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吧?”
沒想到卻是曉先出聲了,他看著時雨垂下的毛茸茸的腦袋,沒忍住笑了一下,突然覺得好像看到了家裡的小黑——那是隻在他入學離開東國的家時,剛滿月的白手套小煤球。
時雨糾結地、腦袋埋得低低的看著自己的裙擺,見狀,曉微微彎下腰,麥酒的香氣伴隨著強壯而結實的軀體侵略著時雨的感官。
他屈起手指,無奈地敲了下時雨的腦殼:“哎,抬頭。”
時雨眼睫微動,臉有些紅地躲避:“哦……”
“這兩天呢,這裡——”曉面無異色地用指節輕扣她的腦袋,嬌小的beta不聽話地仍舊低著一顆腦袋,說抬頭她也不抬,“可能會有間歇性的頭痛,不過不用擔心,一會兒就過去了”
曉沉吟著,又多補充了一句:“實在受不了的話,來找我也可以。”
“……欸,你會按摩呀?”時雨大腦放空地問道。
可能晚上的烤肉吃的多了,喉嚨發癢,她乾澀而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俊秀的東國少年頓了一瞬,隨之垂下濃黑的睫毛,笑道:“就當是這麼回事吧。”
耳邊傳來了草葉陷落的柔軟聲音,時雨剛想說話卻頓住,深吸了一口氣。
反正怎麼躲也躲不過去啦,她乾脆心一橫,轉身尷尬地抬起頭對維恩哈哈一笑:“那個,我回來了?”
“咦……?”
時雨略微磕巴了一下,有點慌張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紅發綠眸的男生站定在她身前,軍校在讀的Alpha的站姿挺拔而筆直,時雨不得不仰著脖子跟他說話——因此發現,維恩右臉上的紗布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了,露出細長的一道、尚還在滲血的傷口,血珠從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下來,襯得那張俊美張揚的臉更加富有侵略性。
他的外套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身上隻剩一件無袖的黑色背心,露出手臂上遍布的精悍肌肉。維恩輕嗤一聲,帶著半截黑色手套的手掌粗魯地抹掉仍不斷滴落的血液,暗紅色在他的手套上暈開黑紅的一團
來源於時雨的注視過於驚恐,少年漂亮上挑的綠眸不由得微微眯起,他皺著眉問:“你看什麼?”
“彆這麼抹!這、怎麼弄的?還在流血。”
時雨焦急地從曉旁邊跑過來圍在他身前打轉,雖然是剛認識,並且時雨還慘兮兮地受到了不少來自於維恩的驚嚇和精神層面的壓迫,然而身在和平社會長大的少女在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受傷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擔憂的反應。
畢竟也算朋友了,如此想著,她還企圖關心兩句維恩,卻沒想到維恩略微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耳廓有些微紅。
她的過度反應讓他覺得麻煩,又有些陌生的心煩意亂,乾脆伸出手,直接壓在她的腦袋上。
被頭上的力氣一壓,時雨可憐巴巴地僵住了,如同一隻被掐住後頸的貓。
順帶也製止了她話音。
然後,她聽見維恩吐出口氣,語氣相當差勁地問一邊的曉:“有能止血的東西沒。”
曉的雙臂悠閒上下抱在一塊,卻發現自己袖子早就沒了一邊,並且此刻穿的也不是和服,於是便面露可惜地放棄了揣手這個姿勢,他笑了笑:“這你得去找諾亞,他們那個小團體東西不少吧?”
維恩臉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不去了。”
“可、你得止血呀……”時雨鼓起勇氣,細聲細氣地在維恩掌下掙紮著說道。
維恩眉心鼓起地瞥她一眼,將手腕收回來,活動肌肉般翻轉了兩圈。
時雨在頭上一輕的刹那,一個下蹲溜了出來,她絲毫不吸取教訓,又繞到維恩旁邊:“我說真的,維恩。”
少女的眼眸總是十分濕潤,她一邊拍著頭頂上的灰塵,一邊不安又耐心地勸誡道:“臉上留下傷口不好,多可惜啊,而且萬一感染了……”
“然後,你現在好了,還是閒了?”
“啊,也不是……”
維恩帶刺的態度讓時雨尷尬地停住了話語。
紅色碎發遮擋了一部分少年淩厲的眉眼,他懶散放下手腕,不再理會她,掃了一眼曉,問道:“可以正常行動麼?”
“沒事,又不是標記,沒問題沒問題。”曉像隻招財貓一樣笑容親切地擺擺手,“彆老在他們面前晃悠就行,讓聞到她身上有我的味道就不好了。”
說著,曉相當順手地揉了揉時雨已經變得亂蓬蓬的頭發,時雨茫然以為他們是在討論她生病的事情,“唔”了一聲,沒什麼反應任他動作。
曉最後在她頭頂輕拍了下,如同提醒,又像是不著痕跡的安撫。
“讓維恩看好你吧。”他低笑著說道。
在曉十分爽朗地跟他們揮臂說“拜拜~”之前,還不忘把一些綁著紅繩的草藥交給她——剛剛曉就是帶著她去找這些東西來著。
“呃,可是,”時雨撥著懷裡比起草藥更像花束的植株們,猶猶豫豫地問旁邊坐著的維恩,“這些怎麼用呀?”
“有能止血的嗎?”
