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 西餐廳(1 / 1)

六零年代二婚生活 鴆離 13838 字 6個月前

九月末, 秋老虎出現,天氣悶熱的厲害。

距離國慶節不到十天,廠裡各個科室乾部、車間工人都在緊密鑼鼓地開會、確定表演節目、進行節目排練等等。

人事科新上任的吳科長道:“同誌們, 廠裡各個部門都在排練節目,國慶前的頭一天,咱們廠要在大禮堂開晚會, 會讓全廠職工進行投票, 選舉出大家覺得表演的最好的前三名節目,到時候會有風扇、熱水壺、搪瓷盆之類的大禮做獎品。咱們人事科按照以往的慣例,最少要出三個表演節目, 大家有什麼意見想法沒有, 歡迎踴躍報名參加!”

一個月前, 蘇曼提出的開風扇分廠, 竟然被葉副廠長拿下,市委辦審核通過, 在鋼廠西邊一個閒置的地方搭建了幾個倉庫狀的廠房,抽調近三十名鋼廠工人過去乾活, 另外又招了二十名新工人, 廠裡的乾部也進行各種調職。

當初周廠長和其他乾部都有意把蘇曼調進風扇廠, 往上提升一個級彆,成為副主任, 管理風扇廠的生產,被她婉拒。

不是蘇曼不想往上升,而是她想到很快要到66年了, 到時候全國一片大亂,她不想大出風頭,把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上。

這樣的好事, 她寧願拱手讓人,做個人情,不願意讓彆人羨慕嫉妒恨,暗中給她使絆子。

目前風扇廠漸漸進入正軌,生產的第一批風扇不過一百台,用於內部車間使用及鋼廠工人內部價購買,質量跟滬市的華生牌沒什麼區彆,十分耐用且風力夠大,深受廠裡職工們的好評。

風扇廠正在生產第二批風扇,準備到國慶節那天,上架到各個商店進行售賣。

人事科的同事們聽到國慶晚會的前三名竟然有這麼多的豐厚獎品,一個個興奮不已,議論紛紛。

一個名叫郭文勇的新乾事,一臉興奮地舉手道:“吳科長,我會拉二胡,我可以表演一個二胡獨奏。”

“大好的節慶日,你上台拉個要死不活的二胡淒音,這不是破壞晚會氣氛嘛。”高曉娟反對。

“誰說二胡隻能拉淒音。”郭文勇馬上道:“我可以拉聲音激昂的《保衛黃河》,高乾事要是不信,明天我可以拿二胡來廠裡拉給你們聽聽!”

“哦?郭乾事還會拉這歌啊。”吳科長來了興致,“你要真會拉,光你一個人拉可不夠氣勢,得叫上咱們全人事科的人進行集體演唱,才能凸顯此歌的磅礴大氣。”

郭文勇點頭:“吳科長您說得對,這樣氣勢如虹的歌曲,就該讓咱們全科人員上陣演唱,才能唱出氣勢。”

“可是我們整個人事科,加上吳科長、高副科長,曲主任、高副主任,總共才十個人,能合唱出氣勢如虹的感覺嗎?”姚燕紅擔憂道。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原人事科科員,跟蘇曼同一級彆,如今已經升為副主任的高長盛,摸著自己的中分頭發,一臉自戀道:“我在大學讀書的時候,可是班裡合唱團的主唱,用得是中高音的美聲,我一個人的聲音就能壓十個。”

他說著清了清嗓子,開唱兩句:“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他的聲音渾厚高昂,用美音一唱,還彆說,真的氣勢十足,聽得人事科的其他同事有些熱血沸騰!

吳科長拍板:“行,第一個節目就這麼確定了,由我們集體表演大合唱。第二個節目,大家有什麼想法沒有?”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苦思冥想自己有啥能拿出手的才藝。

一時間,整個科室鴉雀無聲,半天都沒人發話。

吳科長有些不滿,點名道:“蘇曼,你一個大學出來的科員,你就沒點才藝展示?另外,唐成才、姚燕紅、高曉娟,你們都是年輕人,你們不踴躍參加節目,難道要我們這些老骨頭上?”

