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1)

五條悟的信息如轟炸一條又一條襲來, 夏油傑熟練地把他拉黑服務一條龍。

將資料交給家入硝子後,他轉身離去,後面同期唯一的女生卻走了上來。

丸子頭青年的表情有些許意外。

“五條不是說要給你帶特產嗎,還為了這個一直騷擾我們。”家入硝子不甚在意說, “那我就去看看好了。”

她沒有告訴夏油傑的是, 為了這個備受期待的“特產”, 五條悟特意瞞著他建了個群,除了當事人全被拉進去了, 並在裡面天天發一些信誓旦旦的保證和預告, 讓她受騷擾的同時也起了濃鬱的好奇心。

五條到底準備了什麼好戲?

而很快她就看到了。

教師辦公室的門被“嘭”地一聲暴力踹開, 白色羽毛球閃亮登場。

辦公中的夏油傑從書本中抬起頭, 向摯友表達著不滿。

家入硝子默默點了一支煙,看著面前的景象熟練地開始看戲,她餘光敏銳注意到跟在五條悟身旁矮小的女孩。

這就是特產?

她思緒沒有起伏地想著,直到小女孩抬起頭與夏油傑錯愕地面對面。

哇哦, 大事件。

夏油傑本人都生不出來這麼像的吧?

家入硝子開始湊熱鬨,五條從哪找來的?

夏油傑表情呆滯,狐狸眼睜到了此生最大,與眼前的幼女對視著。

小女孩年齡大概八九歲的模樣,兩邊梳著小辮,黑色的前發上還紮著一朵小白花。她臉頰帶著嬰兒肥,眼下有顆吸睛的淚痣, 此刻睜圓了眼睛。

夏油傑注意到她破舊的衣服和臟兮兮的外套。

她顫動著唇, 很是不可置信, 發出點微氣音:“夏油...傑......”

她咬緊牙, 兩隻小手兩邊握拳, 看他的眼神充斥著深藏的怨恨, 即便她努力抑製著,但年紀太小城府不夠,還無法完全掩蓋。

但奇怪的是,她明明是充滿負面情緒的,可夏油傑卻好像從那紫水晶般澄澈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淺露的悲傷,那是一顆布滿瘡口的心。

螢裡奈眼底閃爍著什麼,她表情堅強不屈,咬著唇轉身快速離開,走著的步伐卻比跑著還要快。

夏油傑還沒反應過來,小女孩就奪門而出了。

“哎——”五條悟不知是誇獎還是貶低,“真不愧是傑,一句話沒說就把人氣走了耶。”

“悟。”夏油傑語氣微微加重。

他心緒複雜,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半晌,他終於開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是誰?你從哪弄來的孩子?”

又為什麼說她是他的孩子?

最後一句他本來也想問出聲,但適才女孩的眼神湧向心頭便偃旗息鼓了,原本確定的心也變得遲疑不定起來。

但他的確能保證自己沒有孩子啊,夏油傑皺起眉想道。

他眼神盯著五條悟,就差沒把“這是不是你的陰謀”刻在腦門上了。

“她是我在橫濱遇到的詛咒師。”五條悟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往後躺著道,“她就是造成這次事件的主人公,我也被嚇了一跳呢。”

“我沒有騙你哦,傑。她的確是你的女兒。”五條悟微微眯眼道,“這是她自己說的,她的全名是夏油螢裡奈。”

“但我的確沒有孩子。”夏油傑為自己辯解道,眉頭微蹙。

甚至連女朋友都沒個影。

“但世界上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家入硝子終於開口了,她將煙熄滅,緩緩道,“黑發紫瞳,術式也是咒靈操術,樣貌可以是巧合,但術式再重疊......應該就不是單單的碰巧可以解釋的吧?”

