知不覺間過去一年多,伏黑惠漸漸地比沙耶加要高出一些。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沙耶加要抬頭才能和他對視。
黑色的眼睛眨了眨,好像掠過一些動人的光澤,如同飛鳥掠過水面。
伏黑惠不知不覺紅了耳垂:“……嗯。”
他垂下眼睛,胳膊環住沙耶加,溫熱的手指攏了攏她在奔跑後有些淩亂的、貼到皮膚上的頭發。
“卷了頭發嗎?”
伏黑惠在動作間用手臂將少女環住,幾乎將人縛在了方寸的空間裡。
沙耶加毫無所覺,手指撓了一下臉頰:“沒有啦。是因為盤了一段時間,放下來就是這樣了。以前紮丸子頭放下來也會卷呀。”
“很好看。”
“嗯?”
“卷發很適合新裙子,很可愛。”
伏黑惠湊近了臉頰,兩個人靠的很近。
裙子很好看,很襯她,曲線流暢,如同流淌的月華。因為領口的原因,所以把項鏈完全露出來了。
發尾卷曲的落在腰間,和直發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另一種意義上的好看。
沙耶加眨了眨眼,還以為他要親,然後發現他隻是仔細的聞了聞,兩個人的鼻尖觸碰了一下。
“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沙耶加用手捧住伏黑惠的臉,有點不好意思的將臉頰微微後仰。
少女抬起眼睛望著他,眼下的皮膚泛著微紅,點綴著烏黑的睫羽落下的陰影,眼波流轉之間,仿佛一汪佳釀。
她的指腹和美甲觸碰到少年的臉,帶著點躁動人心的癢。
伏黑惠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呼吸急促了一點,又帶著點笑意:“真的隻有一點?”
他眼睛裡像是藏著細碎的星河。
在這個時候笑出來,好像已經看透了。於是沙耶加眨了眨眼,忽然湊回去,對著他的臉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吹完立刻也笑了起來。
這口氣息柔軟,又帶著點果味和微微的酒香,好像能醉人似的,讓伏黑惠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染上一層紅色。
“好吧,我坦白。”她用“我全招”的口氣,有點樂,“我喝了兩瓶果酒和一口白酒。果酒的度數不高,和飲料差不多。白酒隻是嘗了一口,我個人覺得不好喝。”
然後她踮腳,雙手放在戀人已經算得上寬闊的肩膀上,碰了碰伏黑惠的鼻尖。
“惠,你臉紅了。”沙耶加的眼睛彎起來,輕聲說。
伏黑惠的喉嚨滾動了一下,有點悶的“嗯”了一聲。
紅色一路從耳垂蔓延到脖子和少年漂亮的臉上。
其實沙耶加覺得伏黑惠臉紅很可愛,就像對方也覺得她害羞的時候很可愛一樣。
“醉了嗎?”她故意逗他玩,聲音輕輕的,像羽毛撓過少年的心臟。然後穿過近在咫尺的距離,親了他一口。
親在唇角上,就隻是一個單純的親親,然後就感覺到腰被收的更緊。
黑漆漆的夜裡,他們在路燈昏黃的光下接吻。
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就隻是單純的貼貼,偶爾還要咬一口,但是不重,反而有點癢。
過了一會兒沙耶加忍不住笑出來,喘了一口氣,推開他的臉:“真是的,什麼時候能改掉咬我的習慣呢?不許親了,改掉才許親。”
“你也可以咬我。”伏黑惠說。
他現在說這話已經非常自如,連不好意思都沒有了。沙耶加生不了氣,伸手捏他的臉。
伏黑惠非常放鬆,臉上的肉也軟軟的,很好捏。
“我不。”沙耶加說,“你咬我你會高興,我咬你,你還是會高興。這完全不是咬回來的問題。”
光太暗了,所以沙耶加不是很確定他的臉是不是又紅了一個度。
伏黑惠不再說這件事了,他像啄木鳥一樣啄了一口戀人的唇,以表示自己會控製住開口咬一下的習慣,然後說:“我訂了一束花。”
沙耶加疑惑的歪頭:“嗯?”
“我本想明天去取,回去見你時帶給你一束好看的花,好討你歡心。”伏黑惠慢慢的說,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啞,“但在這之前,我就迫不及待想來見你,花隻好之後再取,希望你不要生氣。”
昏暗的環境有時候會給人添一點氛圍感,更何況是伏黑惠這樣漂亮的少年。當他微紅著臉卻看著人說出這段話,好像能讓人聽見他加快的心跳和緊張的心緒。
沙耶加腦子空白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伏黑惠在乾什麼。
她直白的問了出來:“惠,你在說情話嗎?”
“……嗯。”
沙耶加樂不可支,嘴角根本壓不下去:“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是新學的嗎?”
她看起來很高興,不知道是被逗樂的還是因為這段柔軟的情話,或者兩者都有。笑意在女孩子的臉上,如同蔓延開來的如霜月光。
伏黑惠遲疑了一下,沙耶加立刻湊上去一頓胡亂親:“告訴我啦告訴我啦,怎麼突然學著說那麼好聽的話?我真的很想知道。”
伏黑惠微微彆開臉:“……”
大概是前幾天的班級內聊天。
作為一年級中唯一的情侶,單身的同期們不可避免的會觀察一下這倆人。偶爾被秀一臉,偶爾被酸倒牙。
釘崎野薔薇和沙耶加聊天的時候問:“你倆吵架的時候一般是誰服軟?”
沙耶加想都沒想:“我們倆沒吵過架。”從小到大都沒吵過。
釘崎略略思考:“伏黑有哄過你嗎?”
沙耶加想起一些微妙的場合:“……有啊。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一直覺得伏黑長著一張沒情調的臉,平時的表情也太臭了。”釘崎誠實的發表感言,“和這種類型談戀愛會覺得無聊嗎?我覺得他連情話都不會說。”
確實不太會的伏黑惠:“……”
聽伏黑惠提起,沙耶加才想起來確實有這回事。她差點笑的滾出去,還是伏黑惠穩穩的把人撈著,錮在懷裡。
然後沙耶加就把臉埋進他懷裡,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忍笑的顫抖。
伏黑惠默默地:“……”
“對不起,哈哈……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沙耶加從他懷裡抬頭,漂亮的臉笑的通紅,“好可愛啊,惠。真的好可愛啊。”一邊說一邊笑,還一邊忍不住啾一下他的臉。
居然會偷偷計較這種事,而且偷偷去學,拿來討女朋友歡心……完全可愛過頭了啊!伏黑惠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男孩子。
“我真的訂了花。”伏黑惠抿了一下唇,臉上的紅還未褪去,“我也是真的很想見你,很想讓你開心。”
“我知道哦,我知道。”沙耶加用手指捧住自己的臉,然後又摸摸他的臉,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掉了,“我很開心。因為惠在為我花心思,所以我很高興。從見到惠開始我就很高興,因為我真的很想你。”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取笑惠。”沙耶加歪了一下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鹿,“等天亮了,我們一起去取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