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篇(1 / 1)

伏黑惠從找上門來的五條悟和夏油傑處得到了很多情報。

比如咒力咒靈的完整體係。

比如他爹出身於咒術界禦三家之一的禪院家,而他繼承了禪院家的祖傳術式。

再比如,他爹十億把他賣了。

賣給他叛逃的禪院家。

“……”

怎麼說呢,這很難評。聽起來非常的離譜,但因為是伏黑甚爾,所以變得合理。

伏黑惠的表情是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冷漠:“如果我去禪院家,津美紀會得到幸福嗎?”

五條悟咧嘴笑了笑,對這小孩的性格有了底:“我可以斷言,百分百不會。”

伏黑惠波瀾不驚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凶狠起來。

“雖然我不讚同向孩子揭露這個世界的殘酷,”夏油傑攤手,“但不客氣的說,禦三家和大型垃圾場也沒有區彆了。”

明明身邊就站著禦三家之一五條家的少主,他說起話來卻十分坦然,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

而五條悟對此連眼皮都沒有多掀一下。

正因作為五條家的少主,他才知道有些東西從根係就已經爛掉了。

傳承千年的咒術界就如同一顆參天的古木,枝乾粗壯而且枝繁葉茂。它的根係在千年的歲月中不斷深入地底,卻因為太久沒有見光而開始腐爛。

“作為十影咒術的擁有者,禪院家不會輕易的放棄你。”五條悟彎下腰,抬起自己的小圓墨鏡,露出一雙張狂的蒼天之瞳與伏黑惠對視,“想要身邊的人得到幸福這種東西,隻有你自己竭儘全力的不斷變強,至少不能比我差太多。”

總之,兩個年輕的男子高中生就這樣如同NPC給玩家完成新手指引了一般,交代完了初始設定就走了。

夏油傑走了兩步,鬼使神差的回過頭去,眸光落在抱著洗潔精的伏黑惠身上。

小學一年級。比他前段時間剛收養的雙胞胎還要小一些。

徹徹底底的小孩子,還不到人腰高,就已經被拋棄了不止一次。

儘管那張和伏黑甚爾高度相似的臉讓夏油傑下意識的有些如鯁在喉,但這不妨礙伏黑惠是個純然無辜的受害者。

大人主宰的世界,真是糟糕透頂……

夏油傑沉默而凝重的收回了目光,幾乎想要歎息。他的眼神短暫的從一家一戶的門牌上掠過,習慣性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釘。

“五十嵐”“伏黑”“森川”……

五十嵐家的綴滿紫藤花的外牆倒是讓他多停留了幾眼。

不知道是最近經曆了太多事,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那盛開的紫藤在晃神間,將他的記憶短暫的帶回了多年前一個夏日的黃昏,餘暉如黃金鋪滿地面。

“以後我要是有一個房子的話,”記憶裡年輕的少女笑著說,“我一定在院子裡種花。聽說產屋敷獨家的紫藤花種子開的很茂盛,可以用來點綴圍牆。”

夏油傑輕輕晃了晃腦袋,想起確實很多年沒見了。

接著兩人消失在道路的儘頭。

伏黑惠抱著洗潔精回了家。

往常負責洗碗的一般是伏黑惠,但今天情況特殊,家裡的家務活幾乎都被不知名的田螺姑娘乾完了。

於是伏黑惠就被津美紀趕去了做作業。這邊她踩著板凳把碗洗了,那邊伏黑惠同樣踩著板凳刷了鍋。

津美紀被他強的無可奈何,也就隨他去了。

晚上伏黑惠洗完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腦子裡不斷回想那兩個奇怪DK主動湊上來說的話。

這樣看來他和津美紀的被拋棄的原因也算找到,因為巨款已經到手,所以兩個孩子再也沒有其他的利用價值……這種殘酷無情的現實還是不要刻意說出來了。

他閉上眼睛,忽然想起他從前遇到的咒靈似乎沒有任何一個會離開誕生地。

所以五十嵐家一閃而過的咒靈氣息,真的是路過嗎?

被那兩個看起來很強的家夥肯定了天賦的他,感受到的氣息真的是錯覺嗎?

不。

伏黑惠一掀被子,坐了起來。黑夜中,一張稚嫩的臉寫滿了嚴肅。

弱小的咒靈幾乎隨處可見,這種東西誕生於人的負面情緒,而人無法保證自己從不會出現負面情緒。

所以哪怕是津美紀,偶爾肩頭也會出現一隻小咒靈被伏黑惠解決掉。

但是,五十嵐沙耶加從來沒有。

伏黑惠從沒有在這個算得上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身上見到過咒靈,再弱小的都沒有。

這對一個獨居的七歲小女孩來說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對於見慣了咒靈的伏黑惠來說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所以他印象深刻。

但是換個角度一想,自己因為擁有咒力而且看得到這東西,所以一直沒有從負面情緒中催生出咒靈過。

以此類推,五十嵐沙耶加是否也可能與擁有這種天賦?

如果她能看到,那麼五十嵐家的咒靈——

伏黑惠來不及換睡衣。他從床上下來,悄無聲息的偷溜出了屋子,翻進了五十嵐家。

一個小小的手影映在牆壁上。

“玉犬!”