術式對於咒術師來說就相當於“姓名”一樣的存在,但與之不同的是,姓名可以重名,術式卻不會。就像禦三家代代都難以相傳,時隔百年可能才出現的繼承,非血緣關係的情況下,兩個人擁有同一個術式的概率幾乎可以斷定為零。

“而且我也沒說是你的嘛。”五條悟說。

夏油傑不太想聽他的屁話,“你說的明明就是我的名字。”

“但是漫畫裡不是會經常出現那種橋段嗎?你是你,但又不是你。”五條悟摩挲著下巴,與夏油傑視線相接。

夏油傑頓時想到什麼。

頗有默契的二人異口同聲:“平行世界。”

“但這是不是有點玄幻了?”丸子頭青年猶豫地想,他還是比較尊重科學的。

“但也隻有這種可能了吧?”五條悟說,“除非螢裡奈在騙我們。”

夏油傑腦海裡頓時現出剛才小女孩竭力壓製但卻透出蒼涼的眼神。

那還是不科學一下吧。

另一側,走到門外的牆壁下的螢裡奈往後看。

沒人追上來。

自己剛剛的演技應該還好吧?

她連忙鬆了口氣,想到夏油傑就表情瞬間崩潰。

為什麼!夏油傑!沒死啊?!!!

現在難道不是已經超過“百鬼夜行”的時間線了嗎?夏油傑不應該早就被五條悟親手殺死了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以教師的狀態。這個世界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等等,好像的確不太對。

悲傷的螢裡奈猛然回憶起什麼。

在齋藤口中早已“金盆洗手”的伏黑甚爾,仍舊活的好好的惠媽......這個世界早已偏離,她早該發現這些偏差了,為什麼沒有放在心上?

怎麼會這樣,自己難道穿錯了世界線嗎?

她越想越悲痛,整個欲哭無淚。

這不就是意味著自己所有的“未卜先知”全都作廢了嗎!

“哎,小孩子?”

正當螢裡奈沉浸於自責的低氣壓中淚流滿面之時,一個溫和帶著疑問的聲音響起。

她抬起頭,對上飽和度很低的淺色眼睛,是剔透的孔雀藍色。

白色的高□□服,她幾乎在一瞬間就認出了來人。

乙骨憂太,俗稱骨子哥。

照理說這個時間段他早應該已經與“裡香”和解,性格也和之前大有不同,但現在少年仍是一副靦腆的模樣,他身旁站著頭發有些炸的同齡人,高領遮住了下半張臉。

狗卷棘。

熟知劇情的螢裡奈不用思考就給二人一一對上了號。

“小妹妹怎麼會在這裡?誰帶你來的,迷路了嗎?”乙骨憂太輕輕蹲下身,語氣安撫地問道。他微微蹙眉,注意到面前幼女眼眶中微閃的淚意。

狗卷棘也微微彎下腰,注視著小女孩。

初春的季節天氣逐漸回溫,但仍是微冷的,她穿著單薄的白衫,披著鬆垮不合身的外套,鼻尖紅撲撲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情況有變,螢裡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她的這種遲疑在兩個少年眼裡就像是受了欺負卻不敢說話的委屈,小女孩臉頰泛著嬰兒肥,紫水晶般的瞳仁清澈明亮,乙骨憂太和狗卷棘的心立刻就軟化了。

“有誰欺負你了嗎?可以告訴大哥哥,大哥哥幫你欺負回去好不好?”乙骨憂太笨拙地哄孩子。

狗卷棘一旁重重點頭附議:“鮭魚!”

少年的熱情讓螢裡奈一時手足無措,她有些茫然。欺負,誰受欺負?她沒有啊!

絲毫不清楚自己如今的狀態。

而她的呆愣在少年眼裡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這麼害怕這麼委屈嗎?但是卻顧及著什麼不願意言明。

乙骨憂太和狗卷棘頓時心疼極了:“沒關係的,我們不會做的過分的,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小心翼翼地說著,一旁的咒言少年附和點頭。

不,根本沒有什麼受欺負的橋段啊!螢裡奈在心裡道,她對上兩人真誠擔憂的眼瞳,話語被哽在喉頭說不出話來。

......這要怎麼解釋啊!

而這沉默卻讓她顯得更加封閉和委屈,即便自己受了再大的痛苦,也不願意去指責另外一個人。

乙骨憂太隻好改變策略,“不想說也沒關係,可以跟大哥哥做朋友嗎?”他溫和笑起來,沒有一絲攻擊性,“我的名字是乙骨憂太,你可以叫我乙骨哥哥,那是狗卷棘哥哥,小妹妹叫什麼?”