天邊冒出晨曦的薄光,這一夜時雨幾乎又睡過去了,過於充沛的睡眠讓她此刻精神抖擻,毫無睡意。她和維恩又找了個偏僻的地方,靠著最邊角的機甲,時雨一邊問,還一邊抱著一堆草藥好奇地張望著遠處少年們正在喧囂地拖動著什麼。
時雨的疑問隻讓維恩眼皮微動了下,他長腿伸開,胳膊肘抵在機械臂上,整個人靠躺在機甲的鐵壁上打盹,線條鋒銳的側臉上血跡斑斑點點,像隻搏殺後困倦的獅子。
“……”
意料之中沒得到回複,時雨一點都不難過。
她的注意力已經全放在遠處的動靜上了。
一位面色不善的男生正拖著一隻大張口器的兩米多長的蠕蟲——她總算看清了,旁邊的少年們原來沒在幫忙,隻是在吆喝和看熱鬨而已,他一個人就可以拖著蟲子走。
此刻的畫面具有相當的衝擊性,時雨不由得想到昨天遭遇到蜘蛛異形時候的事情,明明是能留下一輩子陰影的事情,不過她現在的心情卻是意外的平靜。
好像、感覺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她想,畢竟身邊這群小軍人也很厲害啊,她也沒見過可以開機甲的軍人。
就像……
“哇,你好你好,早上好!小Beta~”
當菲爾打著瞌睡,滿臉疲倦地推開了機甲的鐵門時,卻意外對上了因為感受到動靜、從下方望過來的一個意想不到的懵懂眼神——當反應過來這是那個柔弱又可愛的Beta的刹那,他幾乎是瞬間清醒了過來,掛上熱情的笑容從高處跳落在地,輕巧落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
嗯、眼前這位……?
時雨愣:“你好?”
“嗯嗯,我非常好哦!謝謝你!你怎麼會躺在這裡休息?夜裡還挺冷的,下次來機甲裡面睡吧。”
看起來纖細陽光的白發少年滿是笑意地盯著她,語氣熱烈又活潑,他指指自己,仿若自言自語的繼續吐出一大段話:“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告訴我吧告訴我吧?我叫菲爾哦!”
咦,等下、好自來熟?!
時雨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回複,一連串竄進耳朵裡的音節讓她有點陷入了呆呆的狀態,少女遲鈍地張了張嘴,隻能挑了個最簡單的問題答:“……時雨,我叫時雨。”
“可愛!!很適合你,你是東國人吧?還是夏國?這兩個國家的風景據說都很好耶,不過我沒去過,我家離母星係隔得還挺遠的呢。”
少年給人的感覺乾淨而充滿朝氣,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時雨,唇邊帶笑,語氣開心地上揚起來:“等有機會,你帶我去吧?”
“啊,這個……”
見到時雨猶豫的神色,菲爾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他眸光微凝,在急速的破風聲中,他驟然後退了好幾步,一串焦黑的痕跡順著他倒退的軌跡留在他剛剛踩踏過的草地上。
空氣中傳來隱約的焦糊味,菲爾清秀的臉不由得扭曲了一下,像是被妨礙捕食的什麼動物一樣。
他臉色難看地用袖子擋了一下鼻尖,微微咂舌:“瘋子。”
維恩眼睛都沒睜,時雨聽到他輕輕嗤笑了一聲,隨即渾不在意地翻了個身。
時雨、時雨目瞪口呆——
剛才是什麼??不對吧?明明沒有槍之類的東西呀?!
時雨也被嚇得無話半晌,這樣的發展太恐怖了,她反應過來,有些心驚肉跳地問那邊的少年:“你還好嗎?”
在蜿蜒的燒痕儘頭,菲爾低垂著目光。聽到時雨的聲音,他眉角扭曲地輕抽,隨後輕輕呼出一口氣,唇邊重新帶上俏皮的笑意。
少年眼睛微彎地看過來,聲音又輕又冷。
“你在關心我嗎?”他說,“我倒是沒什麼事。”
“那就好,你還是不要來這裡了。”時雨難受地移開視線,真誠勸他道,“謝謝你來跟我聊天,但是……你還是注意一些吧。”
她沒有埋怨維恩。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維恩的做法她也不認同,但她莫名覺得來自菲爾的注視十分奇異——就像是,在打量評估著稀奇的東西一樣。
總之,時雨也覺得這個男生實在是令人難以招架。
“行,知道啦,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時雨低著頭,並未看到少年的神色,但他應當是十分愉快地笑了起來:“那麼,下次等維恩不在的時候再來找你吧?”
“時雨。”
……
維恩的睡的時間不長。
在時雨滿臉崩潰地看著那些少年們把那些異形們肢/解又烹飪的時候——也就是早飯時刻,維恩半眯著眼睛剛醒,就被時雨哆哆嗦嗦地抓住了精壯赤/裸的胳膊。
“不會是那個吧?”她欲哭無淚地指了指遠處正加在鐵鍋上的奇怪料理,“我們昨晚吃的東西,是那些嗎??”
維恩:“……”
“是。”他說:“不然你還想吃什麼?”
“嗚!”時雨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然後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細細的哀鳴。
早飯吃的也是烤肉,時雨腸胃翻滾的同時心裡也不太舒服。她空白著表情吃完了這頓飯,在這之後,少年們進行了大約半小時的修整時間,而時雨就抱著一堆像花的草藥看著遠方發呆,像是在懷疑人生。
半小時後,少年們三三倆倆向著森林裡出發了,辣椒的味道也在這時不知不覺地籠罩住了她,時雨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攥緊了手中的花束,長長的眼睫微動,少女表情有些為難地開口道:“維恩……”
維恩挑了一下眉,舉起的手臂又放了回去,碧綠的眼睛同時若有若無地掃過黑發少女因為向前低著頭,而露出的一段纖美白皙的後頸。
“我不睡了。”時雨說。
像是難以啟齒一樣,她忍耐著體內突然升起的熱意,目光遊移,面色微紅地提議:“我、我想去找曉?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