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齊嶼媳婦的爸媽?”
鬱絨絨還沒說話, 王李氏先跳出來了。
“咯咯咯,是啊,你說怎麼這麼巧, 我家這兩個女兒正好嫁一家兄弟,現在還住在一個大院裡頭。”
馬春芬笑得像個下蛋蛋母雞。
那天心驚肉跳聽完鬱絨絨的威脅後,她就一直擔心這個繼女在她女兒的終身大事上使壞, 當天女兒回家,在她的一再追問下, 馬春芬也從鬱招招的口中得知齊臨父母確實得知了他倆的關係, 並且態度堅定的要求齊臨和她分開的情況。
馬春芬當機立斷, 替閨女買下了紡織廠女工的工作, 可惜有了工作後的鬱招招還是沒能讓齊母高看一眼,孫惠還單獨約見了鬱招招,讓她知情識趣些,主動離開齊臨。
就在母女倆想儘辦法試圖緩和齊家夫妻的態度時, 齊臨突然興衝衝的找上門,說他父母同意他倆在一起了。
雖然孫惠表示暫時還不同意他們領證,但允許他們對外公開已婚的身份。
除了這一點苛刻的要求, 鬱招招從婚姻中得到的好處更多。
他們還將鬱招招的工作進行調換,現在的她不是在紡織廠坐著流水線工作的辛苦女工, 而是體體面面的機械廠後勤乾事, 平日裡坐辦公室, 不用從事體力活動。
因為孫惠暫時還不能接受她這個兒媳婦的緣故, 兩口子還借著權勢的便利, 給他們安排了兩間房子,這兩間房子就在齊嶼所在的那座四合院裡。
雖說四合院的各項設施都比不得筒子樓便利,可也不是沒有優勢, 比如面積更大,離鬱招招上班的機械廠也更近,至於齊臨平日上班可以騎自行車。
這樣一來,不用和看不起自己的公婆同住一個屋簷下,一結婚直接能當家作主,看起來似乎好處多多。
馬春芬和鬱招招娘倆,像是被幸運彈擊中了一樣。
她們不知道齊萬裡夫婦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隻能猜測是齊臨在裡面使了大力氣,為此鬱招招的心情愈發甜蜜。
現階段,她最大的目標就是趕緊懷上齊臨的孩子,等她給齊家生了個兒子,想必公婆也不會阻攔她和齊臨領證了。
雖說現在不領結婚證,隻是對外公布一下消息發幾顆喜糖就當作結婚的新人也不少,可隻有領了證,在法律上確定關係,鬱招招的心才能徹底踏實下來。
“齊嶼兄弟?”
王李氏驚呼出聲,“是齊嶼他爸那邊的親戚吧?”
院子裡的人都知道齊嶼的外祖是大資本家,但知道他父親身份的人寥寥無幾。
後院的王家人倒是知道,之前王福貴還有意讓大兒媳婦和鬱絨絨接觸,也因為最近深陷醜聞危機,再也沒了下文。
大院裡其他人也好奇的打量著齊臨,隋家人已經死絕了,要是齊嶼兄弟,隻能是他爸那邊的關係。
“是啊。”
馬春芬對著王李氏等人說道,眼神的餘光卻觀察著鬱絨絨的表情。
“我家這兩個女婿是堂兄弟,齊嶼是哥哥,齊臨是弟弟,沒想到現在弟弟娶了姐姐,反倒成了姐夫。”
她就喜歡在一些雞毛瑣碎的事情上壓鬱絨絨一頭。
比如之前住在筒子樓裡的時候從來不喊她名字,而是喊招娣,好像這樣一來鬱絨絨就是跟著鬱招招序齒,被鬱招招壓著一樣。
現在又讓齊嶼喊齊臨姐夫,也是一個道理。
“那不能這麼算,按老理都跟著男方那邊排序。”
二大媽納著鞋底,聽到馬春芬的話後反駁道。
“齊嶼是哥哥,姐妹倆嫁兄弟倆,以後你家大閨女該喊小閨女一聲嫂子。”
馬春芬臉上的笑容僵住,鬱招招也下意識看向蹲在花壇邊,姿態相當懶散的鬱絨絨。
就她?嫂子?