終於來了個她能回答的問題了。

螢裡奈內心喜極而泣,表面抿抿唇終於發出聲音:“螢裡奈。”

她似乎很是珍視般地小心翼翼,但又故作冷漠非常彆扭,再一次小聲重複了遍,“我叫螢裡奈。”

情況終於得到緩和,乙骨憂太這才心情舒展開來笑起來,他微微彎起眉眼,下意識伸手想要摸頭安撫小女孩,卻忘了即便年紀幼小,對方仍然屬於【女性】的範圍。

恐怖的威懾力陡然上升,長相可怖的特級咒靈驟然出現,巨大的體型顯現之時便破壞了建築,飛石崩裂而下,掀起聲勢浩大的塵浪。

“憂、太......”

“她”呼喚著。

一顆石子劃過耳畔,螢裡奈感到一點涼意。

她愣愣地撫摸耳朵,看到指尖上鮮紅的顏色。

她抬頭,對上【裡香】非人類的姿態,“她”向她伸手,帶著可怕的威壓。

“等等,裡香不要!!!”乙骨憂太睜大了眼睛,竭力阻止著,卻如同悲劇般看著噩夢的曾經再次上演。

但卻出現轉機。

【裡香】的攻擊被一個蟲形咒靈攔下。

它全身嵌滿了眼球,機械地轉動著,從腹部的血盆巨口中吐露出顏色詭異的長舌,纏住攻擊者的兩雙手臂。

它是突然出現的,而就在【裡香】身後,與它同時顯現的還有另一個咒靈。

細長如絲的發好似昂貴的絲綢,它們瘋狂纏繞絞殺著失控詛咒的脖頸,連接到一個人形模樣的詛咒。

“她”前臉被頭發覆蓋延伸,看不到真實的模樣,隻是周身圍繞的氣息比在場所有都要令人戰栗。

“滾。”

無起伏的短語通過空氣傳播的同時,發絲收緊擠壓割裂,詛咒的頭顱滾落,【裡香】發出痛苦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

這發展令乙骨憂太始料未及,就連旁邊與他一起驚慌的狗卷棘此刻也沉默了。

上一秒還在擔憂小女孩的人身安全,下一秒就自己悲劇了。

雖然平日裡生怕【裡香】誤傷其他人,但它受傷時乙骨憂太還是驚慌失措的。

“憂太......”咒靈委屈慌亂又難過地呼喊著。

乙骨憂太趕緊跑到它身邊,咒力輸送恢複構建,又將它收回戒指裡。

【貞子】沒有下死手。

另一側,身軀龐大的蠕蟲扭動著邀功,還有點小羞澀:“媽媽......”

【貞子】收回異常的黑發,陡然出現在螢裡奈身後,“她”輕而眷戀地用發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幼女破了傷口的耳朵,細微的咒力輕拂而過,傷處頓時恢複如初。

“我會、保護你。”“她”語調有些澀意,卻無比隆重仿若發誓一般說道。

“她”輕輕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卻在最後收了回去,塗黑的指甲反射不出絲毫的光澤。“她”的身軀突然難以察覺地顫抖起來,好似有什麼在與其爭鬥。

漩渦一閃而過,“她”自發回到收納空間。

建築被破空而毀,辦公室的天花板都被掀開,鏤空的上界讓教師們將外面的景象看得清晰。

裡香的出現自然沒有錯過夏油傑的眼,危險的氣息讓他急忙想要去阻攔,卻被五條悟攔下。

“誰傷害誰還不一定呢。”摯友笑著輕飄飄說道。

下一秒,兩隻陡然展現的特級便令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是......”

詭異的蟲形詛咒令它沒有頭緒,但另外一個長發詛咒的咒力卻很是熟悉,應該說“她”的知名度沒有一個人不知曉的吧?