蘇曼心道,也不是不可以,多少當領導的都想上台表演展示自己,吳科長他們倒好,還逼著年輕人上台。

蘇曼仔細想想原身在鋼廠工作的這三年時間,每逢節假日都上台表演了的,表演的內容要麼念詩歌,要麼跳舞,以前出了不少風頭。

她不想再跳舞出風頭,念詩歌她覺得太普通,想了想,弱弱道:“那我報個唱歌的節目?”

“成。”吳科長二話不說,點頭道:“第二個節目確定了,第三個節目誰來?”

蘇曼:......

不是,吳科長,您這麼草率的嗎?都不問問其他人有沒有彆的節目,就這麼拍板讓她上?

“蘇科員,你唱啥歌啊?”高曉娟好奇道。

往年蘇曼上台表演,總會獲得廠裡不少好評,高曉娟沒懷疑過她的表演能力,隻是單純的好奇。

蘇曼:“暫時沒想好,等我回去想想。”

而最後一個節目,沒人主動報名,吳科長讓點名的唐成才幾人合計想過節目,明天要把節目名字告訴他,他好上報宣傳科,擬出表演節目單。

*

下班後,蘇曼背著斜布包往廠門口走,高曉娟跟姚燕紅跟她一路,兩人一左一右在她身邊,跟她說話。

高曉娟:“蘇科員,我也買了一雙你穿過得那種涼鞋,感覺還挺涼快。”

蘇曼這兩月隔三差五穿上徐啟峰送得‘醜涼鞋’,一開始引起不少人異樣的眼光,覺得不好看,女人露腳趾出來不好的人大有人在。

但蘇曼本身在廠裡就是引領女職工潮流的人物,無論她穿什麼,大家夥兒覺得在穿在她身上總是那麼合適,那麼好看。

哪怕是穿著造型奇醜的塑料涼鞋,廠裡的人看了不到一周,楞是看順眼了。

不管男工人女工人,連廠委、工會的一些乾部都跟風去商店買了這樣的塑料鞋穿,好評居多,一時風靡整個鋼廠,還帶動了鋼廠家屬及其他工廠工人們購買這樣的鞋穿。

高曉娟家庭負擔重,父母都是思想比較頑固的人,未婚對象也思想古板,她猶豫了好久都沒買,怕被他們說教。

這幾天是秋老虎天氣,天熱得實在讓她受不住,她跑去百貨商店買了一雙粉紫色的涼鞋來穿,還彆說,穿著腳底涼快很多。

姚燕紅則在兩個月前,蘇曼穿上涼鞋的第二天,她就去買了兩雙穿,聽高曉娟一說,她笑道:“早就讓你買來穿了,你扭扭捏捏的不聽勸,夏天都要過了你才買,不怕被你對象說啊?”

高曉娟歎氣:“我最近跟他吵架了,正冷戰呢,他都不低頭哄哄我,哪還管我穿不穿涼鞋。我都不想跟他處對象了。”

蘇曼驚訝:“你倆不是已經訂下年底結婚?怎麼突然......”

高曉娟跟她踏出廠委辦公區,眼神晦暗道:“我之前覺得他挺好的,但是對比你跟徐團長,我又覺得他啥也不是。不說彆的,就說上下班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來接我,哪像徐團長這樣,身上帶著傷都還天天來接你下班,著實讓我羨慕。”

蘇曼想起徐啟峰這段時間風雨無阻來接她,心裡也熱乎乎的,“你自己要想好,要是覺得不合適,分了也沒啥。好的鍋蓋不好找,好男人卻是多得是,你年紀也不大,想找啥樣的男人沒有。”

高曉娟聽得有些意動,轉念一想到自己的家庭條件,又泄氣:“算了,我長得不出眾,家庭條件又一般,我對象能看中我,都算我燒高香,我還有什麼挑頭。”

蘇曼對此不發表意見。

身處在這個時代的女人,在婚姻大事上很多都身不由己,大多都還保持的封建陋習,父母搞包辦婚姻,到了年紀就給家裡的姑娘相看個對象,讓姑娘跟人見一面就結婚。

像高曉娟這種自己參加聯誼會,相看心儀的男人處對象,都算是她父母給她足夠的自由。

要是高曉娟兩人鬨掰分手,說不定高曉娟父母會立馬給她安排另一個男人來相看,緊接著安排她結婚生孩子,還不如保持現狀,至少她那個對象除了人古板之外,彆的地兒沒什麼大錯。

高曉娟歎了會兒氣,轉頭好奇的問姚燕紅:“姚乾事,你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你長這麼好看,你就沒個追求者,或者你家裡沒給你安排相親?”