鬱招招心裡有點憋屈,喊不出口。
二大媽這人有點一根筋在身上,而且相當不會看人臉色,她也沒注意到馬春芬一瞬間有些扭曲的表情,還樂嗬嗬的對鬱招招說話。
“規矩就是規矩,要是按輩分喊,就得喊嫂子,不過現在年輕人想法不一樣了,要是臉皮薄喊不出口,那就還是按照之前兄弟姐妹的關係喊人唄。”
二大媽這麼說著,還覺得自己真是開明又大度的長輩,想來沒有墮她家男人的臉面,讓這一戶剛搬進院子裡的住戶感受到了她的寬容慈愛。
“我家大閨女在機械廠後勤做出納員,咱們這一片基本上都是機械廠的員工吧?我和孩子他爸也是,大家住一個院子,又是一個廠的革命戰友,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兩個小年輕。”
馬春芬岔開話題,在看到大家聽她說鬱招招是後勤出納員頓時放光的眼神時,心情又舒坦了。
後勤那可是肥差,掌管著全場幾千員工的勞保品發放,裡面的油水超乎想象,要是能和鬱招招搞好關係,沒準還能從她手中拿到一些不用票的瑕疵品。
大家看待鬱招招的眼神頓時就變了,齊嶼媳婦的姐姐可比她有出息,正經工人不說,還是後勤坐辦公室的體面人。
不像鬱絨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吃飽喝足就瞎晃悠,作為一個女人,飯也不燒,一天三頓吃現成的,衣服也不洗,貼身的小衣都是她男人親手搓洗的。
口袋裡從來不缺吃,不缺錢,男人領著那麼高的工資,都讓她一個人謔謔乾淨,隔三差五去供銷社百貨商店,大包小包往家裡搬……
淦!這樣的日子怎麼不是他們在過!
他們艱苦奮鬥的思想不能被鬱絨絨這種遊手好閒的人生腐蝕,真正的好女人,就該是她姐這樣的。
有體面的工作,有底氣,不用依靠男人也能將日子過好。
不像鬱絨絨,等哪天齊嶼不願意縱著她了,她的好日子也就結束了。
大夥兒在心裡安慰著自己,然後就看著鬱絨絨跟沒事人一樣磕完手裡最後一顆瓜子,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奶糖,拆開一顆放嘴裡,心態頓時崩了。
她那倆口袋的零嘴,怎麼就掏不完呢!
齊嶼到底給了她多少錢票,讓她買了多少零嘴!
“你家這大閨女真出息,我一看這閨女就喜歡,小模樣長得真好,看著就大大方方的,是個爽利人,不像……唉,總之啊,你家這倆閨女不一樣。”
王李氏看了看鬱招招,又看了看鬱絨絨,意有所指的說道。
因為之前鬱絨絨的幾次發瘋,王李氏平日裡並不敢直白的招惹她,頂多背著人說幾句酸話,可今天不一樣,因為鬱絨絨的親爹後媽在場。
之前鬱絨絨都說了,因為她爸開口就要一萬塊彩禮錢的緣故,她和齊嶼都在努力攢著。
雖說她平日花錢大手大腳,大家壓根沒看到她為錢攢做出的努力,可至少態度擺在這兒,王李氏理所當然覺得鬱絨絨再厲害,心裡還有她親爸,在她老子面前,也隻是被佛祖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
她不信,今天當著鬱建國和馬春芬的面,鬱絨絨還敢犯病。
最好就是趁這個時候,讓她老子好好收拾收拾她,以報之前的仇恨。
一聽王李氏這話,馬春芬自覺找到戰友了,看來她這個繼女在新的環境裡混的並不算好,得罪了院子裡的老人。
“是啊,小姑娘能進後勤真了不起,你家這大女婿也不一般吧,小夥子看起來真精神。”
二大媽岔開話題,對於鬱絨絨的精神狀態,她並不像王李氏想的那麼樂觀。
當然,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二大媽還沒有和鬱絨絨有過直面的衝突,她不像王李氏那麼嫉恨這姑娘,所以也不願意冒險招惹她。
說著,二大媽還覷了鬱絨絨一眼。
對方嚼著奶糖樂嗬嗬的,親爸過來也不說迎接一下,招呼他們進屋坐會兒,給端杯水,拿點糕餅水果。
她就蹲在花壇沿上,抽空還將一隻西瓜蟲嚇成團,揪起來丟進菜圃裡。
二大媽自問,現在她這狀態,看起來正常嗎?