特級假想咒靈——山村貞子。

夏油傑的表情陡然變得凝重,如果他沒有記錯,【貞子】早在他們還未正式成為咒術師之前,就被前輩們以慘烈的代價封印了。

“怎麼會?”他看向五條悟問道。

而好友隻是欠揍地笑了下。

【裡香】落敗,【貞子】消失。

目睹了一係列的夏油傑看清了幼女這熟悉無比的術式,甚至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五條悟提出的可能性也在他心中的可信度逐漸加深。

難不成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抿了下唇,抬步走過去。

“螢裡奈!”身後傳來一道明朗的聲線。

螢裡奈轉過頭,看到五條悟朝她招手,在他身後,半紮著丸子頭的長發青年表情複雜,與他一起走過來。

小女孩火速進入狀態,擺正自己的人設,原本摸著蠕蟲的手也停了下來。她面上表情迅速消失,嘴角弧度向下幾分。

“媽媽?”蠕蟲困惑地不理解母親為什麼突然冷淡下來。

明明感覺自己非常無辜,但看到對方這樣一副狀態,夏油傑竟然忍不住愧疚起來。

她還是個小孩子啊......

他注意到涼風吹過,小女孩紅撲撲的臉頰和乾燥的腳踝,心中輕聲歎息。

“螢裡奈。”夏油傑終於叫了女孩的名字,他語氣很輕柔,帶著輕哄的意味。

螢裡奈沒有理他,她抿著唇刻意撇過頭,似乎是不想見他。。

“剛才真的很抱歉,忽視了你。”但夏油傑沒有生氣,他好脾氣道,“可以跟我聊一下嗎?”

幼女卻隻是看著他,眼裡沒有波瀾,但卻有什麼東西在劇烈地翻滾著。

“蠕蟲。”她指著夏油傑,指使著詛咒,咬唇道,“殺了他。”

蠕蟲第一次收到這樣的指令。

可怖掉san的眼球在這一刻齊齊看向一個方向,被緊盯著的夏油傑絲毫不見慌張,他注視著女孩的眼睛。

蠕蟲感受不到母親的情緒裡有任何的殺意,語言與真實情感的相反令它無法完全理解這個指令。

它困惑地輕輕俯身靠近,最大的眼球與夏油傑互相對視著,它困惑地歪了歪頭,用自己畢生的常識問道:“......外公?”

“......”

夏油傑笑容僵硬,一口老血下一秒好像要噴出來。

五條悟則是徹底沒忍住,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捂住肚子笑得全身顫抖,“外公...哈哈哈哈哈,真好啊傑,二十七歲就喜提大孫子,人生贏家!”

他還特意給摯友比了個大拇指。

夏油傑隱約額角突起,竭力抑製想要與五條悟互毆一頓的衝動,保持著面上的微笑,朝螢裡奈伸出手。

“好了,她第一次過來,還是彆心急了。”

但他還沒出聲,就被後面的家入硝子越過,她先一步攬過女孩的肩,難得聲音放的溫和,蹲下身來,“先跟我去一下醫務室,檢查一下傷口,好嗎?”

她眼神掃過螢裡奈耳畔的點星血跡。

這場面過於爆炸,螢裡奈早就想抹油跑了,家入硝子現在的問句儼然是瞌睡遞枕頭。

她假裝安靜地點頭,順從地牽住女人的手,她的手掌微涼,掌心卻透出一絲暖意,“好。”

等螢裡奈隨著家入硝子離開,身影逐漸消失後,五條悟才得空去觀察被損壞的房屋建築。

“哇,真是大工程。”他拍拍乙骨憂太的肩膀,笑容燦爛道,“估計等會夜蛾就回來找你了吧。”

“對、對不起!”乙骨憂太頓時道歉,他鞠躬閉眼道,“我一定會儘力賠償的!”