雖然半夜翻牆十分失禮,但他就來檢查一下,如果沒事萬事大吉,如果有事……

伏黑惠的面色很凝重。

……

五條悟和夏油傑並沒有當晚就離開埼玉。

他們倆還沒有告訴伏黑惠的一點就是,五條悟前不久剛剛打上禪院家的門,拆了他們家一半的祖宅,不僅付清了賠款還額外花了十個億。

把伏黑惠買下來的十個億。用錢和特級的實力一起買的,堪稱強買強賣。

很不講武德,但是咒術界這種地方,誰拳頭大誰就有理,簡單粗暴。

五條悟還要留一天搞定一下監護權的問題,兩個最強就在酒店定了一間雙人套房,打算先住一晚上。

夏油傑洗完澡出來,五條悟正光著腳坐在床上打遊戲。

紮成丸子的頭發散下來,剛剛吹乾,柔順的落在肩頭。

放在床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夏油傑掃了一眼,解鎖手機。

是他的母親,夏油夫人發來的信息。

【媽媽:傑,睡了嗎?方便接電話嗎?】

夏油傑示意五條悟的聲音小點,乾脆給母親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媽?我剛洗完澡,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的夏油夫人說:“我剛剛看到你今天發的動態,看位置,你現在在埼玉?”

夏油傑:“是啊,怎麼了?”

他心頭有些疑惑。咒術師這份工作他的父母都是知道內情的,也知道他天天出差到處跑。

埼玉縣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沒什麼,就是……”夏油夫人有些猶豫,還是說,“你還記不記得由香紀?就是隔壁理惠太太的女兒,從前常在假期的時候住到這邊來的。你小時候最喜歡和她一起玩了。”

“由香紀姐?記得啊,自從她結婚後就沒怎麼聯係了。”

夏油傑對長穀川由香紀很有印象。

夏油家隔壁的理惠太太年輕時結婚,有過一個女兒,叫做由香紀。後來她和丈夫離婚,卻沒有爭到女兒的撫養權。

但是由香紀總會在放長假的時候來母親這邊住上一段時間,自然而然的也就和夏油傑認識。

在外人看來,長穀川由香紀和小了自己整整十二歲的小朋友夏油傑十分正經的做朋友,大約是件有些不可理喻的事。

但事實是,在夏油傑因為和咒靈臉貼臉而每天做噩夢的童年時光,由香紀是夏油傑第一個也是最好的朋友。

後來理惠太太再婚,由香紀就漸漸來的少了。聽說在大學畢業後不久,她就結了婚。再後來兩個人也沒有怎麼聯係過。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兩個好朋友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聯係,直到未來某一日被人提起才忽然驚醒已經走散了。

“由香紀嫁到了埼玉。”夏油夫人輕輕的說,“我前幾天和理惠太太聊天,才知道由香紀幾年前生了一個小女孩,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夏油傑的動作一頓,愣住了,“什麼?”

五條悟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遊戲,盤起腿看他。

夏油夫人歎了一口氣,“由香紀那孩子……自從理惠再婚之後,怕理惠丈夫介意就很少再來了,和理惠的聯係也變少了。說來理惠幾乎沒見過幾次由香紀的丈夫。我想著,你從前和由香紀關係很好,正好現在也在埼玉,不如去看看那個小女孩?也該有六七歲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夏油夫人在那邊問。

夏油傑覺得喉嚨有些莫名的乾澀和刺痛湧上來。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說:“有空的。”

“由香紀姐的那個小女孩……她住在哪兒?”

“你等一會兒,我發信息問一問理惠。”

夏油夫人掛斷了電話,應該是去發信息了。

夏油傑站在原地愣愣的。空調的冷氣嘩啦啦的吹,讓他忽然感到一些涼意。

五條悟歪著頭看他:“還好嗎,傑?”

“沒事。”夏油傑輕輕的說,“有個以前的好朋友,去世了好幾年,我剛剛才知道。”

夏油傑做咒術師這份工作,早已經做好了面對同伴死亡的準備。但在這之前,他首先猝不及防的面對了昔日朋友的突然離世。

這有點突然。他本以為那個很好的女孩子結婚後也會過的很好,也許會有美滿的家庭和可愛的孩子,也許會在寫作上取得成就……

但是沒有想到這樣突然,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五條悟想了想,說:“我們明天去給她掃墓吧。”

夏油傑微微笑了一下,“好啊。選一束漂亮的花。”

由香紀很喜歡花。

不多時夏油傑的手機微微震動一下,是夏油夫人發過來的地址。

夏油傑仔細看了看,又原地愣住了。

“怎麼了?”五條悟好奇的探過頭來看,接著也原地愣住了。

五條悟看著那一串地址,腦子裡仔細回想了兩三遍:“這不是……”

“是的,這就是。”

他們幾個小時前才從這個地址離開,發過來的姓氏明晃晃的寫著“五十嵐”。這讓夏油傑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無意間掃過的那個門牌號,此刻在心頭雪亮的像是一道光。

五十嵐就在伏黑的隔壁,他和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女孩擦肩而過。

夏油傑忽然抓起自己的外套往身上套,這個熟悉的地址帶給他的不止是來自記憶的震動,還有一種莫名的驅使。

他心裡湧出了一種衝動,一種非常突然的衝動。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去看看的那個沒見過面的小女孩。

也許這個點見不到面,但是在門口再看一看,看一看那個門牌,和那溢出牆外的、美麗的紫藤花,也是好的。

五條悟看他抓起外套就知道他向乾什麼。

他從床上跳起來,一邊穿外套一邊穿鞋。

明天去其實也可以,這個時間對於成年人的夜生活來說才剛剛開始,但小學生在這個點差不多全睡了。

去了說不定也見不著人,大晚上拜訪怎麼也不對勁。但是夏油傑就是想去,五條悟也沒打算攔他,一塊套外套走人,行動力非常迅速。

茫茫的夜色之下,兩個年輕的特級以超乎尋常的速度直奔五十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