“大姐你可真有眼光,不是我吹噓,我家這大女婿我真是愛重極了,家世好,模樣好,工作好,以前隻是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但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畢竟姑娘如珠似寶的養大,到頭來被人連盆帶花捧走,這心裡該有多難受啊,可看著我大女婿,我頓時就明白老話還是對著,他這樣的人品,我這女兒嫁給他,後半輩子就是享不完的福啊。”
誇起齊臨,馬春芬那是滔滔不絕。
她這話也挺有意思,齊臨可不是她第一個女婿,論起來,齊嶼和鬱絨絨結婚在前,這倆人結婚在後,可她口口聲聲看到齊臨才知道什麼叫好女婿,那不就是在暗諷齊嶼這個女婿做事不周到,不討丈母娘歡心唄。
她這話確實引起了院裡人的深思。
鬱招招的工作在大夥兒看來已經十分體面了,鬱家這個大女婿的條件到底好到什麼地步,才讓丈母娘都流露出一副巴結的姿態。
齊嶼和齊臨是堂兄弟,這是不是說明,齊嶼他爸或許也不一般?
齊臨並不喜歡被人當大熊貓圍觀,處在這樣的環境裡,他整個人都覺得不自在,雖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數是欣賞和好奇。
這種院子裡住的都是什麼人?
看看現在這座因為搬進十幾家住戶,被拆割劃分的七零八落的格局,原本的花壇被改成一塊塊菜地,為了多拿多占,不少人家門口的空地都搭起了簡易的棚屋,一塊塊好像牛皮癬一樣,廢品堆積在棚屋旁,好幾家的痰盂晾曬在外頭,隻等天黑往裡搬……
哪還有之前氣派的四合院的影子,這分明就是一座大雜院。
齊臨的父親是副廠長,他家雖說比不上大伯一家,住在單獨的小紅樓裡,但和眼下這種魚龍混雜的居住環境比起來,那是相當體面了。
他家也住在機械廠的家屬樓中,當初抽簽分配的時候動了點手腳,抽到了一樓朝向最好的房間,前面一塊空地也被算在了那套房子裡。
不同於其他家庭普遍二三十平的屋子,齊家分到的房子近八十平,在沒有公攤面積的情況下,居住條件相當寬裕。
齊家老大在外當兵,齊家閨女早早出嫁,家裡就住著齊臨和父母三人,外加一個“遠房親戚”,照顧一家人的起居。
按照齊臨的想法,結婚後依舊和父母同住,到時候衣服有人洗,衛生有人打掃,一日三餐有人準備,婚後的生活和婚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而且住在那一棟筒子樓裡的多數是廠裡的乾部家庭,進進出出的人都很體面,不像眼前這些人,打量的視線毫不掩飾,眼神裡的熱切貪婪,就跟以往來他家的窮親戚一樣。
齊臨一點都不想住在這樣的院子裡,可惜這是父母的決定,他想娶鬱招招,就隻能妥協。
鬱招招敏銳察覺到了身邊人的情緒,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眼神裡帶著歉意。
“我媽她……”
鬱招招以為他受不了自己母親拿他的身份吹噓。
齊臨搖了搖頭,雖然他確實看不上鬱招招母親得誌猖狂的表現,但對方的一些話確實說到了他的心坎裡——齊嶼比不上他。
為了嶽母這一點正確認知,他的忍耐力也增加了許多。
而且和他過日子的人是鬱招招,這個和她母親截然不同,溫柔大方又謙卑的好姑娘。
馬春芬沒有注意到女兒女婿的小動作,她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旁人的吹捧中,這段時間,她真是憋屈太久了,以至於沒了以往的謹慎。
“我家大女婿的父親是機械廠的齊副廠長,這孩子自己也很優秀,考上了印刷廠當會計。”
前半句話讓大家嘩然,副廠長,那真是好大的官啊,齊嶼和齊臨是堂兄弟,那豈不是證明齊副廠長就是他的伯伯或者叔叔,以前從沒聽說過齊嶼還有這層關係啊。
他們不怵齊嶼保衛科科長的身份,自己不作奸犯科,保衛科管不到他們頭上,但副廠長就不一樣了,以前他們將齊嶼得罪的那麼狠,誰知道對方背地裡有沒有告過狀。
震驚後怕的情緒在聽完馬春芬的後半句話後又變得古怪。
“印刷廠會計?三大爺家的幺寶也是印刷廠的吧,好像也是會計。”
“就是會計,那倆口子都吹好幾個月了,最近倒是消停了,噗噗噗,不消停不行啊。”
“彆說了彆說了,外人在呢。”
誰叫王家的瓜太大太爆,一時間大夥兒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