而後眼神悲愴地掃過幾乎完全無一幸存的建築,內心淚流滿面,這要欠債到猴年馬月!但“裡香”犯下的錯也是他犯的錯,他們是命運共同體,即便對未來發愁,乙骨憂太仍是沒有一絲遷怒的情緒。

“對了,夏油老師,剛剛的小女孩是你的親戚嗎?”他想到剛剛牆角眼眶微閃著淚意,卻還要擺出一副平常表情的小女孩,又看了看眼前的教師。

黑發紫眼還有如出一轍的咒術,沒有關係都奇怪吧。

“是您的妹妹吧?”他帶著歉意說道,“真是對不起,剛剛裡香失控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傳達一下歉意嗎......我怕她不願意見到我。”

即便小女孩展現出來的實力比他這個暫時特級還要強勁,乙骨憂太卻依舊隻是把她當做一個普通小孩一樣看待,擔心她會不會因為詛咒的恐怖而受到驚嚇。

“妹妹?哈哈哈......”而聽到這個稱呼,五條悟先一步笑出來。

乙骨憂太有些疑惑:“怎麼了嗎?五條老師。”

一直沒出聲的狗卷棘也讚同附和道:“鮭魚。”

“不,沒什麼,妹妹也很好。”五條悟裝作一臉正色,還特意犯賤用手肘搗了搗夏油傑,擠眉弄眼的,“你說對吧,傑?”

現場終於沒了妨礙,夏油傑露出一個笑容來:“想死就直說,悟,我願意幫助你去往天國。”

“哎——小氣鬼。”明明早就是個成年人了,青年還是像個白色大貓一樣幼稚,他輕輕撇了撇嘴。

乙骨憂太看得雲裡霧裡:“夏油老師?”

還是要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在內心輕輕歎氣,夏油傑深呼一口氣,說出了事實,“螢裡奈不是我的妹妹。”

他頓了頓,無比艱難地陳述著:“她大概、也許、可能......”

“是我的女兒。”

“???”

乙骨憂太和狗卷棘一起宕機了。

穿著問題兒童的白色高□□服的少年大驚失色:“不過出了一個任務的時間,夏油老師就生了一個孩子嗎?!”

“這麼效率的嗎???”

狗卷棘也瞪大了眼。

“......”

夏油傑:“這怎麼可能啊!不要想得太離譜了啊喂!”

丸子頭青年歎了口氣:“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總之現在的情況應該就是這樣,至於事實之後我要跟螢裡奈單獨交談才能知道。”

她的來曆......他也十分好奇。

眸中紫色逐漸加重,他沉思著。

電話鈴聲響起,五條悟拿出手機接通,神色逐漸變得不耐,他掛斷電話,準備動身前往下一個任務地。

“真是一點都不給人閒散時間啊,要不直接不乾了吧?”他語氣隨意說道,但還是朝門口邁步移動著。

他們早就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在任務途中還能趁機摸魚,混亂出逃的年齡早已過去。

夏油傑的面色也沉靜下來,帶著無奈的笑意掃過破敗不堪的教師辦公室,還好自己沒在裡面放什麼貴重物品:“我得去找夜蛾老師報備一下。”

他說著向兩個少年道彆,還安慰緊張忐忑的乙骨憂太道:“比起你螢裡奈似乎更不喜歡我,如果要表達歉意的話還是親自去比較好吧?她並不是個刻薄的小女孩,隻要好好解釋,肯定會獲得諒解的。”

“至於損壞的建築也放心吧,高專還沒窮到讓一個學生出錢賠償。”

乙骨憂太愣了下,表情堅定不容逃避道:“沒關係的......這的確是我的錯!”

“你現在暫時還無法完全控製【裡香】吧?”夏油傑問道。

乙骨憂太:“是的,但是......”

“這就可以了。”夏油傑微笑著說,“這也不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嗎?”

“沒關係,高專還是富裕的,如果沒錢的話讓悟來付就好了。”

“?”乙骨憂太:“但是五條老師......”