“追求者有是有。”姚燕紅臉頰紅紅,眉眼含羞道:“隻是我媽他們都看不上,他們給我安排相親的對象,我也不喜歡,我已經跟他們鬨了好久的彆扭,一直不願意回家,就住在廠裡。我要抗爭到底,找個我喜歡的對象。”

“你長這麼好看,肯定能找到心儀的好對象。”高曉娟有些羨慕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同誌呢?”

姚燕紅目光望向廠門口穿著一身白襯衣、黑長褲,站姿筆挺,五官和臉型都特彆好看的徐啟峰,臉紅紅的低下頭,沒吭聲。

蘇曼瞧見她的神情,眼皮一跳,心道不是吧,難道這姚燕紅對她特彆熱情,就是看上了她的丈夫,對徐啟峰有想法?

她心裡湧起一股煩躁又有些微酸的情緒,走到廠門口跟高曉娟兩人道彆後,看到徐啟峰,沒好氣道:“今天穿這麼精神乾什麼?”

徐啟峰:?

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他牽起她的手問:“怎麼,今天在廠裡上班受氣了?”

“沒有。”蘇曼甩開他的手:“廠裡人來人往的,你彆牽我手,注意點影響。”

“你是我妻子,我牽你手很正常,沒人會說什麼。”徐啟峰又握住她的手,輕聲哄她:“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惹你生氣,我們先吃飯好嗎?你上班一整天,肯定又累又餓,我今天在西萊西餐廳定了一個位置,聽說這家西餐廳有好吃的腓力牛排、冬菇鴨、羅宋湯、茄汁鮑魚,還有烤羊排、咖啡、甜點、冰淇淋等等都做得不錯,都是限量供應,我們得早點去,遲了那些菜可能就沒了。”

他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輕柔地哄她,蘇曼心裡那股莫名的情緒被他撫平,嘟噥道:“你今天怎麼想著請我吃西餐?”

“我天天給你做飯,估計你早吃膩了我做得菜,得偶爾換換口味。”徐啟峰拉著她坐上吉普車,神色認真道:“我之前出任務的途中,跟著任務目標去了某高檔西餐廳,吃了牛排,我猜想你肯定也喜歡吃,畢竟你那麼喜歡喝咖啡,回來後一直想帶你去吃頓牛排,今天就安排上。”

那麼危險的任務途中,還想著回來帶她吃西餐廳,蘇曼心中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心裡那股酸意徹底煙消雲散,整個人窩在他溫暖的懷抱裡,輕聲說:“你做得飯菜我都覺得好吃。你有那份心,記得請我吃西餐,我很高興。”

徐啟峰把小貓一樣窩在自己懷裡的嬌美女人圈住在懷中,抱著她笑了笑,“喜歡就好,明天我再研究一些新菜做給你吃。”

“好。”

小李在前面眼觀鼻鼻觀心的開著吉普車,已經習慣了團長對嫂子的百般寵溺。

最開始他看見自家團長,不顧自己的傷勢,堅持每天接送嫂子,給嫂子洗衣做飯,每天絞儘腦汁換著花樣給嫂子做好吃的,差點驚掉他的下巴。

他不敢相信那個在戰場上沙發果斷,平時在軍營裡冷著一張臉,把士兵訓練的瑟瑟發抖的男人,竟然在嫂子面前有這麼溫柔體貼的一面,完全判若兩人,他消化了好幾天,才接受事實。

不過嫂子長得跟天上仙女似的,皮膚又白又嫩,看人的眼光波光瀲灩,自帶勾子,對團長也很好,聽說團長這次出任務受傷,還是嫂子做得護身符保住了團長的命,也難怪團長對她掏心掏肺。

漸漸的,他也習慣了這夫妻倆的黏黏糊糊,對他們各種動作見慣不怪。

車子在道路上左拐右拐,晃晃悠悠開著,大約半個小時後到達西萊西餐廳。

這家餐廳位於市中心一個大三岔路口旁,建築風格修得有點像西式教堂的三層紅樓。

一樓門口及二樓都掛了可以在夜晚亮燈的餐廳招牌,這會兒天還沒黑,餐廳燈牌已經亮起來,很多乾部特供的車輛或者衣著光鮮的男女出入餐廳,偶爾還有看到金發碧眼的外國賓客。

蘇曼跟徐啟峰從吉普車裡下來,立即有服務生迎上前來,問他們:“晚上好兩位先生女士,請問兩位有預定位置嗎?”