馬春芬聽著那些人的對話,覺得雲裡霧裡。
好像是這個院子裡還有她女婿的同事,不過這不重要,她今天過來可不是給女婿攀交情來的,她的最終目的是狠狠打擊鬱絨絨的囂張氣焰。
之前她還真被她唬住了,想著齊嶼的父親是革會頭目,得罪了這倆口子,就是得罪了齊家。
要不是現在齊臨和閨女結婚,很多問題不敢像之前那樣藏著掖著問不出口,她怕是要一直被騙下去。
什麼兒子,人家親爹都娶了新老婆,又生了三二一女,跟大兒子之間已經好多年沒來往了,隻是最近知道他結婚的消息,這才吃了一頓飯。
馬春芬自己就是後媽,明白一個手段了得的女人能將丈夫和前頭那個女人生的孩子離間到什麼地步。
之前的鬱絨絨就是最好的例子,這還是在她沒有給鬱建國生下孩子的情況下,現在齊嶼他後媽又生了三二一女,他爸心中,哪還有他什麼地位。
齊臨還說,齊嶼親媽是大資本家的女兒,他從小就被錯誤的思想洗腦,於政治立場堅定的親生父親對著乾,要不是礙於齊嶼的身上還流著齊家的血,現在被批/鬥的人裡必須有他一個。
至於鬱絨絨說的齊鵬程很喜歡她之類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更是無稽之談。
她上門那天,確實在齊家人面前抹黑了自己娘家親人的名聲,可因為她貪婪的嘴臉,在公婆家連吃帶拿,像土匪進城一樣差點把公婆家裡搬空,讓理智的齊家人深深懷疑她的品性,從而對她的抹黑產生懷疑。
齊嶼那個位高權重的父親對這個兒媳婦厭惡到極點,隻是礙於和齊嶼這個兒子的感情也不深,不好直接指出而已。
所以她現在完全不用擔心齊家其他人護著繼女和這個女婿,相反,她要是能好好教訓這丫頭一頓,沒準還能討齊臨大伯母的歡心呢。
齊臨家也靠依附他大伯才有了如今這個地位,自己要是能借著鬱絨絨的關係跟齊臨大伯母交好,對閨女坐穩副廠長家兒媳婦的位置也是有好處的。
馬春芬處處算計,今天她這趟來,並不單純隻是炫耀。
“咳咳。”
她輕咳兩聲,將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吸引。
“你看現在多好啊,兄弟倆姐妹倆住一塊,就是吧倆小年輕突然從家裡搬出去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尤其我大閨女大女婿這樣,平日裡兩口子都得上班的情況,家裡還有一堆事呢,總不能累了一天回來再做吧。”
說著,馬春芬看向鬱絨絨。
“還是我這小閨女好,小女婿上班賺錢養家,她白天洗洗刷刷把家裡的事情都做好了,這才有個過日子的樣兒,咱們做長輩的,也少操心。”
不不不,她休息著也不乾,她那小日子比地主婆還滋潤。
大院兒裡的人在心裡瘋狂搖頭。
王李氏眼珠子一轉,又開始冒壞水。
“都住一個院子,倆小夫妻能有多少活,以後就讓你家小閨女幫著乾了唄,不就洗幾件衣服,掃掃地,擦擦灰,姐妹倆之間不用那麼計較,再說了,她還是大嫂呢,做嫂子的,也應該照顧一下小叔子。”
馬春芬就是希望有人能主動提出這個建議。
“這不好吧。”
嘴上推脫了一句。
“不過我這小閨女確實乾活麻利,那點活兒,占不了她太多時間。”
都沒人問一下鬱絨絨的意見,馬春芬和王李氏倆人一唱一和,就把事情商定好了。
“我這大閨女就是要上班,平日裡忙,要不然,肯定不會麻煩她妹妹,換做這會兒是我小閨女上班,招招她休息在家,肯定也樂意幫妹妹減輕負擔,本來就不是多重的活。”
鬱招招什麼都不做,就是友愛姐妹,鬱絨絨要是不做,就是小氣自私。
“這趟過來除了看看姐妹倆的住處,就是幫著安置一下家具,我那親家也看重我這姑娘,家具全都是百貨商場買的成品,讓我姑娘自己去挑選的,就怕不合她心意,照我說,去舊貨市場淘點二手家具得了,咱們過日子,還得講究一個實惠。”
大家看著一件件抬進去的家具點了點頭,看得出來,男方家確實很重視這個媳婦。
也有明眼人撇嘴,不見得是心疼媳婦,沒準人家是怕兒子吃苦,所以才買了最好的家具,畢竟這屋子,又不是兒媳婦一個人住的。
“親家母和我一頓推搡,最後她拍板說這也是給我家閨女的彩禮,我才無奈應下。”
說著,她看向鬱絨絨。
“對了,之前小女婿他爸不是給了你們一千六百塊的彩禮讓你們轉交嗎,也不用你們特地走一趟,現在就給我吧。”
要不是齊臨說了,馬春芬還不知道這死丫頭昧下了那麼多錢,剛剛的炫耀,也是為了引出這段話。
“一千六!”