“他是你的老師,這點小事要是做不到就趕緊辭職滾蛋吧。”丸子頭青年毫不留情地說,像是還在記恨摯友適才的嘲笑。

狗卷棘止住了乙骨憂太將要開的口,朝他搖搖頭:“木魚花。”這表示否定。

這兩個人的相處向來如此,總是愛給對方使絆子,但是默契又無人能敵,入學已久的一年生早就已經習慣並無感了,也隻有乙骨憂太剛轉來不久對此一無所知。

夏油傑給廢墟拍了個照,就往校長辦公室走去。

他的身影還沒消失,乙骨憂太就看到身旁的狗卷棘一臉淡定地拿出了手機,而後鼓搗著打字發送信息。

放在褲兜裡的手機震動一聲,他拿出手機好奇地看,就看到他發在群裡的消息。

【來瓶止咳糖漿嗎】:大事件,夏油老師一夜生女,真相竟是......!!!【圖片.jpg】

附上的照片是剛才的場景,黑發丸子頭青年輕輕蹲下身,朝與他樣貌相似的幼女溫和笑著伸出手,而小女孩抿著唇不做聲,與他對視,背景是湛藍的天空和損毀的房屋。

拍照技術真不錯啊......乙骨憂太下意識想,而後陡然反應過來。

不對,他什麼時候拍的照片?而且這附字真的是可以去新聞部任職並讓人兩眼一黑的程度。

沒等他內心震撼,群裡消息就已經刷了起來。

【是熊貓不是熊貓】:真的好像,但是人類可以一夜生子嗎?

【禪院滾啊】:就算能生也蹦不出來這麼大的孩子吧?而且後面背景是什麼,高專嗎?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夜蛾老師又要咆哮了。

【是熊貓不是熊貓】:那這是誰?不會是夏油老師做的咒骸吧?好耶!

【想吃喜久福】:不是咒骸哦。【圖片.jpg】

【想吃喜久福】:醬醬醬——是不是很可愛?

那是一張合照,似乎是在轎車裡,五條悟特意摘了眼罩露出那雙漂亮仿若冰川凍結的藍眼睛,摟著不太情願但還是笑起來的小女孩比耶,小女孩臉頰泛著嬰兒肥,眼眸彎彎可愛極了。

【想吃喜久福】:傑真是走了大運了呢。

【是熊貓不是熊貓】:+1

【真希】:附議。

狗卷棘也開始打字。

【來瓶止咳糖漿嗎】:+學生證號

回複後將手機放下,狗卷棘拍了拍乙骨憂太的肩膀,為他鼓勵地豎起大拇指:“鮭魚!”

“真的嗎?”乙骨憂太無障礙讀懂了他的意思,又低下頭猶豫起來,“現在就去道歉嗎?會不會太冒犯?她要是不想看到我怎麼辦?”

“木魚花。”狗卷棘不讚同他的說法嚴肅搖頭。

“好吧!”乙骨憂太終於鼓起勇氣,下定決心。

二人並肩前行。

而無人問津的群聊裡此刻彈出了新的消息。

【劉海一點也不怪】:......

【劉海一點也不怪】:我說......

【劉海一點也不怪】:你們是不是忘了這個群裡還有我?

*

家入硝子放下手機,她醫務室內的窗戶常年打開著,但螢裡奈還是敏銳地嗅到了淡淡的煙草氣息。

女人眼下烏黑很重,比起漫畫和番劇更加直觀,螢裡奈坐在病床上,乖乖任由她給自己檢查有沒有其餘的傷口。

“沒有其他問題。”家入硝子目光著重在女孩耳畔血跡殘留的地方停留幾秒,最後得出結果說,“你會反轉術式嗎?”

她說完想起什麼又解釋道:“就是治愈的術式,就像你耳邊的傷口那樣。”

“這個是貞子給我治療的。”螢裡奈睜著眼睛,紫色剔透的瞳眸在淺光下澄澈又閃閃發光。

好像脫離了夏油傑,她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快樂小女孩。

家入硝子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

“五條說,你跟他說,你姓夏油。”她狀似閒聊問道。

隻要夏油傑不在場,幼小的女孩就有非常大的容忍力,她微微低下頭,捏著衣角的手指逐漸泛白,“是的。”

她似乎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還是艱難說道。

家入硝子沒有再往下問下去,做任何事情都是要循序漸進的不是嗎?

門扉被敲響,“叩叩”聲傳來。

二人往那邊方向看去,敞開的門前,兩個少年站在那裡。

乙骨憂太在最前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忐忑地飛快掃了坐在病床上的螢裡奈一眼,局促道:“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家入硝子一眼就看出來他的目的。

她轉過頭,用眼神詢問螢裡奈,而小女孩卻有點茫然。

為什麼進門要問她?這不是家入硝子的地盤嗎?