西萊餐廳是磐市唯一一家合法融資的私人西餐廳,老板是滬市來的某首長的兒子,背景很深,請得廚師有一半是滬市來的,一半是蘇聯、德、美來的廚師,手藝都不錯,生意很好,要到這個西餐廳吃西餐,都得提前預定位置。

徐啟峰道:“我姓徐,昨天下午打電話預定的位置。”

“好的,請稍等。”服務生拿出一個單子,仔細查看預定詳情,隨即客套道:“您訂的是第13號座位,請隨我來。”

蘇曼挽著徐啟峰的手,跟著服務生進入西餐廳,上到二樓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

剛才進餐廳的時候,蘇曼觀察了一下,樓下的就餐位置都離得很近,要是想說些什麼私密的話語,不大方便。

二樓的座位則明顯寬闊很多,餐桌之間的距離都挺遠,而且二樓就餐的人員,穿著打扮明顯比一樓正式很多,一看就是比樓下的人員級彆高很多的才能在二樓吃。

蘇曼納悶,這個時候就搞區彆對待,也不知道到了66年,這家西餐廳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先生,請問你們點什麼菜?”服務員將手中精美的菜單遞到徐啟峰面前問。

在這種高檔的西餐廳,一對男女來就餐,通常是男士點菜買單,所以服務員把菜單遞到徐啟峰手裡。

徐啟峰反手把菜單遞到蘇曼面前:“你看看,你想吃什麼菜?”

蘇曼接過菜單,掃了一眼每道菜後面的價格,貴得讓她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開口。

“想吃什麼隻管點。”徐啟峰看出她的猶豫,淡笑道:“你忘記我上次給你的獎資了?”

兩個月前徐啟峰去軍區開了表彰會後,除了用軍功換了一千塊錢,首都方面又特意嘉獎五百塊的獎資,若乾肉票布票糖票油票等等票據給徐啟峰,他轉手全交給蘇曼。

蘇曼那時候大方的給徐啟峰三百塊錢當零用,其他的錢全都存進了銀行裡,現在的她,是個擁有三千多巨款的小富婆。

有這麼多錢,讓她吃那些貴得離譜的菜,蘇曼還是有些心疼,半天都沒點。

服務生的臉上隱隱出現不耐之色,徐啟峰隻好拍板:“給我們上兩份七分熟的腓力牛排,一份羅宋湯、一份茄汁鮑魚、一份焗海鮮彙,一份蔬菜沙拉,另外來一杯加奶加糖的手磨咖啡、一杯紅酒,飯後來兩份冰淇淋。”

服務生點頭,又問蘇曼:“女士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蘇曼搖頭:“這些就夠了。”

“好的,請兩位稍等,菜肴很快上來。”服務生向兩人微微頷首行禮,拿著菜單離去。

蘇曼四下望了一圈,見沒人關注他們,這才小聲對徐啟峰道:“這裡的菜好貴啊,一份牛排要三塊六毛錢,一份羅宋湯一塊四,一個蔬菜沙拉都要八毛錢,這一頓飯吃下來,要二十五塊多,比一個學徒工的工資都多。”

她記得其他西餐廳的牛排隻賣一塊多兩塊錢,怎麼在這個西餐廳賣這麼貴。

對此徐啟峰解釋:“這家西餐廳的政策不同,菜品比其他西餐廳貴些,優點是不要糧票,有錢就可以吃。”

