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1)

螢裡奈宛若自殺的猛烈攻勢在羂索的意料之外,咒力運轉速度越快,她的生命倒計時也消耗的越快。

他想他已經解釋的足夠清楚,而面前的人也不是那種愚蠢到無法理解的人——可她仍像一切未發生過般的拚命運轉術式咒力,操縱詛咒們對他釋放攻擊。

意料之外,所以他難掩狼狽地躲避著。

不過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愚蠢。”羂索說,“這樣下去,先消耗完的必定是你的生命。”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不必你擔心。”螢裡奈說。

蠕蟲留下一隻分身供她支撐,她才勉強沒有跌倒在地,她能感受到隨著咒力消耗的攻擊,自己的身體也在隨之迅速崩塌搖搖欲墜。

但是那有什麼關係?

*

同一時間,遙遠的京都,黑卷發的少女睜開鳶紫色的雙眸。

“中也君。”

螢裡奈急促開門對守在門外的赭發少年說,“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如今咒術界亂成一團,就算調用直升機也很難及時到達,而本身就帶有戰力也會飛行的中原中也正是最好的解法。

而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隻是在少女急忙的面龐上不著痕跡地多停留了兩秒,便直接點頭答應道:“好。”

似乎能讀懂目前事態的緊急,中原中也頷首耳根微紅:“失禮了。”但很快調整好狀態將少女攔腰橫抱起,鼻尖縈繞著她身上好聞的馨香。

代表著重力的紅光包裹著二人的身軀,他輕輕墊腳上跳,一躍而起,輕巧便隨之升進高空之上。

沒有了重力的束縛,螢裡奈能感受到愈發極致的速度,耳畔是呼嘯而過的狂風,中原中也面頰上的熱意早已退卻,隻有一雙執著而堅定的眼朝向目的地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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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這局最後是我贏了。”

女人失去一臂,半張臉被削去卻仍能存活。羂索被掀開上半腦殼,露出長著牙齒的詭異大腦,渾身被紅色浸透,看著不遠處已然無法站起的幼女。

“說什麼夢話呢?”

螢裡奈雙眼已然無法視物,視野邊沿是厚重的黑色,鮮血像永遠無法流儘一般從七竅流出,劇烈翻滾燃燒的生命力令她愈發孱弱,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每喘息一次就要耗費巨大的氣力,心臟異常地劇烈跳動著。

“你得不到我的身體,也逃不出去。”但她神情仍是冰冷譏諷的。“這個帳是專門為了你立下的束縛,不過多久夏油傑與五條悟就能趕到,有什麼臨終遺言嗎?”

羂索笑了一下,他的狀態也稱不上多好,呼吸也不再如往常一般平穩,卻沒有絲毫慌亂——他篤定地認為這都是眼前人嘴硬的話語,而怎麼從五條悟夏油傑的手中逃出這個帳......

隻要奪得了她的身體,那麼一切便算不得難題。

“你就要到極限了。”羂索說,“能

在時之輪之下堅持到現在已經很值得誇獎了,可以去好好睡一覺了。”

“還是說......”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真是感謝你最後選擇了這具身體啊。”後方傳來幼女清澈的嗓音。

羂索被削去一半面龐僅剩的一隻眼睛瞳孔驟縮。

後方......?什麼時候?!

“你一直都過於謹慎,很難找到可乘之機,可剛才你明顯覺得勝券在握了吧?”

“不,不隻是剛才,哪怕是現在,你也認為最後的贏家會是自己吧。”

“上杉老師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所以你才沒注意到從最初,我就讓花子構築的幻象啊。”

螢裡奈伸出手按在羂索的本體前,咒力凝聚爆發,一瞬震耳欲聾的“轟隆——”。

羂索還未來得及轉頭,大腦部分便被恐怖集聚的能量體席卷而來。

已經暌違了千餘年的恐懼與戰栗吞噬著他的軀體,他反射性在那一瞬調動自己所有力量運轉反轉術式,最終堪堪保護自己半個軀乾。

一半大腦失去了軀體在地面上狼狽飛速翻滾著停下。

與此同時,螢裡奈再也無法支撐住自己徹底倒下去,口腔裡已經布滿血腥氣,甚至連顫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蠕蟲與她契約自然能感知到某種強烈的預感,那是即將會應驗的事實。

身軀龐大的怪物發出詭異的聲音,卻能聽得出來它是在哭泣:“媽媽,媽、媽......”

不要離開我。

螢裡奈能聽到它的心聲。

而雖然看不見,她卻能感受到貞子緊緊握住她的冰冷的手。

疼。

從未如此深刻感受到的深刻的疼痛,特級咒具汲取吸收著她的生命力,反噬一般將她拉網另一端的彼岸。

幼女如同瀕死離開水的魚,張著唇卻無法呼吸。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她的臉頰上,打暈了深色凝固卻還在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液。

詛咒也會有眼淚嗎?