但三個眼神望過來,黑發少年表情就像是做錯了事情般的小狗一樣滿懷歉意,她於是順著點頭。

乙骨憂太如蒙大赦般霎時放鬆起來,靦腆地微笑。

他走到螢裡奈面前,在對方茫然懵懂的眼神中蹲下身,無比鄭重地道歉:“對不起。”

螢裡奈完全搞不懂他的點在哪裡,但少年接著說下去了:“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現在還無法完全控製裡香......裡香就是剛剛出現的咒靈,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了。”

他滿懷歉意道,螢裡奈注意到他微微顫抖的手。

那雙真誠的眼睛那樣悲傷而期待地望著她:“真的很抱歉......可以原諒我嗎?”

他不說,螢裡奈也知道剛才隻是一個意外。但是為什麼他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螢裡奈陷入思考。

這個世界並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樣,時間進行中發生了些不為人知的偏差,而這些偏差造就了之與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事實。

本來“百鬼夜行”後,乙骨憂太就會發現事情的真相並且“解放”裡香,性格也較之以前發生質的改變,從羞澀靦腆好少年變為絕世純A酷哥。

但現在一切都未發生,那些改變自然也不曾存在。

也就是說,現在的乙骨憂太依舊是那個自責於傷害他人,無數次不被諒解,陷入黑暗的普通少年。

螢裡奈忽然懂了。

“我的名字叫螢裡奈。”

小女孩注視著他,輕聲忽然說道。

她並沒有正面回答少年的問題,而是微微彎起眼眸笑起來,“大哥哥叫什麼?”

“我的名字......?”乙骨憂太微愣,而後瞬間反應過來,情緒充盈整個胸膛帶來微燙的暖意,他無數次的道歉終於換來了一個回答。

他眼眶微熱,也笑起來:“我叫憂太,乙骨憂太。”

........

..........

高專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間,當夜,螢裡奈被安排在臨時宿舍內,這是她難得不撿垃圾的一個晚上,竟然有些不習慣。

床也是那樣柔軟,身下不再是地面堅硬的觸感,翻來覆去睡不著後,她終於下定決心起來,從窗台觀望整個高專,忽然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等等,高專有垃圾嗎?

夜微冷,月光灑下清冷的光,她忽然興奮起來。對啊!誰說在高專就不能撿垃圾了?

說乾就乾!螢裡奈轉身就去翻找工具,終於讓她在一個櫃子裡找到了垃圾袋。垃圾袋容量不大,但有總比沒有好,而且如果真的不夠用再讓蠕蟲出馬就好了,反正它也可以化作眼球狀態,小巧方便。

輕輕推開門,小女孩動作輕巧地鑽出去。

高專面積很大,她權當散步一樣走在路上四周觀察著,就連草叢裡也不放過,什麼動靜都瞞不過她這雙敏銳的眼睛。

但也許是因為高專人少,環顧下來就連個紙片都難以看見,螢裡奈還順便往路邊的垃圾桶裡面瞧了一眼——黑洞洞的,看不到東西。

怎麼就連垃圾桶都這麼乾淨!

螢裡奈的一腔熱血頓時被澆滅了。

她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什麼,對了!她不隻是一個人啊!

漩渦出現,霧氣消散,貞子疑惑地歪了歪頭,面龐依舊被如瀑的黑發遮擋。

“你的頭發不是可以伸長嗎?能有多長?”螢裡奈對撿垃圾大業付出了太多,她眸光發亮,滿眼期待,“半個高專可以嗎?”

“......”

五分鐘後,黑絲四散緩緩收回,每一束的儘頭纏繞著什麼,螢裡奈雀躍歡呼:“好耶!”