“原來如此。”蘇曼恍然,她就說這家西餐廳菜品這麼貴,還這麼多人來吃,原來是不要票。

西萊二樓餐廳中央放了一個很大的喇叭狀的留聲機,放著唱片,流淌出比較舒緩羅曼蒂克的蘇聯音樂,整個二樓西餐廳就餐的人們說話聲音都很小,給人一種放鬆的愉悅感。

外面天色漸黑,西餐廳裡亮起了暖黃的燈光,蘇曼望向窗外,西餐廳正對著三叉路,路邊有顆銀杏樹,葉子全都黃了,落地一地金黃的銀杏葉,有穿著工廠湛藍工服的工人們,三三兩兩結伴下班從那棵樹旁經過,無一人賞葉。

這個時代的人都很忙,很少有人會立足停下來欣賞身邊隨處可見的風景,包括蘇曼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徐啟峰叫她來西餐廳吃飯,她也不會想到吃西餐。

“在想什麼?”徐啟峰問。

“沒什麼。”蘇曼回神,“過十天廠裡要辦國慶晚會,我們人事科的吳科長讓我表演一個節目,我報了唱歌,還不知道要唱什麼。”

原來是為了這事煩惱。

徐啟峰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歌,就唱什麼樣的。”

蘇曼心想,我喜歡唱現代的歌,在這年代唱,不被當場成異類來看才怪。

她用雙手捧著臉頰,手肘支在桌子上,苦惱道:“我其實不想上台表演的,吳科長點名要我參加,我壓根不知道唱什麼歌。”

“不著急,晚上回家我們聽聽收音機,你聽到什麼合適的歌曲,可以唱來試試。離國慶節還早,以你那好聽的嗓音條件,十天足夠練好一首歌。”

蘇曼想想,隻能如此,嗔徐啟峰一眼:“也就你覺得我唱歌好聽,瞎捧我場,萬一我上台唱得五音不全,魔音穿耳......”

“不會的。”徐啟峰篤定道:“我聽你哼過歌,你的聲音婉轉清麗像黃鸝鳥,就算唱得五音不全,那也比普通人好聽。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去看你表演,誰敢說你唱得不好聽,我讓他們也上台去唱,看看誰唱的更難聽。”

“噗——”蘇曼被他逗笑了,“你就彆去了,你們軍區到時候不也要搞彙演,你哪有時間去看我啊。”

一到國慶節這種大節慶,幾乎全國各地的各個單位、工廠、軍區都會進行表演慶祝,徐啟峰作為37團的團長,軍區的彙演,他肯定不能缺席。

徐啟峰:“這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

他都這麼說了,蘇曼也不好說什麼。

正好服務生上了菜和酒,兩人開始品嘗美食起來。

先上的是一份茄汁鮑魚,份量很少,九頭鮑魚就四個,味兒倒是不錯,就是吃兩口就沒了,蘇曼邊吃邊心疼錢。

再上來的是牛排,牛排隻有巴掌大小,做得是黑椒味牛排,旁邊擺了三塊指頭大小的鵝肝,兩隻小小的口蘑,一點綠葉花朵裝飾,份量同樣少的可憐。

好在牛排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小刀切下去以後,牛排肉微微流出一點血絲,叉子叉起來看也不是血紅一片讓人下不去口,粘上一些黑椒汁往嘴裡送,吃起來鮮嫩多汁,帶著黑椒汁的香味,好吃的讓蘇曼眯上了眼睛。

徐啟峰喝著紅酒,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她眯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往她的碗裡舀了一碗羅宋湯,遞到她面前:“每樣菜都要吃一點,不能挑食。你要是喜歡吃牛排,把我這份牛排也拿去吃,吃完可要記得多吃點蔬菜沙拉。”

跟蘇曼相處的這些時間裡,他觀察到蘇曼是個肉食動物,很挑食,她不怎麼吃粗糧,隻喜歡吃米面之類的細糧,每次吃飯,她總是喜歡先吃肉,再吃蔬菜,等她把肉吃得差不多,她都吃飽了,蔬菜類吃得很少,手指總是長倒刺,一扯就疼的眼淚汪汪,他不得不糾正她不吃蔬菜的習慣。

蘇曼正想抗議,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男人聲音:“小曼,你也在這裡吃飯?好巧啊。”

蘇曼循聲望去,看見一個身形削瘦,五官清俊的男人,站在他們的餐桌前,臉上帶著驚喜的笑意。

“你好文成,許久不見。”蘇曼跟謝文成打招呼:“你一個人來這裡吃飯?”