不要哭,貞子。

我會沒事的。

雖然很想開口安慰,但她已經連自然的呼吸都覺得困難。

“螢裡奈!”

急促的聲音遙遙傳進耳畔,螢裡奈能辨認出那屬於夏油傑。

幼女仿若成了一個血人奄奄一息躺在地面,瞳孔散去了光,氣息微弱。

解決掉宿儺,將無辜的普通人少年虎杖悠仁托付給輔助監督後,收到宮島淺香消息通知的夏油傑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不隻是學校的一次普通出遊嗎?

“你來晚了。”怪異的半顆腦花在泥土裡說,語氣尖銳譏笑著,“她的死亡已然不可逆轉。”

誰要跟你陪葬啊?如果不是說不出來話,螢裡奈真想當即反駁他。

但沒關係。

——“螢裡奈不會死。”

清冷如皎月的聲線劃破空氣而來。

眾人抬頭望過去。

裹著紅光的中原中也緩緩安穩落地,墨色卷發的少女被他平穩放下來。

完全不敢浪費一分一秒,螢裡奈朝自己本體的方向去,在到來的路上,她就已經書寫好了【璃乃】的結局。

“螢裡奈。”輕柔的、溫柔的聲音。

是屬於母親的聲音。

一瞬間,淚水無法控製地滿溢出眼眶,哪怕沒有氣力隻是動一動嘴唇,但幼女還是哽咽著,流著淚,氣若遊絲地呼喚著。

“媽媽。”

記憶中那個總會笑著的摸自己頭的,給自己做好吃的飯菜的,會耐心的哄自己入睡講睡前故事唱安睡曲的,她深愛的母親。

“很疼吧,螢裡奈。”

母親憐愛地心疼地將她輕輕抱在懷裡,像是無數個日夜前的每一晚那樣,輕輕撫摸她的頭。

“不疼。”螢裡奈輕輕地流著眼淚說,額頭輕輕抵在少女的胸前,眷戀地蜷縮著,“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再見到你。

不是真的認為她是妹妹的你,而是會抱著她親吻臉頰的你。

“沒關係,很快就會不疼了。”母親說,“螢裡奈好厲害,好勇敢,長成了大孩子了呀。”

與此同時,她輕輕低首,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幼女的額頭,不可避免地沾染到她半乾涸的血液。

——【debuff轉移】。

明亮溫暖卻不灼熱的光緩緩而起,隨著某種力量的散發,螢裡奈身上的傷勢與氣息都肉眼可見地逐漸恢複,而與之相反的是仿佛交換條件般的迅速惡化下去的少女的氣息。

“不要傷心呀,螢裡奈。”母親淺笑著說,“你知道的,我其實並不是她。”

隻是遺留的一部分,不完整的一部分而已。

螢裡奈沒回話,幼女紅著眼睛嘴唇顫抖著。

“沒關係,我隻是徹底去睡覺了而已。”她安慰著孩子,“你現在已經是個很可靠的小大人了,足夠獨當一面了,我很放心。”

她氣息愈發微弱,大腦無可避免的陷入最終的暈眩,搖晃著倒下去——中原中也下意識想去接住他,卻止住腳步,看她先一步落入丸子頭的長發青年懷中。

“傑(すぐる)。”

對方似乎在最終時刻恢複了深埋已久的記憶,她知曉自己不是真正的那個她,也知道面前的人並不是那個【夏油傑】,可她仍是忍不住溫熱的液體滑落,努力從暈眩得即將陷入的黑暗中去找尋那雙漂亮的狹長的狐狸眼。

“好累啊,傑。”她輕輕的說。

夏油傑知道那不是面對自己的言語,卻還是柔聲回複她:“那就好好的睡一覺吧。”

“我就在這裡。”

少女的神情稍稍怔愣一下,而後忽然舒展眉眼。

她在夏油傑懷裡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額頭蹭到了他的脖頸,如同一隻幼小的獸在安心的巢穴內顯露出一種脆弱與依賴來,聲音輕的仿若能隨風飄散。

夏油傑仔細去聽,才能分辨出她說的話。

“苦夏,過去了嗎?”

夏油傑微愣,對上她已然光芒逐漸暗淡的顯著空洞的雙眸,最終輕輕點頭:“嗯,過去了。”

“那就太好了。”她於是笑起來,目光朝天空逐漸失去焦距,視線渺茫消失於湛藍的晴空之上,“真想......”

她沒有說完未儘的話語就止了聲,在他懷裡斷掉了氣息,閉上雙眼,就像睡著了一般靜謐而恬靜。而後緩緩化作一縷風,一粒塵,慢慢遠去。

但夏油傑卻好似明白了什麼。

於是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弧度,溫柔地對風中消散的人說。

“晚安,璃乃。”

天空奇異落下細密綿軟的白色晶體,與大地相觸碰的一瞬化作萬千水滴。

明明將要初春的季節,末雪卻降臨了。

*

【這個世界無法讓我發自內心地歡笑。】

——真想再看一次啊,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