王李氏嫉妒的眼睛都紅了,這麼多錢,怎麼不見齊嶼兩口子幫襯他們可憐的孤兒寡母,真是越有錢越歹毒,天殺的東西,怎麼不下地獄。
其餘人的臉上也有震驚,有嫉妒。
這個數字雖然不比之前的一萬塊龐大,但是作為彩禮,也已經是他們之前從未聽說過的天價了,多少鄰居攢了半輩子的家底,也就這個數。
之前馬春芬說的那些唧唧歪歪的酸話,鬱絨絨都能當笑話聽,可現在不一樣。
這老太婆要她的錢,這和直接要龍的命有什麼區彆。
鬱絨絨整個龍都支楞起來了。
“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
鬱絨絨騰得站起身,熟悉這個步驟都鄰居下意識倒退三步。
“我會昧下彩禮錢?要不是爸一定要我拿出一萬塊彩禮,這一千六百塊,我早就拿給你了,我隻是想早點湊齊一萬塊,早點得到爸爸的允許可以隨時回娘家,我有什麼錯?”
鬱絨絨氣的直跺腳,精神不太穩定的狂抓自己的頭發。
“一萬塊,一萬塊,我要攢多久才能攢夠一萬塊!我隻是想當爸爸的女兒,你們為什麼要一直逼我!”
“啊啊啊啊啊——”
鬱絨絨像一個靈活的猴子,爬到了中院的大榕樹上嘶吼喊叫。
“你可以先給一千六百塊。”
鬱建國的聲音淹沒在鬱絨絨的尖叫聲中。
“你為什麼要搬來這裡住,是不是來監視我的?”
在樹枝上蕩了一會兒,鬱絨絨又從高處跳下,直直落到鬱招招對面,然後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我為了省錢一天隻吃三頓飯,每頓飯隻吃三碗飯,我都已經這麼努力了,你們還要我怎樣!”
嘶吼,尖叫,用力將鬱招招的腦袋晃成漿糊。
圍觀的人麻木了,哇喔,好努力的樣子。
“是不是隻有我現在賣血賣肝賣腎賣心湊夠一萬塊,你們才能放過我!”
“我隻要那一千六百塊。”
鬱建國弱弱的開口。
“啊啊啊啊啊,說好的一萬,那就隻能是一萬,少一塊,少一分,那都不是一萬塊。”
鬱招招解放了,鬱絨絨轉頭死死按住鬱建國的肩膀,然後用力搖晃。
“你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你是不是心裡隻有那個老妖精和小妖精,這會兒我把一千六百塊給你,你是不是就會說我違約,從此以後不準我再回家,啊啊啊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才是你唯一的親女兒啊!”
太生氣了,鬱絨絨一把將鬱建國甩到了樹杈上。
已知這是一棵樹齡近六十年的老樹,最低的樹杈高度也在三四米左右,而鬱建國是一個體格健壯的中年男性。
圍觀的人咽了口口水,齊刷刷又倒退兩三步。
第一次看鬱絨絨發瘋的齊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就在馬春芬以為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時,鬱絨絨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回房。
難道她準備給錢了?
馬春芬不太肯定的想著,然後就看見進門沒多久的鬱絨絨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拖把,就當她以為拖把是用來揍她的時候,鬱絨絨繞過她徑直往外走。
“怎麼回事?”
抱頭蜷縮的動作一頓,有點摸不著頭腦。
其餘人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面面相覷,疑惑鬱絨絨的反應。
前後也就兩三分鐘的功夫,離開院子的人回來了,手持拖把柄,桀桀笑著,像個大魔王,身上也攜帶著無法忽視的惡臭。
“阿打,阿打,阿打打打——”
在糞坑裡遊完泳的拖把在鬱絨絨手中猶如臂使,粘稠的糞水星星點點在空中飛旋。
死去的回憶突然襲擊了在場的每一個四合院住戶。
到底是誰告訴她玩屎這招能學的!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恐的神色,隻有鬱絨絨的眼神裡是終於得償所願的興奮。
終於找到合適的機會體驗一下粘屎拖把的威力了,不愧是難得一見的既能主攻,又能群攻的招式,就是得小心點,不能誤傷自己。
拖把一記甩馬春芬臉上,一記戳齊臨胸口,王李氏年紀大跑得慢,拖把頭直接戳她屁股上,鬱招招也沒躲過糞水襲擊。
本來還掙紮著想爬下來的鬱建國安份了,甚至開始相信這個女兒對他確實有幾分孝心。
高處的空氣其實挺好的,他再努力往上爬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