她拎著垃圾袋,乖乖接下貞子為她難得收集來的垃圾,紙片、塑料瓶等等,即便是高專,也裝滿了大半袋。

其實這些並換不到什麼錢,但螢裡奈還是開心地彎起眼眸,她轉過身忽然第一次抱住了這個初見時還滿眼警惕的特級詛咒,而後仰起頭在頭發下對上“她”蒼白的臉,朝“她”笑:“謝謝你,貞子。”她聲音很輕卻很清脆。

貞子微怔。

小女孩傳來溫暖的溫度,那是“她”還在人世時未曾感受到的,而現在,此時此刻,“她”終於觸碰到了她。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她”內心想道。

“螢裡奈。”

“她”輕聲開口,攜著無限眷戀,明明是個恐怖的詛咒,語氣卻無比溫和,“她”輕輕蹭著幼女的臉頰,用多年未使用的澀然聲音說道:“隻要你開心的話。”

——隻要你開心的話,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貞子的能力比螢裡奈想象中的還要強,將整個高專搜刮完後,“她”重新回到了咒靈空間,螢裡奈開始整理自己撿到的寶貝垃圾們。

她掏出口袋裡多拿的一個垃圾袋,開始給它們分類。

瓶子,紙片,塑料......

正當她的工作做的如火如荼之時,後方傳來一個遲疑不定的聲音,他準確叫出了她的名字:“螢裡奈......?”

螢裡奈轉過頭,對上夏油傑意外的紫眼睛。

青年似乎剛剛結束工作,半紮的丸子頭有些鬆散,俊美的面龐在月光下顯得柔和,他有些不解地看到小女孩和她面前的各種“垃圾”們:“你在乾什麼?”

分揀的程序已經接近尾聲,螢裡奈看到他的身影立刻加快手上動作,將最後一個瓶子丟進垃圾袋,她一左一右拎起兩個垃圾袋,轉身就走。

隻是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下,終於微微側過臉,態度彆扭地回答了青年的問題:“我在撿垃圾。”

“撿垃圾?”夏油傑今天已經不知道睜大了多少次眼睛了,“為什麼要撿垃圾?”

縱然打定主意遵照人設來演戲的螢裡奈此刻也忍不住了。

人為什麼要撿垃圾?是因為太有錢了所以閒的嗎?

當然不是。

於是夏油傑就看到幼女在皎潔的月光下似乎很迅速不易察覺地給他翻了個白眼,而後以“你在問什麼廢話”的表情與他解釋道:“因為要掙錢。”

言簡意賅。

夏油傑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螢裡奈再次向他認真解釋道:“撿垃圾可以掙錢,掙錢能吃飯。”她仰著小臉,絲毫不覺得這是什麼對於她的年齡來說不正常且悲慘的事,而且眸光有些發亮。

撿垃圾可是她的發家本職,怎麼可以舍棄!

螢裡奈在內心拍拍胸脯想道。

小女孩說完意識到什麼,猛然變了情緒,眼裡的明媚也一瞬消失,再次望向男人的眼神就如初見那般陰翳且沉默了。

差點就哦哦西了,好險!

螢裡奈轉身就走,小小的身軀拎著有三分之一個她大的塑料袋晃蕩著向前邁步。

她沒有看到站在她身後的夏油傑是怎樣的神情。

她才多大?悟說好像是九歲。

夏油傑緩緩閉上眼,輕聲歎。

九歲就這樣孤獨地生活了嗎?這樣小的孩子,這些年就是這樣維持生計嗎?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很複雜,那樣怨恨、孤寂,卻又摻雜著深深的渴望......她在渴望著什麼呢?

丸子頭青年輕輕睜開眼:如果真的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造成了這樣的她,那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對夏油傑內心連環責問的情況完全不知道的螢裡奈此刻還在月光鋪灑的路上,她聽到後面傳來的生效,好像番劇裡的配音那樣可愛。

咦?

她轉過身,看到一隻比她高了半個頭的......企鵝?

螢裡奈睜圓了眼睛。

企鵝白肚皮圓鼓鼓的,它的長相很奇特,右邊垂下一縷奇怪的劉海,眼睛並不是屬於動物的圓潤,而是隻比細縫高了一點的上挑小眼睛。

它扭動著屁股噔噔朝她走來,熟練地接過她手上的垃圾袋就往前走,再次發出熟悉的音效。

螢裡奈呆立在後面愣了三秒,而後震驚。

夭壽啦!!!

夏油傑怎麼變成企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