“不,我是跟鮑裡斯技術員一道來的。今天他做東請我和另外兩名檢修人員吃飯,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

謝文成每月有一半的時間,都跟著蘇聯來的鮑裡斯技術員全國各地出公差,幫助兄弟工廠單位解決各種器械檢修問題,見到蘇曼的時間少。

如今他碰巧看到蘇曼,心情有些激動:“我這次會在廠裡呆一個月,我媽下月初過五十大壽,到時候你記得來我家吃飯,我們好好的聊一聊。”

蘇曼剛要婉拒,謝文成笑著道:“小時候我經常到你家蹭飯吃,大了生分了許多,我媽經常念叨你,說你怎麼不跟我來往了,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事情,惹你不高興,一直叫我喊你去我家吃飯來著。我工作忙,一直沒時間請你,正好下月初我媽過大壽,你可不能推脫不去啊。”

蘇曼看一眼徐啟峰,他的臉色有些陰沉,看起來不大高興,她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文成完全無視徐啟峰的存在,見她不吭聲,當她默認,笑著道:“我不打擾你吃飯了,我記得你很喜歡吃魚和牛排,這家西餐廳的熏鮭魚挺出名的,一會兒我讓服務生給你送一盤過來,你吃完還想吃其他菜的話,隻管點,我請客。”

沒等蘇曼說話,他朝她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往餐廳另一個方向走去,那裡有個棕色頭發,白皮膚、綠眼睛,鼻梁高挺,個子高大的四十多歲蘇聯人,跟另外兩名中國人,正看向他們。

蘇曼:......

她想給徐啟峰解釋兩句,然而這個男人面沉如水,謝文成一走,他馬上招手,叫來服務生:“給我們這桌再來一份熏鮭魚,另外把賬單拿來,我要結賬。”

服務生說一句:“好的,請稍等。”馬上去櫃台吩咐拿單子。

謝文成回到他的餐位後,莫裡斯操著一口晦澀難懂的蘇聯語,問謝文成:“那就是你心儀的姑娘?旁邊是她的丈夫?”

“是。”謝文成用一口流利的蘇聯語回他,“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喀秋莎。”

他的專業就是主修蘇聯語,畢業到鋼廠後工作不到一年,就被廠裡指派給莫裡斯當翻譯,他說起蘇聯語也是相當流利。

莫裡斯點頭:“是個美麗的姑娘。可惜她已經名花有主,你為什麼還不肯放棄?”

謝文成攪著手中一般手磨咖啡,垂著眼簾道:“她對我而言,不僅僅是愛慕的對象那麼簡單,她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保護神,是我童年的救贖。無論她嫁給誰,我都會默默在她身邊守護她,不讓她再受到任何人的傷害。”

謝文成雖然出身在市委大院裡,母親卻是出身卑微,據說她在戰亂時期,曾經年紀小小就在花巷子裡做妓、女,後來被他爸贖了身,隨著他爸顛沛流離,在磐市落根。

他爸雖然對他媽不錯,從沒嫌棄過他媽的出身,但一直懷疑他不是他的孩子,從小對他不好,背著他媽打罵苛待他是常態,最讓他難過的是,他一直拿他媽做要挾,讓他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情,還經常罵他是野雜種。

市委家屬院那些跟他年紀相仿的孩子,也不知道從哪聽到他不是他爸孩子的謠言,集體打罵他,欺負他,什麼臟話臭話都往他面前說。

那時候的他生無可戀,想過一些不好的念頭,可蘇曼卻像天神一般出現,她幫他趕走那幫壞孩子,擦去他臉上的眼淚,帶他回蘇家吃飯睡覺,不斷告訴他不要怕,她會保護他一輩子,讓他不受那幫壞孩子的欺負,也不被他爸欺負。

那段難熬灰暗的歲月,是蘇曼陪著他過來的,如今他爸已經死了好幾年,他也擺脫了從前的束縛,自由的過著新生活,他怎麼可能放棄蘇曼呢。

哪怕她結了婚,哪怕她的心不在他這裡,哪怕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隻要能呆在她的身邊,他就已經心滿意足。